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沾在菜苗叶尖时,巴图就揣着个布包往红裸石跑。布包里是娘连夜缝的小布袋,他记得秦爷爷说过,花苗长到半指高要搭架子,这布袋正好能给细弱的芽儿当支撑。
刚到石畔,就见苏清辞蹲在花苗前,指尖捏着根晒干的麦秆。见巴图来,她笑着招手:“快来瞧,这株苗长出真叶了。”巴图凑过去,果然见最先生出的那株花苗,顶端绽开两片小小的圆叶,嫩绿中带着点浅紫,像被晨露染过的翡翠。他赶紧掏出小布袋,学着苏清辞的样子,把麦秆轻轻插在花苗旁,再用布袋松松裹住茎秆:“这样它就不会被风吹倒,能好好等着落日吻石头了。”
秦叔扛着锄头过来时,菜田边已经聚了不少人。他走到红裸石前,伸手摸了摸石顶的“吻痕”,忽然指着石缝说:“你们看,石缝里的草芽都开花了。”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石身的缝隙里,冒出几株细碎的小蓝花,花瓣薄得像蝉翼,沾着的晨露在阳光下闪着光,正好落在“吻痕”边缘,像是给旧痕镶了圈银边。
“这花叫‘石伴’,专长在被太阳晒暖的石头缝里。”秦叔笑着解释,“它是跟着落日的光长的,红裸石被吻得越暖,它开得越旺。”顾念苏听了,拿出木牌添上新字:“四月初一,花苗展叶,石缝绽蓝。”炭笔划过木面时,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阿朵正领着几个伙伴,把采来的野蔷薇花瓣撒在石根的花苗周围,粉白的花瓣落在绿芽旁,像给花苗铺了层花毯。
日头升高后,红裸石被晒得滚烫,石缝里的“石伴”花更艳了,连菜苗的叶片都泛着油亮的绿。王大叔赶着牛车送来新打的井水,孩子们提着小水桶,轮流给菜苗和花苗浇水。巴图浇水时格外小心,水流顺着麦秆往下淌,刚好落在花苗根部,连石面上的水珠都跟着往下滚,滴在“石伴”花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午后的风带着热气吹过,红裸石顶的“吻痕”被晒得发亮,石缝里的“石伴”花随风轻晃,引得几只蝴蝶飞来,绕着石身转了两圈,竟停在“吻痕”旁的蓝花上,翅膀开合间,把粉白的蔷薇花瓣吹得飘起来,落在石面上,像是给石头撒了把碎雪。
“快看!蝴蝶在给落日的吻痕戴花呢!”阿朵拍手喊起来。顾念苏抬头望去,只见蝴蝶、蓝花、粉花瓣和石顶的光缠在一起,倒像是一幅活的画。她转头对苏清辞说:“等石畔的花苗开花,这儿该有多热闹——落日吻石时,花香、蝶舞、花色,都要围着红裸石转了。”
夕阳西沉时,大家早早守在田埂边。风渐渐凉下来,蔷薇香混着“石伴”花的淡香飘得更远。当红裸石顶端被染成橘红时,奇妙的一幕出现了——落日的光透过石缝里的蓝花,在“吻痕”上投下细碎的蓝影,蝴蝶停在花上,翅膀映着光,竟和蓝影叠在一起,像是给“吻痕”缀了层蓝纱。
巴图盯着石顶,忽然发现那株展叶的花苗,在落日的光里泛着淡淡的粉,像是在偷偷积蓄开花的力气。他悄悄凑过去,轻声对花苗说:“你要快点长,等落日再吻石头时,我给你带最香的蔷薇花瓣。”
顾念苏拿出木牌,就着余晖添下:“暮时,落日吻石,蓝花映痕,花苗孕香。”墨痕落在木头上,和白日的字迹叠在一起,像是把落日的暖、花香的甜,都收进了日子的褶皱里。
往回走时,巴图又回头望了眼红裸石。落日的光正顺着“吻痕”往下漫,把石根的花苗染成了暖粉色,石缝里的“石伴”花还在晃,蝴蝶依旧停在花上,像是在陪着石头等夜色降临。他在心里盼着:等花苗长出花苞,等“石伴”花开得更密,落日吻石头的时候,定会有更美的景致,让这田埂上的日子,跟着一起染上花香与光的颜色。
暮色渐深,红裸石的轮廓融进夜色,唯有石顶的“吻痕”还残留着光的温度,护着石畔孕香的花苗,等着下一个清晨的露,等着下一次蝶舞的欢,等着落日如期归来,再一次吻过它的顶,把开花的希望,都种进岁月的石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