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九章 韩琛的最后一课
赤柱监狱，深层审讯室。
这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消毒水、铁锈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混合的怪异气息。墙壁是惨白色的，但墙角隐约能看到一片片暗红色的锈迹，如同干涸的血泪，正顽强地向上蔓延。唯一的桌子上固定着一盏低瓦数的台灯，光线昏黄，勉强照亮桌前那张肥胖而松弛的脸。
韩琛。
他穿着橙色的囚服，双手被特制的合金镣铐锁在桌面的铁环上。镣铐内侧似乎有细微的符文刻痕，这是o记特别申请，由那位神秘的“赛博道士”顾问加持过的，据说是为了防止某些“非物理层面”的交流。他看起来比入狱前苍老了许多，眼袋深重，但那双小眼睛里，却不见丝毫落魄，反而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洞悉一切的笑意。
黄志诚督察坐在他对面，脸色铁青。他身边坐着的是年轻的心理评估专家李心儿博士，她拿着电子记录板，眉头微蹙，试图捕捉韩琛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琛哥，在这里还习惯吗？”黄志诚开口，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连续数月的高压调查，香港层出不穷的诡异事件，让这位硬朗的督察也显得有些心力交瘁。
韩琛呵呵地低笑起来，笑声在狭窄的审讯室里回荡，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黄SIR，这里几好，几安静。冇咗外面嘅嘈吵，反而可以谂清楚好多嘢。”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心儿，“呢位阿SIR系新来嘅？几靓女喔。不过睇你印堂发黑，最近系咪成日发噩梦？梦见…齿轮？仲有…麦田？”
李心儿握着记录板的手指微微一紧。她的确连续几晚都梦到诡异的场景：无边无际的金色麦田，麦穗在风中摇曳，发出的却是金属摩擦的“咔嚓”声；巨大的、生锈的齿轮在麦田深处缓缓转动。
黄志诚敲了敲桌子，打断韩琛的话：“韩琛，我唔系同你来倾梦嘅！金穗米业嘅事，你背后仲有咩人？你哋用啲转基因米做咗咩？”
“金穗米？”韩琛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夸张的、嘲讽的表情，“黄SIR，你哋查到而家，就以为摷到咗底牌？天真！金穗米…哈哈，嗰啲只系‘锈蚀之主’嘅餐前小菜，俾大家开开胃，适应下新口味咋。”
“锈蚀之主？”黄志诚眉头紧锁，这个名字在内部绝密档案里出现过数次，与多起无法解释的、涉及机械与血肉融合的诡异事件相关，被定义为最高级别的超自然威胁。
“系啊，我哋伟大嘅，慷慨嘅‘主’。”韩琛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磁性，仿佛在吟诵某种亵渎的圣诗，“你哋以为佢净系钟意钢铁同机油？错啦…生命，血肉，谷物…所有嘅‘存在’，都系佢可以消化、可以转化嘅素材。金穗米，只系一个开始，一个…小小嘅实验。睇下人类嘅身体，系咪可以提前适应‘祂’嘅恩赐。”
他身体微微前倾，尽管被镣铐锁住，却依然带给两人巨大的压迫感：“真正嘅大餐就快来了。黄SIR，你知唔知咩系‘钢铁饥荒’？”
李心儿忍不住开口：“什么钢铁饥荒？”
韩琛的笑容愈发诡异：“唔系冇钢铁食，系所有嘅嘢，都会变成钢铁，或者…被钢铁吞噬。你哋嘅食物，你哋嘅屋企，你哋嘅身体，你哋嘅灵魂…当‘锈蚀之主’真正苏醒，呢个城市，唔，呢个世界，所有嘅嘢都会按照‘祂’嘅法则重新塑造。到时，而家嘅一切，都会变成无用嘅‘杂质’，被彻底‘饥荒’掉。你哋而家争权夺利，打生打死，喺‘祂’眼中，同蚂蚁喺腐烂嘅苹果上争夺地盘冇任何区别。”
黄志诚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但他强行压制住：“妖言惑众！韩琛，你嘅邪教理论救唔到你！”
“救？”韩琛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我使乜人救？我早就将灵魂同肉体，都奉献咗俾伟大嘅‘锈蚀之主’啦。我系‘祂’嘅仆人，‘祂’意志嘅延伸。”
就在这时，韩琛突然咂了咂嘴，露出一副饥渴的表情：“讲到食，我都有啲肚饿。黄SIR，可唔可以…俾件包我食下？”
黄志诚一愣，正要拒绝。韩琛却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就一件，最后一餐都得啩？睇在我合作嘅份上。”
黄志诚犹豫了一下，对旁边的狱警点了点头。狱警很快出去，拿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看起来放了几天、边缘有些发干的汉堡包进来。这显然是狱警自己的夜宵，并非什么危险物品。
韩琛贪婪地盯着那个汉堡，喉结滚动。狱警将汉堡递到他面前，由于双手被缚，他只能像动物一样，低头凑过去啃食。
他吃得很急，很狼狈，酱汁和面包屑沾满了他的脸颊。黄志诚和李心儿皱着眉看着这不堪的一幕。
突然，韩琛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表情痛苦地张大了嘴。
“咔…咔哒…”
轻微但清晰的碎裂声。只见他几颗原本还算完好的门牙，竟在啃咬那并不算太硬的面包时，齐根断裂，混着暗红色的血丝掉落在桌面上。
“呵…呵呵…”韩琛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看着掉落的牙齿，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他继续咀嚼，用他那已经残缺不全的牙床，磨碎着面包和肉饼。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见多识广的黄志诚和冷静专业的李心儿，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胃里一阵翻腾。
在韩琛那血肉模糊的牙床断裂处，并没有流出更多的鲜血。取而代之的，是一簇簇细小、苍白、带着粘液的麦芽，如同拥有生命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顽强地、扭曲地钻了出来！
那些麦芽迅速生长，顶端甚至泛着一点不自然的金属光泽。它们在他的口腔里蠕动，缠绕，仿佛他的嘴巴已经变成了一小块怪异的、生机勃勃的…麦田。
韩琛一边用这恐怖的“新牙床”继续磨碎食物，一边抬起那双充满疯狂和怜悯的眼睛，看向目瞪口呆的黄志诚和李心儿。他的声音变得含混不清，因为他的口腔里塞满了正在生长的植物：
“饿了吗？”
他咧开一个被麦芽填充的、无比惊悚的笑容。
“祂请全港人食饭呀…”
……
几乎在同一时间，o记指挥中心。
高级警司刘建明正揉着太阳穴，盯着屏幕上杂乱的信息流。自从“金穗米事件”爆发以来，全港出现了数十起诡异的“植物化”病例，患者身体不同部位会不受控制地长出麦穗或藤蔓，同时伴随强烈的金属认知障碍。压力巨大。
“刘SIR！睇下呢个！”一名技术警员突然惊呼，将一段实时监控画面切到了主屏幕。
那是维多利亚港的夜景监控。原本灯火璀璨的港湾，此刻却被一种异常的天象笼罩。月亮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锈红色，海面上弥漫着浓厚的、带着金属腥味的雾气。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海水正在急速退潮。不是自然的潮汐，更像是浴缸被拔掉了塞子，水位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露出了大片平日深藏于水面下的淤泥和海床。
在探照灯和诡异红月的照耀下，退潮后的海床上，赫然显现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
那不是礁石，也不是沉船。
那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齿轮的一角。
仅仅是露出海床的部分，其直径就堪比一座小型体育馆。齿轮由某种暗沉、布满深海锈蚀和藤壶的金属构成，边缘残缺不堪，却依然散发着亘古、蛮荒的气息。在齿轮巨大的齿牙和辐条上，可以看到清晰无比的、被某种伟力雕刻出的巨大文字。那文字并非已知的任何古代铭文，而是…简体中文！
每一个字的笔画都粗粝、深刻，仿佛是用山峰雕刻而成，在锈红色的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那行字是：
“Yog-Sothoth”（犹格·索托斯）
指挥中心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超乎理解的一幕震慑住了，空气中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刘建明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那几个字，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他不懂这串字母组合的含义，但那股透过屏幕传来的、碾压一切的恐怖与疯狂，几乎要撕裂他的理智。
他猛地想起韩琛之前通过秘密渠道传递出来，却被他们视为疯话的那句警告：
“当维多利亚港露出‘祂’的真名，盛宴…就将开始。”
这不是结束。
这仅仅是钢铁饥荒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