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在持续地响，响得她头痛。
挣扎起来，发现天还是黑的，身边什么人也没有，手机铃声孤寂且吵闹地震动。
现实里，晚上睡觉，她的手机从来都是免打扰模式。
按下接听键，苏磊华对着她就是一顿输出，完全没有以往的风范。
黎裳把电话拿远，迷迷糊糊按下免提，任由他骂。
“你等着，我现在快到你家楼下了！”
这话把黎裳彻底吓醒，赶紧说道：“苏磊华，你别乱来，我可是会报警的！”
“你是不是把我们的底价卖给其他单位了？”
“你有病是不是？我什么时候知道你们的底价了？别说底价，投标前的总报价也没人透露给我啊！”
苏磊华清醒过来，报价是预算出的，他最后请示张经理后修改过。猛踩刹车，停在路中间，还好半夜路上的车不多，他挂断电话，把车停到路边。
从驾驶位边上掏出一根烟抽，仔细思考每个环节。
知道报价的就他和张经理，预算也只知道个大概范围，没道理啊。
眼见对方挂断电话，黎裳松了一口气，继续睡觉。
苏磊华抽完一支烟，掉头去找张经理。
德化商场那个项目第二天中午出公告，项目流标，待查明过程后重新招标。
这样大的项目流标，在建筑论坛引起轩然大波。黎裳吃完午饭，等电梯时就听到有人在议论。
综合部的大姐老远瞧见她在等电梯，招手打招呼，凑近说道：“听说没？德化商场那个施工标流标了。”
大姐一边说，一边若无其事地插队站在她前面。
“看到公告，不过没说是什么原因啊。”
“我还以为你知道什么内幕呢！这个项目不是你的吗？你找甲方打听打听啊。”
公告上没说原因，但是写了待查明过程后重新招标，说明过程有问题，昨晚苏磊华给她打电话问报价是不是卖给其他单位了？难道有人用他们的价格投标？
还没来得及细想，微信传来老廖的信息：到我办公室一趟。
黎裳上电梯，内心惶惶不安，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德化商场因为流标事件，言论四起。在网络上的知名度一下子提高许多。
黎裳到老廖办公室，看到桌面上那份辞退通知。
开头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
“凭什么？”未待老廖发声，黎裳先行发问。
“安盛集团袁总给宋总递交了一份证据，证据表明，你收受施工单位贿赂，提前泄露项目内容，辞退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宽容。”
？？？
怎么着？她还得谢谢宋宴秋手下留情吗？？？
“我是冤枉的！！！”
黎裳在办公室喊冤，明明是袁绍谦授意她去配合张经理，如今项目流标，过河拆桥？？？
“事已至此，我也无能为力。而且，这个事，你最好就是接受，不然闹大了，将来对你的就业也有影响。”
“我......！”她似乎说不出口，呼吸渐次转弱，嘴唇煞白，眼前的老廖渐渐模糊。
接着，瘫倒在地，毫无知觉。
再次睁开眼，耳边传来妈妈的声音：“醒了？暖暖，我是妈妈呀。”
黎裳动动唇，说不出话，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
母亲的身影很模糊，只有耳边的声音能判断是她。
“我把沈医生叫来，您先别着急。”这个声音，沉稳有力，耐心至极，让人安心。
黎裳动动手指，母亲激动地双手握住，眼圈红红地问道：“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耳边还有滴滴滴的声音，黎裳的眼睛依旧模糊。
浑身没有力气，肚子好饿，眼睛也没力气睁开。心里正埋怨着，一双冰凉的大手，猛然扒开她的眼皮，一阵强光射入她的视线，接着粗暴地扯掉她的氧气罩，然后放开。
接着就听到他说：“目前看，是醒了，不过可能有点儿营养不良，喂点儿米汤什么的恢复力气就行。”
声音跟公鸭嗓似的，黎裳心想他肯定长得特别丑。
“沈喻，这次是真的醒了么？”
另一个声音开口，这个声音比那个医生要好听很多，给人一种安心、可靠的沉稳。
“瞳孔正常，光反射灵敏，是个正常人会有的反应，不用担心，这大馋丫头就是饿的没力气睁开眼睛，不想说话而已。”
这个医生好不专业，还很粗暴，等她有力气，一定要投诉他！
“小宋，你去弄点儿米汤来，我在这儿守着，醒过来就行。暖暖，我是妈妈呀，听得到吗？”
妈妈的声音好温暖，好温柔。不知道自己睡多久，她在这儿守了多少日夜，头发肯定白了不少。
“好，辛苦阿姨。”
让人觉得可靠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人是谁？声音这么好听，肯定长得也帅。
老妈刚刚叫他小宋，医院的男护士？怎么跟老板一个姓？要是姓什么欧阳、诸葛之类的岂不是妥妥的小说男主？
宋宴秋给自己熟悉的中餐厅打电话，让他们主厨熬一碗米汤，一会儿自己去取。
黎裳躺在病床上，只有手指能动。眼皮重得很，用尽全力发出微弱的声音：“妈……水。”
母亲年迈，耳朵不太灵光，整个耳朵凑到她脸上问一遍：“什么？”
“水……”黎裳奋力睁开眼皮，迷糊中看到老妈银白的头发，想到她为自己操心，心头难过，喉咙哽咽，话便更难说出口。
黎母听清楚，站起身，笑呵呵地说：“你看我，老糊涂了，这就给你弄水喝，不着急哈。”
黎母从病床左边，颤颤巍巍地走到右边，用手抹抹眼泪，一边倒水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醒了好，醒了好，休息好了就行，一会儿等小宋来，我得给你爸打电话。他来看过你，待不住，家里的畜生也要有人喂。你别怪他，这么多年，忙惯了。住那个酒店啊，他不习惯，这几天，他在家估计都睡不好，也是难为他了。”
这些絮叨像一朵朵棉花，一点一点儿飘到黎裳耳朵里，又像刀一样，一片一片滑得她心口一阵阵生疼。
眼角默默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