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山的清晨来得格外早,雾气尚未完全散去,阳光便已透过山峦的缝隙,在谷中投下道道金色的光柱。鸟鸣啁啾,溪水潺潺,空气中弥漫着草木与泥土的清新气息,暂时掩盖了昨日初来时的紧张与破败。
营地早已醒来。萧彻安排的岗哨无声地轮换,修缮房屋的叮当声、劈砍木柴的笃笃声、以及临时灶台上升起的袅袅炊烟,构成了一曲忙碌而充满生机的晨曲。每个人都清楚,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就必须尽快将这片废弃之地,变成可以遮风避雨、抵御可能的危险的家园。
云薇的左臂依旧不便,但精神好了许多。她没有闲着,而是带着那对投奔而来的书生兄弟——哥哥叫苏文,弟弟叫苏武,在营地边缘、靠近溪流的地方忙碌。
“公主殿下,真的要在这里挖沟吗?”苏文看着云薇在地上用树枝划出的弯弯曲曲的线条,有些迟疑。他兄弟二人饱读诗书,对农事却一窍不通。
“不是普通的沟,”云薇耐心解释,同时调动着系统兑换的【基础水利工程(入门)】知识,“这是引水渠。把上游溪水引过来,经过这里,形成一个小的蓄水池,再分流出几条小渠,一部分可以灌溉我们将来开垦的菜地,另一部分可以供日常盥洗取用,比直接去溪边挑水方便安全,也避免污染水源。”
她又指向溪流下游一处稍微开阔、水流平缓的地方:“在那里,可以试着搭建一个简单的水车,利用水流的力量,或许能帮我们磨点谷子,或者……以后有条件了,带动一些简单的器械。”
苏文苏武听得似懂非懂,但见云薇言之凿凿,又想起她那些神异手段,便也认真地点点头,招呼了两个正在附近干活的战士,按照云薇的指点,开始挖掘。
不远处,秦苍正指挥着几名擅长狩猎的战士,包括那个新加入的猎户老赵,以及懂些木工活的溃兵,在营地通往外界的三条小径险要处,设置绊索、陷坑和简易的了望竹楼。云薇提供的【简易陷阱制作】知识,此刻派上了大用场。他们不仅布置防御性的陷阱,也在稍远的林子里设置了一些捕捉小型猎物的机关,以补充食物来源。
萧彻则带着几名最为精锐的战士,按照云薇系统扫描出的地图,对整个山谷及周边山岭进行更细致的实地勘察。他需要确认每一个制高点,每一条可能被敌人利用的隐秘路径,规划出完善的防御体系和紧急撤离路线。
当萧彻勘察到山谷西侧,靠近山民村落边缘的一片向阳坡地时,他停下了脚步。这里土壤颜色深黑,与东头他们营地所在的贫瘠土地明显不同,坡地上稀稀拉拉种着些蔫头耷脑的黍米,长势很是一般,但比起东头几乎寸草不生的乱石地,已是天壤之别。
他想起云薇昨晚提到的地脉能量差异。看来,这并非虚言。
几个正在坡地上除草的山民看到了萧彻一行人,立刻停下动作,警惕地望过来,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锄头柄。
萧彻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颔首示意,便带着人转身离开,继续自己的勘察任务。但他心中已然明了,想要真正在这里立足,与西头这些山民的隔阂,必须想办法消除,至少,不能成为隐患。而改善东头营地贫瘠的土地状况,或许是一个切入点。
营地中的建设如火如荼。到了下午,简易的引水渠雏形已然显现,清澈的溪水被成功引入新挖的小蓄水池,再沿着小沟汩汩流向规划中的菜地区域。虽然粗糙,却让所有人看到了改变的希望。水车的基座也开始搭建,老赵贡献了不错的榫卯手艺。
秦苍那边的防御工事也初具规模,几条主要通道都布下了预警机关,了望竹楼虽然简陋,却足以俯瞰山谷入口。
傍晚时分,外出勘察的萧彻队伍带回了更多消息。他们发现了一处隐蔽的山泉,水质甘冽,且位置极佳,易守难攻,可作为备用水源。还在一片背风的崖壁下,找到了几窝野蜂,这意味着将来可能会有蜂蜜。同时,他们也确认了系统扫描出的那处可能含有简易矿脉的岩层,表层确实能看到一些褐红色的、疑似含铁的石头。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营地里的气氛愈发积极。虽然食物依旧紧缺,住的也只是勉强能遮雨的洞穴和破屋,但一种“建设家园”的踏实感,逐渐取代了连日奔波的惶惑。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营地开始生火准备晚饭时,西头村落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哭喊声和愤怒的呵斥,隐隐还有兵刃碰撞的声音!
“怎么回事?”秦苍立刻丢下手里的活计,抓起长刀。
萧彻眼神一凛:“不是我们的人。声音是从西头村落传来的。”
云薇也站起身,蹙眉望向西侧。隔着暮色和树林,看不真切,但那骚动显然不小。
“石老大那边出事了?”秦苍看向萧彻,“我们去看看?”
萧彻沉吟片刻。按照约定,他们不能擅自靠近西头村落。但若真是外敌入侵,唇亡齿寒,他们也无法独善其身。
“带上十个人,跟我过去看看情况,不要靠太近,先弄清发生了什么。”萧彻迅速下令,“秦首领,你带其余人留守营地,加强戒备!”
“我也去。”云薇忽然开口。
萧彻皱眉看向她受伤的手臂。
“我的伤不碍事。”云薇坚持道,“如果是冲突,或许我能……调解。”她没明说,但萧彻明白她的意思。云薇的公主身份和那种奇特的沟通(忽悠)能力,有时候比刀剑更有用。
“跟紧我。”萧彻最终没有反对。
一行人迅速穿过山谷中间的溪流空地,向着西头村落靠近。越靠近,哭喊和打斗声就越清晰。只见村落边缘的空地上,石老大和几十个山民正手持简陋武器,与另一伙大约二三十人、穿着杂乱但动作更显凶悍的人对峙着。地上已经躺倒了好几个山民,呻吟不止,而对方也有几人挂了彩。
那伙外来者为首的是个独眼龙,一脸横肉,手里提着一把缺口的长刀,正骂骂咧咧:“石癞子!识相的就赶紧把今年的‘供奉’交出来!别以为躲到这山沟里,就能赖掉黑风寨的账!”
黑风寨?听起来像是盘踞在附近山中的匪帮。
石老大脸上刀疤抽动,怒道:“独眼彪!去年才抢走我们过冬的粮食,害得我们饿死多少人!今年收成本就不好,哪还有东西给你们!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全村!”
“少废话!没粮食?我看你们村里这些娘们儿细皮嫩肉的,卖到山下窑子里也能换几个钱!”独眼彪淫邪地笑着,目光扫过山民身后那些惊恐的女人和孩子。
山民们气得眼睛都红了,纷纷怒吼起来,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双方即将再次混战之时——
“住手!”
一声清亮的断喝,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所有人都是一愣,循声望去。只见萧彻、云薇带着十名战士,从树林边走了出来。萧彻等人虽未着甲胄,但身形挺拔,武器精良,行动间带着一股剽悍肃杀之气,与山民和匪徒都截然不同。
独眼彪独眼一眯,警惕地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你们是什么人?敢管黑风寨的闲事?”
石老大看到云薇和萧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惊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待?
云薇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扫过独眼彪一伙人,最后落在石老大身上,语气温和却带着某种力量:“石老大,这是?”
石老大咬着牙,快速将黑风寨盘剥他们、去年抢粮害命、今年又来强索“供奉”的事情说了。
云薇听完,看向独眼彪,声音依旧平稳:“黑风寨的诸位,山民生活不易,何苦咄咄相逼?抢夺他人活命之粮,与杀人何异?”
独眼彪嗤笑一声:“哪来的小娘皮,也配跟老子讲道理?看你细皮嫩肉的,不如跟老子回山寨,吃香喝辣……”他话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萧彻动了。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萧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独眼彪面前,他手中的长剑甚至未曾完全出鞘,只是用剑鞘末端,快如闪电般点在了独眼彪持刀的右手腕上。
“咔嚓”一声轻微的骨裂声。
“啊——!”独眼彪惨叫一声,长刀脱手,捂着手腕踉跄后退,脸色瞬间惨白,看向萧彻的眼神充满了惊骇。
萧彻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多看独眼彪一眼,只是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他身后的十名战士同时上前一步,刀剑出鞘半寸,森冷的杀气弥漫开来。
黑风寨的匪徒们被萧彻这雷霆一击和战士们的气势震慑住了,他们大多是欺软怕硬之辈,何曾见过如此厉害的人物?独眼彪强忍剧痛,知道今天踢到铁板了,怨毒地瞪了石老大和云薇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们走!”
匪徒们扶起受伤的同伙,灰溜溜地迅速退走,消失在暮色山林之中。
村落前一片寂静。山民们看着萧彻等人,眼神复杂,有感激,有敬畏,也有更深的忌惮。
石老大走上前,对着萧彻和云薇,抱了抱拳,声音干涩:“……多谢。”
云薇摇了摇头:“同是胤人,守望相助,理所应当。”她看向地上受伤的山民,“我们带了伤药,若是不嫌弃,可以帮他们看看。”
石老大看着云薇清澈的眼神,又看看那些虽然沉默却显然训练有素的战士,第一次,他眼中那层厚厚的隔阂与警惕,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谷中日月长,危机与转机,往往并存。黑风寨的退去,或许,正是打破东西隔阂的第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