“探索者7号”像只受惊的夜鸟，把速度飙到了近乎极限，一次接一次地进行超空间跳跃，拖着淡淡的能量尾迹，一头扎回“彼岸港”的防御圈里。飞船还没完全停稳，气密门“轰”地一声就开了，顾北辰带着一身星尘和挥之不去的肃杀气，大步流星往港区核心指挥室走，阿杰跟在他身后，脸色依旧是远离“桥梁”后的苍白，眉头也没松开过，透着股化不开的凝重。
不用通报，临时管理委员会的所有人，还有伊莎贝尔，早就等在指挥室里了。全息星图上，“虚无回廊”的坐标还在闪，可旁边多了个代表“扫描”源的虚拟模型，红色波纹一圈圈往外扩，看着就透着不祥。
“情况比咱们想的还糟。”顾北辰没多余的客套，一开口就直奔主题。他的声音因为高速航行后的疲惫有点沙哑，可每一个字都硬得像钢铁，“那扫描机制不是什么被动的背景噪音，它能主动聚焦，还能强化扫描强度。按我们最后看到的情况，它十有八九已经锁定了‘彼岸港’的大致方位。”
他三言两语讲完了侦察经过：古老探测器最后是什么样，强化扫描怎么突然启动、又怎么聚焦过来的，还有探测器耗光能量前发的那串数据流。
指挥室里一下子静得吓人，只有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在飘。周女士的脸“唰”地就白了，其他几个“基础者”代表也满脸惊惧。被一个能扫几万光年、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古老机制盯上，那感觉就像被藏在宇宙黑暗里的狙击手对准了脑门，连呼吸都发紧。
“数据流呢？”伊莎贝尔最先从震惊里缓过来，几乎是扑到控制台前，声音都带着点急，“把探测器最后发的数据给我！”
庞大的数据包被导入“清焰实验室”的主机，那数据结构又老又奇特。伊莎贝尔把所有算力都调了过来，又凭着之前解析信标的经验，开始争分夺秒地破译。屏幕上，无数扭曲的符号、能量图谱飞快地滚着，看得人眼晕。
时间就在让人窒息的沉默里一分一秒过去。顾北辰站在旁边，双手抱在胸前，目光死死盯着伊莎贝尔和屏幕，像尊守着什么的石像。阿杰则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闭着眼感受体内能量慢慢恢复的样子，还不忘记录自己离开又回到“桥域”后，身体那些细微的变化——这些数据说不定以后能用上。
几个小时后，伊莎贝尔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可那眼神亮得吓人，透着股锐利的光。
“破译出一部分了！主要是探测器的航行日志，还有它观察‘扫描’机制的记录！”她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一边说一边把关键信息投到中央星图上。
“日志里说，这个探测器是个叫‘哨兵’的古老文明造的，任务就是盯着‘禁区’——就是信标警告的那片地方，还得警告所有靠近的智慧生命。它在那儿飘着、盯着，已经过了……根本没法数的漫长岁月。”
“至于那个‘扫描’机制，是从‘禁区’里头来的，不是一直都这么活跃。日志记了它的周期规律——有很长的‘静默期’，也有相对短点的‘活跃期’。一到‘活跃期’，扫描范围和精度就会大幅提升，而且……还会专门盯着新出现的、有一定能量或者信息复杂度的‘异常源’。”
她调出一个用探测器数据算出来的周期模型，时间轴上一个刺眼的红点正闪个不停。
“按模型算，下一次高强度‘活跃期’，大概在90个标准日后开始，还会持续一阵子。而且看它上次朝着咱们这边聚焦的样子……‘彼岸港’有极大可能，会成为它下次活跃期的主要扫描目标！”
九十天！
这三个字像重锤似的，砸在每个人心上，震得人脑子发懵。
“撤！咱们必须马上撤！”周女士几乎是尖叫着站起来，脸白得没一点血色，“九十天！咱们能造出几艘像样的移民船？能带走多少人？往哪儿带啊？”
“撤离？哪有那么容易！”负责工程的代表立刻反驳，语气沉得能滴出水来，“咱们的资源根本撑不起大规模星际迁徙！仓促跑路，跟集体自杀没区别！再说了，就算跑了，它能锁定咱们一次，就不能锁定第二次？”
“那就打啊！”一个比较激进的觉醒者代表低吼道，拳头都攥紧了，“把所有觉醒者的力量集中起来，再加上咱们的技术，等它扫描过来的时候，干扰它！实在不行就反击！”
“用什么反击？”顾北辰冷冷地打断他，眼神像刀一样扫过去，“咱们连它本体是什么、在哪儿都不知道！那扫描场能覆盖好几光年，能量层级说不定比咱们想象的高得多。瞎对抗，只会死得更快。”
争论一下子就炸了锅。要撤离的、要固守的、要反击的，各说各的理，可没一个人能拿出周全的办法。恐惧和绝望像瘟疫似的，在指挥室里蔓延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伊莎贝尔没掺和争论，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滑动，反复看探测器日志里关于“扫描”机制能量构成的详细记录，还有阿杰他们记的、被扫描场扫过时的亲身感受数据。
一个模糊的、胆子大到近乎冒险的念头，开始在她脑子里慢慢成形。
“都安静！”顾北辰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点精神力量，一下子就压过了所有嘈杂。他扫了一圈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伊莎贝尔身上，“伊莎贝尔，你是咱们的大脑。就现在掌握的情报，你专业判断是啥？咱们最该先做什么？”
伊莎贝尔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口时语气稳了不少：
“首先，立刻启动‘彼岸港’最高警戒，所有不是必需的能量输出都降到最低，尽量让咱们的‘信息特征’变弱，就像‘探索者7号’当时做的那样，希望能减少被再次精确定位的可能。”
“第二，把所有资源集中起来，优先做两件事：一是拼尽全力分析探测器的数据，尤其是关于‘扫描’源内部结构和能量运行模式的细节，找它可能的弱点或者规律；二是加快觉醒者能力的研究和训练，咱们得弄明白，他们的能力能不能对抗、或者干扰这种级别的能量场，又该怎么弄。”
她顿了顿，看向顾北辰，眼神里满是坚定：“在找到更靠谱的应对方法前，我建议……咱们先按兵不动，利用这九十天，拼尽全力去‘理解’咱们的敌人，同时也做好……最坏的打算。”
固守、研究、等待。这是个基于理性分析的方案，可里头藏着太多不确定性，谁也不敢保证能成。
顾北辰沉默了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同意。就按伊莎贝尔博士的方案来。各部门马上行动，没一点时间能浪费了。”
命令一传达，指挥室里的人立刻散了，各自往自己的岗位跑。压抑的警报声在“彼岸港”各个角落响了起来，之前那段和平建设的日子，彻底结束了。生存的倒计时，已经开始滴答作响。
伊莎贝尔独自留在指挥室，看着星图上那个越来越近的红色标记，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控制台，心里翻江倒海。
九十天。
他们真的能找到对抗那远古扫描的办法吗？
还是说，这九十天的挣扎，不过是把注定要来的毁灭，稍微推迟了一点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