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仨字跟烧红的烙铁似的，往每个人脑子里一按就疼。“旅鸫号”里的气氛沉得能拧出水，连呼吸都得放轻——生怕一使劲，就把这紧绷的空气捅破了。
舷窗外那个转不停的星云中枢，以前看还觉得是壮丽的奇观，现在再瞧，活像个倒计时的钟摆，每转一下，就往幸存者紧绷的神经上敲一下。
顾北辰拿着工具，把所有武器拆了装、装了拆，来来回回好几遍。其实他心里门儿清，真遇上熔炉的能量场，这些铁疙瘩根本不管用，可他就是停不下来。他的眼睛跟鹰似的，盯着外面的虚空，总觉得那看不见的“熔炼”随时会从哪个角落扑出来，把他们连人带船吞了。
伊莎贝尔更疯，直接扎进了数据堆里。屏幕上满是乱码似的信息碎片，全是从铸造者光雾里扒出来的，她盯着看了快一天，眼睛里全是血丝，手指在控制台上敲得飞快，跟要把键盘按穿似的。她就想从这些碎片里找出点规律，哪怕就一条能活命的线索也行。
沈清焰坐在指挥席上，看着挺平静，手都没怎么动，脑子里却跟开了快进似的，把所有事儿过了一遍又一遍：铸造者那满是遗憾的悲愿、熔炉解不开的死结、青灵族说没就没的覆灭，还有人类被盯上的现状。她总觉得漏了点什么——肯定有个关键的地方，是人类有、别的文明没有的。
“为啥偏偏是我们？”她小声嘀咕着，目光又落到屏幕上那团铸造者光雾的模拟图上，“就因为咱们能扛？它不至于这么‘惜才’吧？”
“清焰！快来看这个！”伊莎贝尔突然喊了一嗓子，声音又哑又颤，还带着股按捺不住的激动。她把一个复杂到让人眼晕的数据模型投到主屏幕上，那模型里全是缠来缠去的逻辑链，看着就矛盾。
“这是我从铸造者光雾最核心的那些痛苦信息里抠出来的……是熔炉的核心算法！专门管‘评估信息价值’和‘预测模板能不能融’的模块！”伊莎贝尔的手指在虚拟界面上划来划去，把几个闪着警告的地方标亮，“你看这儿！它定义‘彼岸之子’——就是那终极文明形态——的必要特质时，算法自己跟自己拧巴上了，根本圆不回来！”
她把一个关键节点放大，声音都拔高了些：“算法要求‘彼岸之子’必须有‘绝对完整的逻辑’，这样才能活下来、掌控法则；可同时又要求它得有‘无限的创造力’，能突破所有已知的界限。但‘无限创造力’这东西，本质就是要把现有的逻辑拆了重来啊！这俩要求，搁数学和逻辑里，根本就是水火不容！”
沈清焰一下就懂了：“这就是铸造者说的那个核心悖论！他们自己解不开，熔炉也卡这儿了，成了死循环。”
“对！就是这回事！”伊莎贝尔眼睛亮得吓人，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所以熔炉这亿万年就没停过，一直在找能‘扛住’或者‘解开’这悖论的文明样本。它熔了那么多文明，想把好的拼一块儿，凑出个能满足俩条件的完美形态，结果全砸了！因为那些被熔的文明，一进熔炉就丢了最关键的‘活气’——就是那种从骨子里带的、没个准头的、甚至能搞破坏的创造劲儿！”
她调出人类文明的评估数据，跟熔炉的悖论放一块儿比：“再看咱们人类！翻翻历史就知道，咱们多少次快灭绝了又爬起来重建，这说明咱们有‘按逻辑求生’的韧性；可同时，咱们所有的大突破——不管是科学、艺术还是制度——全是把老规矩拆了搞出来的！全是些没逻辑的灵感、犯的错、还有看起来瞎折腾的跳跃！咱们的‘扛造’，本身就带着‘拆了再建’的循环！”
“熔炉扫描到咱们这特质时，它那悖论模块直接乱了套，熵值飙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它看出来了，人类这种把‘理性求生’和‘破坏性创造’拧在一块儿的本事，可能是它从来没见过的、最接近‘解开’悖论的……活钥匙！”
真相跟一道闪电似的，一下子把眼前的黑幕劈开了。
人类根本不是普通的“原材料”，咱们是活遗产——是个藏着能解开熔炉死结的、特别又脆弱的“活催化剂”。熔炉不立刻熔咱们，不是好心，是它还没搞明白怎么安全地“用”这把钥匙！它得看着、测着，确保用咱们的时候，不会因为咱们这“爱搞破坏”的特质，把整个熔炉系统弄崩了。
“所以它把咱们引到这儿，让咱们看铸造者怎么输的，看青灵族怎么没的……”沈清焰慢慢说着，心里越想越凉，“它是在给咱们施压啊，逼咱们在绝境里把它要的‘特质’亮出来？想看看咱们怎么解眼前这死局？”
“更准确点说，”伊莎贝尔补充道，声音里带着股寒意，“它想抄咱们的‘作业’——看咱们在这种没路走的情况下，怎么让‘理性求生’和‘打破常规的创造’一块儿干活。它要把咱们这‘活样本’的运作方式拆了、分析透，再试着塞到它那悖论的核心里去！”
合着咱们就是个工具，还是个有自己想法、会怕、会绝望的不稳定工具。熔炉这是在琢磨怎么驾驭咱们呢。
就在这时，一直盯着外面的顾北辰突然开口，声音沉得能压出水：“有情况！中枢的能量场不对劲！不是冲咱们来的……是往希望角那边去的超光速信息扫描！”
这话一出口，船舱里的空气瞬间冻住了。
希望角！那些正在变晶体的同胞还在那儿呢！
主屏幕立马切到希望角的画面，是通过量子纠缠传回来的紧急画面。
屏幕里，希望角基地被一层怪里怪气的七彩能量场罩着，那能量场跟极光似的晃来晃去，看着挺美，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它跟之前让东西变晶体的能量场是一个路子，但频率更复杂，还带着股“勾引人”的劲儿。
更让人揪心的是，那些之前因为变晶体疼得死去活来的同胞，在这能量场里，身体异变的速度居然慢下来了！甚至有几个人，身上的晶簇开始发光，跟能量场呼应上了，脸上的痛苦也没了，换成了一种呆呆的平静。
就在这时，希望角的公共频道里，响起了中枢那冷冰冰、没一点感情的声音——这次，它说的是清清楚楚的人类语言：
【样本terra-7（人类），检测到内部冲突与生存压力。提供‘痛苦缓解协议’与‘初步融合引导’。】
【展示你们的‘价值’。证明你们能承载‘悖论’。】
【否则，将判定为不可控风险，启动……标准化熔炼程序。】
声音没了，那七彩能量场还罩着希望角，跟个裹着糖衣的陷阱似的——既让同胞不疼了，又把他们更深地绑在了熔炉的系统上。
“它拿希望角的人当人质……逼咱们选！”顾北辰咬着牙，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火。
选什么？是顺着这“缓解”，乖乖等着被研究、被复制，最后说不定还是得被熔了？还是不碰这诱惑，冒着希望角的同胞立马被“标准化熔炼”的风险，接着找那没影的、真能翻盘的“悖论之匙”？
沈清焰看着屏幕里那些暂时不疼了的同胞，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互相打架的熔炉悖论逻辑链。
中枢给了个选项，看着是好心，其实更凶险。
它觉得这么一逼，咱们就会乖乖听话，它就能安安稳稳地把咱们这“活遗产”的价值偷过去。
可它忘了，或者说根本不懂——人类最厉害的“破坏性创造”，往往就是在没路可走、把所有给定的选项都扔了的时候，才会爆出来。
沈清焰的眼里，第一次燃起了冰冷又决绝的光，那是要跟熔炉硬碰硬的战意。
她知道人类是什么身份了，也看清了熔炉的软肋。
那行，就让这台满是悲愿的机器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不可控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