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堂内的气氛,因孟头领直白的要求而骤然紧绷。赵铁柱额角青筋跳动,杨把总眼神锐利,连一向温和的吴秀才也皱紧了眉头。
林川抬手,压下即将爆发的争执,目光平静地看向孟头领:“孟头领,周将军与贵部将士血战之功,我等感佩于心。抗虏大业,确需勠力同心。”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然,兵力调动,关乎根本。我峪青壮,并非不愿赴前线死战,但需统筹安排,既要守一线天,亦需保峪内安定、军工生产、粮草转运。若尽数调往前线,后方空虚,倘有闪失,前线亦难持久。”
孟头领眉头紧锁,刚要开口,林川继续道:“至于指挥之权……贵我两军,号令、战法各有传承,骤然合一,非但难收如臂使指之效,恐反生龃龉,贻误战机。鹰嘴崖并肩御敌,你我两军配合渐入佳境,便是明证。我以为,当前仍以协同防御为上,各自负责熟悉防区,遇敌则互通声气,相互策应。”
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摆出了现实困难,强调了协同作战已取得的成效,委婉却坚定地维护了流民屯的独立指挥权。
孟头领盯着林川,似乎在衡量他话语中的分量。他虽是粗人,却也明白林川说的不无道理。强压之下,若对方阳奉阴违,或者指挥混乱,确实弊大于利。
“那依林当家之见,该当如何?”孟头领瓮声问道,语气稍缓。
“我可再抽调一百五十名青壮,由杨把总统领,增援一线天,与贵部共同防御,但仍由杨把总具体指挥,接受贵我双方共同商定的作战方略。”林川提出了折中方案,“同时,我峪将全力保障前线粮秣、军械供应,尤其是箭矢与‘万人敌’,优先供给一线天。”
这个方案,既给予了兵力支援,也守住了指挥底线,还承诺了后勤保障。
孟头领沉吟片刻,知道这已是对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再逼下去,恐怕真要伤了和气。他抱了抱拳:“林当家思虑周全。某这便回去禀明将军。”
送走孟头领,议事堂内众人松了口气,但心情并未轻松。
“周将军这是……要当家啊。”赵铁柱闷声道。
“经此血战,他们损失不小,想要更多话语权,也是常情。”吴秀才叹道。
杨把总看向林川:“林当家,一线天险要,但并非万无一失。我们需做最坏的打算。”
林川点头,他深知,与周遇吉部的联盟固然重要,但绝不能将生存完全寄托于他人。野狐峪必须拥有即便在最坏情况下,也能独立存续下去的能力。
“加快后山秘洞的物资储备和防御建设。军工生产不能停,尤其是火铳和‘叠浪钢’的研究。”林川下令,“另外,王老蔫的锐士营,活动范围要再扩大,不仅要袭扰清军,也要留意周边动向,尤其是……李岩和那股联军的下落。”
外部的压力迫使内部做出妥协和调整,但核心的独立性与生存能力,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裂隙或许难以完全弥合,但只要抗清的大目标一致,这艘由不同木材拼成的船,就还能在风浪中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