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一肃：“卢炳章的案子，朕决定，重审！”
卢晚闻言，身体一震，眼眶瞬间就红了。
“此案由你而起，你对案情的了解，或许比某些官员还要深入。”
朱文看着宋河，沉声道，“朕想让你也参与进来。”
宋河一愣：“草民？”
“不错。”朱文点头，“不过，你如今无官无职，直接参与审案，于理不合。”
“这样吧，朕给你一个身份——此案的‘顾问’。”
“此案，朕将交由锦衣卫全权负责，三法司协同。”
“你作为顾问，可以随时查阅卷宗，可以列席任何审讯，你的意见，主审官必须慎重考虑。锦衣卫指挥使，会亲自配合你。”
锦衣卫！
听到这三个字，宋河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前世影视剧中那些经典的形象——
身穿华丽的飞鱼服，腰挎一柄狭长锋利的绣春刀，神情冷峻，行事狠辣，专替皇帝办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不过，影视剧里的锦衣卫，好像名声都不太好啊，基本都是反派角色。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锦衣卫，又是什么样子的？
朱文拍了拍手。
卢晚他们立刻停止了打闹，就连一直警惕四周的王武，也将目光投向了殿门。
在所有人或期待或好奇的注视下，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他步伐无声，仿佛一只踏雪的狸猫。
一身暗红色飞鱼服，银线绣出的飞鱼在衣角若隐若现，腰间悬挂的绣春刀，刀鞘古朴，刀柄却被摩挲得光滑发亮。
那人一进殿，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臣，锦衣卫都指挥使蒋欢，参见陛下。”
“平身。”
蒋欢站起，手按刀柄，立在殿侧，再无半点多余的动作。
朱文的目光转向他，威严尽显：“卢炳章一案，涉嫌科场舞弊，动摇国本。朕命你锦衣卫，即刻调集所有精干力量，给朕查个水落石出！不得有误！”
“臣，遵旨！”
蒋欢再次抱拳，声音里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另外，”朱文话锋一转，手指了指一旁的宋河，“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宋河，此案的顾问。”
“顾问？”
蒋欢的目光终于第二次，也是第一次正式地落在了宋河身上。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锦衣卫办案，监察百官，上穷碧落下黄泉，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奶娃娃来做“顾问”了？
蒋欢的脑子飞速运转。
当今天子并无子嗣，后宫更是空悬。
这孩子跟陛下的长相没有半分相似。
私生子？不可能。
锦衣卫的暗探遍布天下，若真有此事，他绝不可能不知道。
那……这是什么意思？
敲打？制衡？还是说，陛下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深意？
蒋欢心里翻江倒海，脸上却已恢复了平静。
他只是在最初的半秒钟后，就将所有情绪完美地隐藏了起来。
他对着宋河的方向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语气却听不出任何情绪：“宋顾问。”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格外生硬。
“蒋指挥使，你好。”
宋河却不卑不亢，坦然迎着他的目光。
朱文将蒋欢的细微反应看在眼里，却并未点破。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朱文挥了挥手，显得有些疲惫，“蒋欢，带宋顾问他们去安顿好。案子的事，你们即刻开始。”
“臣，遵旨。”
蒋欢领命，转身对着宋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宋河带着卢晚几人，跟在蒋欢身后，王武则像一座移动的铁山，默默地缀在最后。
一行人走出了大殿，离开了那压抑的氛围。
山间的风吹来，带着草木的清新，卢晚几个孩子顿时又活跃起来。
“蒋大人，你身上的衣服好帅啊！这个是叫飞鱼服吗？”
墨卿胆子最大，凑上去问道。
蒋欢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冷冷吐出两个字：“公服。”
墨卿碰了个钉子，讪讪地缩了回去。
蒋欢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前方。他似乎完全无视了身后的这群小麻烦。
直到山下，一辆早已备好的宽大马车停在路边。
蒋欢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丝极其公式化的笑容：“宋顾问，还有几位小公子，一路辛苦。”
“本官已在京城最好的客栈备下上房，诸位可先行歇息。”
“案情紧急，审讯追查之事，多有血腥不便。下官会每日派人向宋顾问禀报进展。”
“您和几位小公子只管在客栈好吃好喝，安心等待消息即可。”
这话一出口，宋河立刻就明白了。
这是要架空自己啊。
给你个“顾问”的名头，好吃好喝地把你供起来，当个吉祥物。
至于查案？对不起，小孩子别掺和大人的事。
卢晚还没听出味儿来，只是着急地问：“那……那我爹的案子呢？”
蒋欢看向他，语气依旧平淡：“卢公子放心，锦衣卫奉旨办案，定会还卢大人一个清白。”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却也把所有人都堵了回去。
宋河笑了。
他往前一步，仰头看着这个比他高出太多的锦衣卫指挥使，清脆地开口：“蒋大人，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卢大人蒙冤入狱，我们身为他的晚辈和学生，实在是食不下咽，寝不安席。若不能亲眼看着案情水落石出，我们无法心安。”
“所以，查阅卷宗也好，列席审讯也罢，我们都希望能亲自参与。还望蒋大人行个方便。”
宋河的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卑不亢，既搬出了皇帝的旨意，又打出了感情牌。
蒋欢脸上的那丝假笑，瞬间消失了。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
蒋欢心中不悦，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跟一个十岁的孩子争辩，有失身份。
他面无表情地一甩袖子：“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