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陈姗姗真不知道怎么接。
她又不是神仙,能预知未来。
要是真有那本事,上辈子也不至于被男人几句甜言蜜语、几件贴心小事就哄得晕头转向,傻乎乎地把什么都交出去,最后落得那么个下场。
她只能叹了口气,尽量把话说得实在点:
“小宇,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神仙来了也保证不了。咱们啊,能把眼前的日子过好,过踏实了,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就算没有纪明,以后也可能会有别的人追求二姑。而且说句实在话,这世上,除了你自己,真没谁能保证陪你过一辈子。
父母会老,孩子会长大飞走……”
朱泽宇听得更迷糊了,茫然地问:
“那……那既然这样,还不如就维持现状呢?至少不会受伤,不是更好吗?”
“小宇,”
陈姗姗听到朱泽宇的嘟囔,组织着语言,试图把道理揉碎了讲给他听。
“小宇,按你这说法,那人活着还图啥?上学上班吃饭不都成多余的了?”
说着,她突然伸手轻轻戳了戳朱泽宇的额头,
“我跟你说这些,是让你跟二姑把心里话摊明白。得让她知道,只要她高兴,你绝不拦着她找幸福!”
朱泽宇被戳得缩起脖子,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蚊子哼哼似的:“我、我也没拦着啊……”
“啪”的一声,陈姗姗拍了一巴掌拍了下他大脑瓜,有些气闷道:
“是没明着拦。可你听听自己说的那些话---妈你别急着找对象我现在能帮你干活了,再配上你这副要哭不哭的丧气样。”
她突然站起来,夸张地学他耷拉脑袋的样子,
“连我都能看出你浑身冒酸气,更何况是二姑?你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朱泽宇整个人僵在床边,被戳破心思后耳尖瞬间涨得通红。
他死死盯着地上那道裂缝,喉咙像被棉花堵住了。
那天晚上看母亲强颜欢笑的模样突然浮现在眼前:她收拾碗筷时手抖得差点摔了盘子,转身时偷偷用围裙擦眼睛的小动作,还有半夜起来倒水时,在客厅呆坐的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长……
这些画面像细针似的扎进心里,疼得他攥紧了拳头。
指甲掐进掌心的刺痛让他清醒过来,这才发现眼眶热得厉害,慌忙抬手去揉,却摸到一手湿漉漉的。
“姗姐,我、我错了。”
“唉,不是,谁也没经历过这些。我想说的是,你在二姑心里分量很重,她做什么决定,首先考虑的肯定是你,她不想让你为难,怕你心里不痛快。”
朱泽宇猛地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像是被点醒了:“姗姐,我懂了!”
“行了,都是大小伙子了,”
陈姗姗拍了拍他的背,力道不轻不重,
“擦擦眼泪,洗把脸出来吧。与其在这儿哭哭啼啼的,不如多帮二姑干点活,这才是实在的。”
陈姗说完,甩了甩头,像是要把刚才的沉重气氛甩掉,伸手拉开了房门,径直走了出去。
刚走到客厅,一股子又香又冲的辣味就直往鼻子里钻,呛得她咳嗽了两声。
“哇!好香啊!”
陈姗姗故意夸张地吸着鼻子,大声夸赞着,还小跑着朝厨房奔去。
厨房里,陈真真正拿着汤勺,舀起一勺奶白色的鱼汤,小心地吹着气想尝尝咸淡。
侄女这突然的大嗓门和脚步声,吓得她手一抖,汤勺差点脱手飞出去。
“哎哟,”
陈真真赶紧稳住手,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你这丫头,吓我一跳。都二十出头,快能说婆家的年纪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不稳重。”
“哪有啊,二姑,”
陈姗姗笑嘻嘻地凑到水池边洗手,准备帮忙,
“我还小着呢!人家大城市里,三十好几还单身的多了去了,人家那叫‘单身贵族’。我才二十出头,小得很,小得很!”
她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拿起刀,开始切案板上已经卤好的牛肉片。
陈真真一向说不过这个嘴皮子利索的侄女,每次一提到找对象这事,这丫头总能搬出一堆歪理来堵她的嘴。
“行行行,”陈真真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你就当你的‘单身贵族’吧。”
“嘿嘿!”陈姗姗得意地笑了。
其实陈姗姗刚重生回来那会儿,心里经常别扭。
毕竟上辈子她活到了中年,哪怕身体回到了十八岁,心态和经历却还在那儿。
她总怕自己做出些幼稚的行为,让别人觉得奇怪甚至“恶心”。
但在这个年轻、活力的身体里待得越久,她的心态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变化。
既然老天爷让她重新年轻一回,干嘛非要端着个中年人的架子,活得老气横秋呢?
在外面需要成熟稳重的时候,她可以做到。
但在家人面前,陈姗姗决定尽量放松,表现出符合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要是让爸妈、二姑他们知道,自己壳子里装着的灵魂年纪跟他们差不多大,那才更让人别扭和割裂呢!
这时,朱泽宇也洗好脸出来了,眼睛还有点红,但精神头看着好多了。
他主动端起灶台上那锅热气腾腾的鱼汤,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又去盛了三碗米粥。
“二姑,别做那么多了,”
陈姗姗看着二姑又要去拿菜篮子,赶紧拦住,
“四个菜足够了。过年这几天,天天大鱼大肉的,肚子里油水足着呢,真不饿。咱们就三个人,做太多吃不完,剩菜再热就不好吃了。”
陈真真手上动作顿了一下,看了看桌上的菜,又看了看侄女和儿子,点点头:
“……行,听你的。”
她顺手把案板、刀具拿到水龙头下冲了冲,又拿起抹布仔细擦了擦灶台溅上的油点。
这才洗了手,解下围裙,出来坐下准备吃饭。
陈姗姗在二姑家吃饭期间,她爸妈也没打电话来问。
猜也猜得到,肯定留在这儿吃饭了。
果然,等她在二姑家吃过饭,又帮着收拾了碗筷,再慢悠悠溜达回自己家时,已经是下午快四点了。
她手里还拎着从二姑家“顺来”的一把黄澄澄的香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