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枣饼的甜香还在舌尖萦绕，我捏着半块饼的手却猛地僵住。
不远处的沙枣林边缘，一抹异样的黑闯入视线。
那是株藤蔓，约莫手指粗细，表皮泛着油亮的乌黑色，正顺着最粗的那棵沙枣树干往上爬。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藤蔓的节骨处结着些圆鼓鼓的果实，拳头大小，表皮不是寻常植物的光滑，反倒像极了……凝固的人皮。
“爷爷，你看那边！”我拽着阿石爷爷的袖子，声音发紧。
阿石爷爷顺着我指的方向望去，刚舒展的眉头瞬间拧成疙瘩。他放下手里的水壶，抄起墙角那把磨得锃亮的柴刀，大步走向黑藤：“这玩意儿啥时候冒出来的？前儿个巡林还没见着呢。”
莲音奶奶也跟了过来，银梳在掌心转了两圈，梳齿划过空气发出细碎的嗡鸣：“不对劲，这藤蔓的气息……像极了星穹界地牢里的‘缚魂藤’，可那东西不是早被列为禁种了吗？”
说话间，阿石爷爷已经挥刀砍向黑藤。柴刀劈在藤蔓上，没发出预想中的脆响，反倒像砍进了浸满油脂的棉絮里，只留下道浅浅的白痕。更诡异的是，被砍的地方竟渗出暗红色的汁液，落在地上“滋滋”冒烟，把枯黄的落叶都蚀出了小洞。
“好家伙，还带腐蚀性！”阿石爷爷往后跳开半步，指着藤蔓上的果实，“你们看那果子！”
我和莲音奶奶凑近了些，阳光透过沙枣叶的缝隙照在果实上，这下看得真切——那些“果实”不仅表皮像人皮，上面还隐约印着五官！有的闭着眼，眉头拧成痛苦的褶皱；有的睁着眼，眼球是两个黑洞洞的凹坑；最靠下的那颗果实，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竟和归墟烽燧遗址里那尊残破石像的表情一模一样！
“是囚魂果！”莲音奶奶的银梳“当啷”掉在地上，她脸色发白，“星穹界的死囚处决后，魂魄会被封进缚魂藤结出的果子里，永世不得超生……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沙枣林？”
阿石爷爷用柴刀拨了拨地面的焦痕，沉声道：“不止这一株。”
顺着他刀头指的方向望去，我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不知何时，沙枣林深处竟蔓延出成片的黑藤，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正悄无声息地吞噬着金黄的沙枣叶。那些藤蔓上挂满了囚魂果，远远望去，密密麻麻的，像无数张人脸在枝叶间沉浮。风吹过，果实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类似呜咽的声响。
“得把这玩意儿连根拔了！”阿石爷爷抡起柴刀就要再砍，却被莲音奶奶拉住。
“不能硬来！”莲音奶奶捡起银梳，梳齿抵在黑藤上，“你看这藤蔓的走向——它们是顺着沙枣林的根须在长！硬砍只会让汁液渗进土里，污染整片林子的根系！”
我蹲下身，发现黑藤的根须果然和沙枣树的根缠在一起，像无数条黑色的蛇，正一点点钻进沙枣根的皮层里。被缠上的沙枣根已经变成紫黑色，轻轻一碰就碎成了粉末。
“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它们把林子毁了吧！”我急得攥紧拳头，指尖掐进掌心。
就在这时，守林人老者背着竹篓从不远处走来，看到这片黑藤，浑浊的眼珠猛地一缩：“造孽啊……这不是缚魂藤，是‘蚀骨藤’！比缚魂藤凶十倍！”
“蚀骨藤？”阿石爷爷皱眉，“您老见过这东西？”
老者放下竹篓，从里面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册子，封面都泛黄了。他翻到中间一页，指着上面的手绘图案：“当年在星穹界当狱卒时见过图纸！这藤是用死囚的骨头磨成粉当肥料养出来的，果子里封的不是魂魄，是‘怨煞’——死前提着怨气越大，果子长得越饱满。”
我凑过去看，图纸旁的小字写着：蚀骨藤，性喜阴，畏光，触之魂蚀骨……最下面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朵扭曲的沙枣花。
“畏光？”我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烈日，“可现在是正午，它们还在长啊！”
老者敲了敲图纸：“这才是最邪门的地方！寻常蚀骨藤见光就蔫，这些倒好，顶着太阳疯长……除非……”他顿了顿，声音发颤，“除非有人在藤土里埋了‘引阳骨’。”
“引阳骨？”
“就是活着被剥了魂的修士骨头，能强行把阳气转化成阴气，供藤蔓吸收。”老者的手指在图纸上的符号处点了点，“要除这藤，得先破了引阳骨的阵眼。看到这个符号没？得用‘往生沙’画在果子上，才能把怨煞引出来。”
往生沙……我突然想起兜里那块半透明的石头，是之前在起源之始捡到的，守痕者说这是由无数往生魂灵的愿力凝结而成。当时没在意，随手揣进了兜。
我掏出石头，刚碰到那颗咧嘴笑的囚魂果，果壳“咔嚓”一声裂开道缝，里面涌出股黑烟，在空中凝成个模糊的人影。那影子发出刺耳的尖叫，扑向离它最近的莲音奶奶！
“小心！”阿石爷爷挥刀劈向黑影，刀风却直接从影子里穿了过去。
“用往生沙！”老者急喊。
我赶紧握紧石头，将它按在裂开的果子上。石头接触到果壳的瞬间，迸发出柔和的白光。黑影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果子里，果壳上的裂缝渐渐愈合，只是那颗诡异的笑脸，慢慢变成了哭脸。
“有用！”我惊喜道，“可这么多果子，一块石头不够用啊！”
老者却盯着那颗愈合的果子，脸色更白了：“不对劲……这怨煞怎么带着星穹狱卒的气息？”他突然一拍大腿，“坏了！这藤不是从外面爬进来的，是从地底长出来的！沙枣林底下，怕是埋着星穹界的旧地牢！”
这话刚说完，脚下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最粗的那棵沙枣树下，泥土开始松动，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边缘爬满了蚀骨藤的根须，正随着洞口的扩大一点点往里缩。
从洞口往下看，隐约能看到石阶，最下面似乎有火光在晃动。
阿石爷爷把柴刀别在腰后，捡起地上的银梳递给莲音奶奶：“老婆子，看好丫头。”
“你想干嘛？”莲音奶奶抓住他的胳膊。
“下去看看。”阿石爷爷的声音很沉，“总不能让这玩意儿在咱们脚底下生根。”他看向我，“念念，把往生石给我。”
我把石头递过去，心里却突突直跳：“爷爷，我跟你一起去！”
“胡闹！”阿石爷爷瞪眼，“上面需要人盯着藤蔓，你留着配合李伯画符号。”他指了指守林人老者，“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跳进了洞口。
莲音奶奶追到洞口边，银梳在指尖转得飞快：“老头子！每隔一炷香敲三下石壁！”
洞里传来闷闷的回应：“知道了！”
我和莲音奶奶、李伯立刻分工，她用银梳的灵力暂时逼退蔓延的藤蔓，李伯教我用往生石在果子上画那个扭曲的沙枣花符号，每画成一个，果子就会裂开释放出黑影，再被石头的白光净化。
可随着净化的果子越来越多，我发现了个更可怕的事——这些黑影里，有不少穿着星穹界士兵的铠甲。
李伯看着其中一个带着头盔的黑影，突然瘫坐在地上：“是……是当年看守地牢的亲卫营！他们怎么会变成怨煞？”
就在这时，洞里传来“咚、咚、咚”的敲击声，是阿石爷爷报平安的信号。我刚松了口气，敲击声突然变了，变成急促的、毫无规律的“咚咚咚——咚咚——”
紧接着，洞口的蚀骨藤根须突然疯狂扭动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动了。
莲音奶奶脸色骤变：“不对劲！老头子遇到危险了！”
她一把拽起我，银梳直指洞口：“念念，跟我下去！”
我看着那些还在不断冒出来的黑影，又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洞口，心脏狂跳不止。沙枣林底下的旧地牢里，到底藏着什么？阿石爷爷又遇到了什么危险？
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有什么东西正从洞底往上爬，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熟悉的、属于星穹之主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