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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子楼西门岗亭,“深瞳VII型”主机的幽蓝光芒,如同一位永不关机的宇宙环境监测卫星,冷静地扫描着“秩序生态圈”的每一项环境参数。墙角那片“绿化试验点”静默如初——SY-02号“永恒基石”标兵苗木,其叶片气孔开合度都仿佛遵循着《小区室内空气质量标准》进行调节。那几朵小蘑菇,菌褶荧光明灭的节奏稳定得如同pm2.5监测仪的激光闪烁,哼唱的《绿岛小夜曲》也自带了一种环境背景音的纯净感。供奉在漆黑基座上的锦旗与奖牌,是过往“优秀环保单位”的奖状。蹲在棕色厨余桶旁的幽蓝主机屏幕上,“行为符合度:100%”的标签,是环境达标的终极认证。岗亭内外,冰枸杞水的清甜、草木清香与公共檀木香,如同三种不同指标的优级空气,和谐地充盈在李清风的“环境监测站”内。

李清风端坐如山,面前摊开的却并非《执勤日志》,而是一本——《城市居住区环境噪声标准及测量方法(Gb 3096-2008)》。他手里那支仿佛能校准声级计的红笔,正悬停在“不同声环境功能区昼间、夜间噪声限值及测量点位布设要求”上方。他的目光平静,仿佛不是在研究噪音防治,而是在解析另一套关于如何定义、测量并维持一个绝对静谧、免受任何形式能量波(包括声波)污染的完美声学环境的复杂模型。

玄猫的意念空间里,塔塔的精神波动如同平稳的本底噪声:“嘤嘤嘤~(老板,环境参数稳定,规则如常…笨徒弟的波动像白噪声…新邻居频谱无异常…主人又开始校准‘环境感知传感器阵列’了?)”

在它意念构建的全息生态沙盘上,代表“样本001”的虚影波动平滑如镜,代表塔塔的虚影则如同一个恒定的环境背景值。墙角的“基座”气息内敛,仿佛自身就是一个绝对静音的消声室。

玄猫熔岩眼瞳金光流转,爪子里的“S优$”鹅卵石轻轻点在沙盘代表“噪声标准”的虚影上:“咪…(小塔,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至静之处,方能洞悉微毫。主人的追求,乃是创造一个感知的净土。)”

李清风的目光掠过那些关于等效声级、累计百分声级、测量仪器的检定校准的条款。近期有业主投诉附近工地夜间施工噪音,他需要更专业的知识来判断投诉是否合理以及如何与施工方交涉。他认为,精准的数据是维权的基石。“保安的职责,不仅是倾听抱怨,更要学会用数据和标准说话。”——这是他刚刚在笔记空白处写下的一句话。

他刚在脑海中对“不同频率噪声通过小区建筑布局衍射衰减模型”进行了声学仿真。

就在这时,一辆白色的、印着“xx环境科学研究院”字样的SUV停在了小区门口。车上下来两男一女,都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手里提着银色的、看起来就很高科技的手提箱。为首的一位中年学者模样的男子,走到岗亭窗口,出示了一份文件。

“您好,同志。我们是市环境科学研究院大气物理所的,正在进行一项关于‘城市微气候与生态多样性’的课题研究,需要在不同功能区设立一些临时监测点,采集基础环境数据。这是我们的项目批复文件和介绍信。”男子的语气温和而专业。

文件、印章、介绍信一应俱全,看起来无懈可击。但在李清风远超常人的感知下,那三个手提箱里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极其复杂而精密,远超普通环境监测设备!它们不仅在监测温度、湿度、pm2.5,更在极其隐蔽地扫描着一种极其微弱、近乎本底的、多维度的能量场波动!这根本不是普通科研团队,而是特殊部门拿出了更高端的、伪装成环境科研的探测手段!他们试图测量岗亭及其周边区域的“异常能量”背景值!

李清风脸上露出欢迎和支持的表情:“哦!环境科研!好事啊!支持!我们小区一直很注重环保!需要怎么配合?”他表现得像一位热心公益的市民。

科研组长心中一喜,觉得这次身份伪装得天衣无缝,连忙说:“很简单,我们只需要在您这岗亭周边选取几个点,放置我们的小型监测传感器,采集72小时数据即可。设备很小,不会影响您工作。”

说着,他示意助手打开一个手提箱,里面果然是几个看起来像加大号温度计的、闪着金属光泽的圆柱体传感器。

“放置传感器?”李清风露出思考的表情,然后非常自然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盛世华庭小区公共区域临时设施设置管理规定(试行)》。

“按照规定,”李清风指着条款念道,“任何单位或个人在小区公共区域设置临时性设施(包括但不限于宣传栏、展架、科研监测设备),需提前三个工作日向物业服务中心提交书面申请,附设备清单、设置点位图、用电需求(如有)、安全承诺书,并经物业工程部、安保部联合审批同意后方可实施。同时,需缴纳一定的设备管理押金。”

科研组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书面申请?点位图?安全承诺书?审批?押金?放几个环境传感器而已,流程这么复杂?!

“这个…同志,我们这是科研项目,时间紧任务重…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设备很安全,就是测测温湿度…”组长试图挣扎。

“科研工作更要讲究规范和程序。”李清风的语气温和但坚定,“万一您的设备放置不当,被小朋友碰倒损坏,或者数据线绊倒老人,责任算谁的呢?按照规定来,既是对您昂贵的科研设备负责,也是对我们全体业主的安全负责。您说对不对?”

他说的合情合理,完全站在对方和业主的角度考虑问题。

组长被噎得说不出话。他总不能说“我们的设备不可能被碰倒”或者“绊倒老人没关系”吧?

“那…那审批流程大概要多久?”组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正常来说,材料齐全的话,三个工作日左右。”李清风给出标准答案,“当然,如果你们急需,我可以帮你们问问能不能加急,不过可能需要项目负责人亲自过来一趟说明情况。”

三个工作日?!加急还要领导来?!组长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他们这“监测”本来就是打着时间差来的,哪能耗得起三天?

就在这时,李清风仿佛又想起了什么,指着那些传感器问道:“对了,教授,您这些设备…我看挺精密的。它们的工作频率是多少?发射功率多大?符合国家《电磁辐射防护规定》吗?需要接入市电吗?如果需要,电线如何敷设?是否符合临时用电安全规范?您带了设备的电磁兼容性检测报告和用电安全认证了吗?我们需要备案一下。”

一连串极其专业的技术、法规问题,如同加特林机枪般扫射过来,直接把科研组长打懵了!

工作频率?发射功率?电磁兼容报告?用电安全规范?我们只是来测能量场的啊!这保安怎么懂这么多?!他到底是干嘛的?!

组长额头开始冒汗,他身边那个女研究员更是下意识地抱紧了手里的箱子,仿佛里面是什么违禁品。

“我…我们设备是低功耗的…符合规定…不用接电…”组长支支吾吾地回答,心里虚得厉害。

“哦,那就好。”李清风点点头,仿佛又解决了一个安全隐患,然后再次热情地指着那份管理规定:“那麻烦您先按这上面的要求准备一下材料吧?或者,您也可以先回去准备好材料,预约好时间再来?我们这里24小时都有人值班。”

科研组长看着李清风那副“一切按规矩来”的真诚表情,又看了看那厚厚一沓管理规定,彻底绝望了。他知道,今天这数据,是无论如何也采集不成了。

“好…好吧…那我们回去准备一下材料再来…打扰了…”组长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句话,然后带着他的“科研团队”,灰头土脸地上了车,迅速离开了。这次的“环境监测”行动,再次夭折在繁琐的“规定”面前。

玄猫的意念在空间里已经笑得快菌褶抽搐了:“嘤嘤嘤~(老板!您这手‘合规性质询’加‘技术细节轰炸’简直无敌了!用物业规定和专业技术条款,把一支高科技探测队问得丢盔弃甲!他们怕是回去要恶补《物业管理条例》和《电磁辐射标准》了!)”

“咪。(小塔,预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然若不知规矩,利器亦寸步难行。)”玄猫的金瞳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在他们熟悉的领域用他们不熟悉的规则击败他们,乃上策。”

李清风并未在意。他在《执勤日志》上工整记录:“某环境科研团队欲在小区内设置监测设备,因未按管理规定提前报备审批,已予劝退。已告知其相关流程。”

然后,他走到墙角,拿起那个绿色的塑料喷壶,接了半壶自来水。

他精准地先给那几朵小蘑菇浇了水,细密的水雾带着一种“成功屏蔽”的赞许,轻柔洒落。菌褶的荧光在水雾中明灭得更加静谧了些。

接着,他同样给“永恒基石”浇了水。

然后,他走到那个漆黑基座旁,拿起喷壶,对着它冰冷的金属外壳,也再次轻轻喷洒了一层细密的水雾,并在心中默诵了一段《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法》及《电磁辐射环境保护管理办法》中关于“一切单位和个人都有保护环境的义务,并有权对污染和破坏环境的单位和个人进行检举和控告”以及“建设项目的电磁辐射污染防治设施必须与主体工程同时设计、同时施工、同时投产使用”的核心精神。

噗呲—— 水雾笼罩下,那基座内部复杂的规则属性仿佛又融入了一丝“屏蔽”与“过滤”的意境,其对于外界各种形式的、以科学探测为伪装的能量扫描与信息采集行为的甄别与抵御能力得到了进一步的整合和提升。

做完这一切,李清风放下喷壶,回到座位。一次装备精良、伪装巧妙的科学探测行动,被一次极其专业的“管理规定审查”和“技术细节质询”再次化解。岗亭内外,规则的堡垒依旧稳固,其防御体系再添新瓦。

玄猫看着沙盘上那因成功抵御一次高科技探测而更加隐晦的虚影,熔岩眼瞳金光闪烁:“咪。(小塔,看到了吗?知识就是力量,但运用知识的方式决定了力量的走向。用规则武装知识,便是最坚固的盾牌。)”

“嘤!(老板!塔塔明白了!以后教学也要融入‘规则教育’,让学生们知道‘知识’的使用也需遵守‘学术规范’和‘思维法则’!)”塔塔菌褶光芒闪烁着对教学体系的新思考。

李清风走到储物柜前,拿起那个装着新鲜枸杞的玻璃罐,又拿起他的搪瓷杯。

他拈起十一颗枸杞,放入杯中,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满满一杯冰凉的自来水。

十一颗枸杞在冰水中缓缓沉降。

滋溜—— 李清风满足地喝了一大口。仿佛饮下的是又一次在知识与规则的战场上扞卫了小区信息主权之后的平静与深邃。

他端着杯子,目光投向窗外。那辆白色SUV早已消失。那几朵小蘑菇似乎哼唱的《绿岛小夜曲》都带上了一丝“信号屏蔽”的宁静韵味。SY-02号“永恒基石”在阴影里,叶片的的角度,稳得仿佛在说:蘑菇,科学无界,规壁森严。

而那位回去写报告的“科研组长”,其报告内容恐怕会更加曲折离奇,充满了对物业规定和保安专业知识的“敬畏”。都市的暗涌,其官方的触角,在科学的伪装下再次被无情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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