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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瓦木屋内,铜炉里的艾绒燃着袅袅白烟,梁渠大夫指尖的银针泛着冷光,稳稳落在冰封女婴眉心的印堂穴上。

那婴孩被一层薄如蝉翼的冰晶裹着,睫毛凝着霜花,仿佛一尊玉塑,连襁褓都冻得发硬,虽几十年未变模样,但仍旧显得玉雪可爱。

“这女婴身上一派祥和之气,灵力舒缓温和,不是妖邪之类”。

梁渠大夫拈捻胡须说。

梁渠大夫十指如飞,银针依次刺入“百会”“膻中”“涌泉”诸穴,每落一针,便有一缕极淡的暖光从针尾渗入冰晶,化作细若游丝的雾气。

待三十六针布成,梁渠大夫才缓缓收针,指尖悬在冰晶上方片刻,随即覆上婴孩腕间--那里冰层最薄,隐约可见一截皓白如玉的小腕。

指腹下并无冰凉的僵感,反有一丝极微弱的搏动,像初春冻土下的草芽,藏得极深,却执着地跳着。

梁渠大夫眸色微动,再探那冰晶周遭,竟有一层若有似无的光晕流转,触手温润,带着天地间最纯粹的祥和之气,正是这灵力如暖鞘般裹着婴孩,抵挡住了数十年的严寒,护住了她一脉生机。

他轻轻拨开婴孩额前凝霜的胎发,望着那虽冻得发白却依旧饱满的脸颊,低声叹道:“痴儿,守着这口气几十年,倒也算出奇。”

话音落时,冰晶上的霜花竟悄然融了些,化作一滴水珠,顺着襁褓边缘,无声滚落。

“她哭了!”

我极其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我话音未落,就看到冰晶裹着的女婴,睫毛忽然颤了颤--那幅度极微,若不是梁渠大夫正俯身观察,险些便错过了。

他指尖一顿,方才还在记录脉息的笔悬在纸上,目光紧紧锁在那层薄冰上。

屋内静得能听见艾绒燃裂的轻响,梁渠刻意放轻了动作,将一杯刚沏好的暖茶搁在冰晶旁,水汽袅袅升起,在冰面凝出一层细密的水珠。

忽然,婴孩的小手指动了动,虽仍被冰裹着,却像是循着暖意,微微蜷缩了下。

梁渠心中一动,伸手轻轻贴在冰面,放缓声线,语气温得像春日融雪:“小家伙,能听见吗?”

话音刚落,他分明察觉到冰下传来一丝极淡的回应--不是动作,而是那层护着婴孩的祥和灵力,竟随着他的声音,轻轻漾开一圈涟漪。

原来这几十年的冰封,并未隔绝她对外界的感知。

或许是方才施针时的暖意,或许是此刻耳畔的人声,又或许是那杯热茶散出的温气,正一点点唤醒沉睡着的意识。

梁渠大夫望着婴孩眉宇间悄然褪去的几分苍白,眸中浮出浅淡的笑意,他知道,这冰下的春芽,快要破土了。

梁渠大夫当即起身,将屋内的铜炉添足了陈年艾绒,又取来三块巴掌大的暖玉,按“品”字形摆在冰晶四周。

那玉是产自昆仑的老坑料,触手即温,是梁渠珍藏多年的宝贝,轻易不拿出来的。

三块暖玉一经摆放,便有淡淡的暖意弥散开来,与艾烟交织成一张暖网,将冰晶轻轻拢在中央。

他转身将随身的药柜打开,指尖掠过一排排贴着朱红标签的瓷瓶,最终取出三个锦盒。

一盒是晒干的雪参须,色泽淡黄,是极寒之地长出的温补药材;一盒是研磨成粉的凝神花,花瓣细碎如星,能助沉眠者梳理意识;最末一盒,竟是一小撮晶莹的晨露霜--那是每日拂晓时分,在初绽的荷花瓣上收集的凝露,经古法凝练而成,最是清润养魂。

回到外间,梁渠大夫先将雪参须投入小炉,以文火慢熬,药香很快与艾香缠在一起,暖得人心头发颤。

接着,他取了少许凝神花粉,小心翼翼撒在冰晶顶端,花粉遇着暖意,竟化作细微的光点,一点点渗了进去。

最后,他用银勺舀起半勺晨露霜,轻轻抹在冰晶表面,霜露触冰即融,顺着冰纹缓缓滑落,像是给这方冰壳镀上了一层温润的水光。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坐回床榻前,目光落在婴孩的脸颊上。

不知何时,冰面上的霜花已融去大半,露出底下细腻的肌肤,甚至能看见她鼻翼极轻的翕动。

那层护体的祥和灵力,此刻正随着药香与暖意轻轻流转,比先前更盛了几分。

梁渠大夫捻着胡须,眸中满是期许--这暖巢已筑好,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听见这孩子醒来后的第一声啼哭了。

但这还需要时间慢慢等候。

高瞻嘱托好梁老仔细照看着女婴,若有异常,立即告知。

高瞻与我离开梁渠大夫的房间,各自回房休息,忙碌了一天,以至于我忘了向高瞻询问盛放的下落。

而此时的盛放公子已经混迹于南诏都城,私底下探访一些事情。

而刀客四兄弟住在安南王府里,内心极其忐忑:这算不算身在曹营心在汉啊?会不会被安南王发现他们的身份,就地处死啊?

在安南王府的一夜,众人各有心事,歇下不提......

第二日晨光刚漫过南诏王城的青瓦,高瞻便寻到安南王爷,言及想亲自走一走街巷,瞧瞧本地的风土人情。

安南王爷指尖摩挲着茶盏,目光掠过院角新发的山茶,略一思忖便颔首应允,随即传召皮皮鲁将军,命其带一队侍卫沿途护卫,务必确保周全。

这是以护卫为名,变相的行监视之实了......

消息刚在府中传开,刀客四兄弟便寻了个僻静角落,低声商议片刻,而后一同来到梁渠大夫的住处。

为首的大哥刀客推开门时,梁渠正对着窗边的药炉添炭,炉上砂锅咕嘟作响,药香弥漫。

“梁老高医…”

刀客声音沉厚,带着几分歉意,“我兄弟四人昨夜合计了半宿,终究是放心不下。”

他身后的刀八接过话头,语气里满是顾虑:“安南王爷心思难测,我们怕日子久了,他察觉您来此的真正目的--若因我们兄弟的疏忽,让您有半分差池,耽搁了王太后的病情,那便是万死难辞其咎。”

梁渠大夫握着炭铲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四人。

这四个汉子皆是粗粝模样,脸上带着风霜,眼中却满是恳切。

梁渠大夫放下炭铲,轻轻叹了口气:“我明白你们的心意,这段时日也多谢诸位照应。”

“雪医大夫言重了!”

刀客挠了挠头,声音有些沙哑,“护卫您本是分内之事,只是如今在王爷府邸,多有不便。我们兄弟商量着,不如先告辞,在外头打探消息,也好接应。”

四兄弟齐齐拱手,姿态恭敬。

南诏国人皆知,安南王爷与王太后一党不和谐。

梁渠望着他们坚毅的脸庞,知晓这四人是真的为他安危着想,便不再挽留,只是从怀中取出一瓶药膏,递了过去:“这是治外伤的药膏,你们在外行走,多加小心。待此间事情告一段落,我们再汇合。”

刀客接过药膏,郑重地揣进怀里,四兄弟再次拱手作别,转身便大步离去。

院门外,高瞻正与皮皮鲁将军交代着什么,见四人行色匆匆,便微微颔首示意。

刀客四兄弟也不多言,只抱拳回礼,身影很快消失在王府门口的晨雾里。

高瞻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我,连带着招呼皮皮鲁将军:“走吧,我们也去瞧瞧这南诏王城的热闹!”

晨光刚把青石板路晒得暖透,南诏王城的城门便彻底敞开了。

皮皮鲁将军领着高瞻走在主街上,耳边瞬间被鼎沸人声裹住,连风里都飘着蜜饯的甜、水果的鲜、烤肉的香,还有不知名花草的清润气。

街面铺着青灰石板,被岁月磨得发亮,两侧是错落的吊脚楼,木楼廊檐下挂着五彩斑斓的扎染布,蓝白相间的纹样在风里晃,像揉碎了的洱海波浪。

楼下铺子挨挨挤挤,有白族妇人坐在竹凳上,手里飞针走线绣背扇,扇面上的山茶与孔雀栩栩如生;隔壁的银匠铺里,老师傅正敲着银片,“叮叮当当”的声响里,一朵银质山茶花渐渐成型,引得路人驻足围观。

忽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从巷口传来,只见一队马帮正慢悠悠走过,赶马人身着靛蓝短打,腰间挂着弯刀,嘴里哼着调子,马背上驮着满筐的药材与香料,馥郁的气息漫了半条街。

街边的小吃摊前围满了人,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正用长勺搅动着铜锅里的饵丝,汤汁咕嘟冒着泡,撒上一把薄荷与腐乳,引得高瞻也驻足要了一碗,入口酸辣鲜香,满是异域滋味。

往前几步,便是热闹的市集。

身着绣花包头的白族姑娘提着竹篮叫卖新鲜的乳扇,银饰在耳畔叮当作响;卖扎染的摊子前,各色布料堆叠如山,有游客伸手触摸,布料冰凉柔滑,摊主便笑着用生硬的汉话介绍:“这是苍山的蓝,洱海的白,染出来的花样子,像活的一样。”

不远处,几个穿着彝族服饰的汉子正围着篝火跳舞,腰间的铜铃随着舞步作响,围观的人跟着节奏拍手,连皮皮鲁将军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走到街尾时,恰逢一场赶摆。

身着盛装的男女老少围着场子转圈,女子的百褶裙如绽放的花朵,男子的披毡在阳光下泛着光,嘴里唱着听不懂的歌谣,调子欢快热烈。

高瞻望着这鲜活的景象,指尖拂过身旁摊位上串着的彩色珠串,只觉这南诏王城的热闹,是浸在骨子里的鲜活,连风都带着独一份的异域暖意。

高瞻走走停停,不慌不忙,皮皮鲁将军的侍卫微微成圈,护卫着高瞻与我。

临近午时走到一家食肆外面,铺子里溢出的香气直直冲到我鼻尖,我垂涎三尺。

高瞻扫了一眼食肆窗角的大红色,冲我道:“去里面吃点东西吧!”

食肆的木门半掩着,檐下挂着两串红灯笼,笼穗在风里轻轻晃。

高瞻抬脚迈进去时,我瞥见窗边角落果然坐着一袭红衣的人,他发间别着支银质山茶簪,正是盛放公子。

盛公子垂着眼剥着花生,指尖却悄悄往我们这边勾了勾。

高瞻会意,请皮皮鲁将军让侍卫们在门口散开,皮皮鲁将军同意了,遣散了士兵,他则守在堂中,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各桌食客。

高瞻带着我径直走到盛放旁边的座位落座,刚要开口,小二便提着铜壶过来,高声问:“客官想吃点啥?我们家的凉鸡米线、烤乳扇都是招牌!”

高瞻抬眸冲小二笑了笑,声音清脆:“先上两碗米线,多加薄荷和辣子。”

丝毫不管皮皮鲁将军。

待小二走远,高瞻刻意遮挡住皮皮鲁将军的视线,才压低声音,指尖在桌下飞快比划:“大祭司?”

盛放在他的桌子上也默默写了几个字:“晚宴,大祭司,异端,王宫见!”

高瞻指尖叩了叩桌面,目光沉了沉:“可有其他动静?”

“暂时没有…”

盛放公子往门口瞟了眼,语速极快、极轻,“我已让人盯着,但大祭司的祭坛附近布了暗哨,不好靠近。另外,梁渠大夫那边……你们需多留心,都城里有人在打听他的来历。”

话音刚落,小二端着米线过来,热气裹着酸辣味扑面而来。

盛放公子立刻住了口,拿起筷子搅了搅他碗里的米线,仿佛只是寻常闲聊。

高瞻夹起一筷子米线,低声道:“知道了,你在外也当心,有新消息,照旧用老法子传信。”

盛放点点头,三口两口吃完米线,放下银钱便起身,与高瞻擦身而过时,故意撞了下他的胳膊,然后展颜一笑,随即提着衣摆,脚步轻快地走出了食肆,红色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潮里。

高瞻手里便被塞了个纸团,展开一看,上面画着祭坛的简易地形图,角落还标着个小小的“毒”字。

高瞻捏着纸团,眸色深了深:“看来这南诏之行,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

我嘴巴里含着酸辣可口的米线,大眼睛萌萌的看着他:“啊?”

“快吃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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