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毕,春芽便指着后花园那片紧邻水渠的向阳花草园圃,对李全道:
“李管事,还有一事要劳烦你。
明日你带着李才,李德两兄弟,将那片地仔细清理出来,不必太大,约莫两分地即可。
所有的花草全都拔除,施上豆饼做底肥,翻整一遍。
四周最好能用竹篱稍稍围隔一下。我另有用处。”
李全虽不知这位新主子要在这么好的园子里动土做什么。
但立刻躬身应道:“是,乡君。小的明日一早就办,定给您收拾得利利索索。”
春芽颔首,再次环顾这处宅院。
春芽心中充满了安顿下来的踏实感,以后这就是自己在京城的家了。
安顿稍定,留下红杏和李大叔、李大婶带人收拾归置行李。
春芽一刻也不愿耽搁,立刻唤来管事李全。
“李管事,”春芽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奉皇命而来,专司京西官田御麦育种之事,农时紧迫,片刻延误不得。
你即刻备车,带我去该去的衙门点卯报到,再引我去京西皇庄,我要亲自勘验田地。”
李全见这位新主子虽年纪轻轻,但行事却雷厉风行。
自是不敢怠慢,连忙躬身应道:“是,乡君。
您需先去户部辖下的‘屯田清吏司’报到验看文书。
那边应有分管皇庄的郎中或主事接待。
小的这就去套车!”
马车很快准备好。
春芽带了兰香、李全和李忠随行。
到了户部衙门外,李全上前与门吏交涉。
递上“嘉禾乡君”的名帖和那份至关重要的圣旨抄件。
原件谨慎保管,一般不会轻易示人。
门吏见是皇命差事,不敢阻拦,很快引他们进去。
接待春芽的是一位姓王的员外郎,态度还算客气。
春芽出示了相关文书,言明奉旨于京西皇庄专司御麦试种,今日特来报到,并需即刻前往官田勘验,以便尽快播种,不负圣望。
那王员外郎验看文书无误,又早已提前得了上官嘱咐,便爽快道:
“李乡君勤于公事,下官佩服。
既如此,下官这便派一名书吏,引乡君前往皇庄,并知会庄头配合乡君一切事宜。”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皇庄一应人手、畜力、寻常农具,乡君皆可调度使用。
若有特殊需求,可再行文至司里。”
“多谢王大人行此方便。”春芽微微颔首致谢。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率!
很快,一名户部书吏领着春芽一行,骑马出了城,前往京西皇庄。
到了地头,得到消息的庄头早已带着几个管事的在地头等候。
见到春芽,虽惊讶于她竟如此年轻,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
但因有了圣旨和户部的公文,众人皆是毕恭毕敬的。
春芽顾不上寒暄,直接道:“带我去看看拨划给我的那两百亩官田。”
站在田埂上,春芽极目远眺。
眼前的两百亩官田连成一片,刚刚收割不久的土地,有的麦茬还在,有的已经翻新准备种植新一季作物。
此时正是点播御麦的最佳时机。
她仔细向庄头询问了土质、水源以及往年收成等情况。
了解到这片地还算平整,但肥力有些跟不上。
问明情况后,她心中已有计较,转向庄头,语气清晰而果断:
“庄头,圣命催得紧,农时更是耽误不得。
种子我已带来,金贵得很,播种法子也与往常不同。
你立刻去安排,准备足够的豆饼肥力。
明日一早,让所有有经验的庄户都来,男女老少都要,耕牛和翻整土地的工具全都用上。
再去借来其余皇庄闲置的耕牛人手,告知会按天支付工钱,好好说话,估计能来帮忙。
咱们要抢在一天之内,把这两百亩地全部施肥翻新一遍。”
庄头一听,面露难色:“一天?乡君,这……这怕是来不及啊……”
“来得及。”春芽语气平静却异常坚决,“你只需按我说的去准备。”
庄头惊疑不决,但见春芽神色笃定,也不敢多问,只得连声应下,小跑着去召集人手、准备物料。
春芽又对陪同前来的户部书吏道:“有劳王大人,官田春芽已接手,今日便开始备播,明日即行播种。
所需一应物料清单及用工数目,我稍后便使人送至衙门备案。”
书吏拱手应下,转身离去。
一切安排下去,春芽望着无边的麦田,深吸了一口气。
京城的第一仗,必须打得又快又漂亮。
第二日清晨,春芽早早来到了皇庄。
庄头领着黑压压一大片庄户人家,还有五六十头套好犁具的耕牛站在地头。
一袋袋的豆饼肥力也放在地头。
春芽吩咐下去,施肥翻地,务必一天内完成。
没有耕牛的农户,力所能及,一点一点用铁锹翻新。
庄头奔跑在地头,吆喝开始施肥翻新耕地。
二百亩官田终于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在夜色完全黑下来时,才完成全部的耕地翻新。
临走前,春芽再次叮嘱庄头和随行的小官吏:
明日日出时分,她要看到:
第一,所有有经验的农户和播种的农具都在地里等着。
第二,寻三百斤饱满的黄豆,用冷水浸泡两个半时辰,用麻袋装好运到地头;
第三,准备大量的草木灰,至少要装三麻袋,一并送来。
庄头和小官吏满心疑惑,泡黄豆做什么?种子泡坏了怎么办?
可是也不敢质疑询问,立刻答应去办。
第三日清晨,春芽再次早早来到皇庄。
地头上,几大麻袋浸泡得胀鼓鼓的黄豆已经运到,旁边还堆着三大麻袋的草木灰。
春芽命李忠带领几个农户,把浸泡好的二百斤御麦种子一起搬下马车,放在黄豆旁边。
庄头领着黑压压一大片庄户人家站在地头,三三两两的低声交谈说话。
男女老少皆有,个个脸上都写着好奇与疑虑。
有几位老农看到那区区两百斤御麦种子时,低声议论起来。
“孙庄头,这……这点种子哪够两百亩地啊?”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农扯着庄头的袖子,急道:
“这怕是五十亩都不够撒吧?
这位小乡君莫不是……莫不是不懂稼穑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