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小攥着那封来自漠北的信纸，指节泛白。张嫂子带来的消息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老宅暗窖空了，最后的退路也断了。她抬头看向城南渡口的方向，晨光刺破云层，却照不进她眼底的寒意。
“走。”她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去渡口。”
楚景渊扶着她的胳膊，指尖能触到她肌肉的紧绷：“别急，或许……”
“没有或许。”楚小小打断他，脚步没停，“萧风敢挖空老宅的粮，就敢动漠北商队的主意。他要的不是断粮，是逼我们去渡口自投罗网。”
街道上的百姓还在登记余粮，哭喊声、抱怨声混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楚小小穿过人群时，有人拽住她的衣角哀求：“楚姑娘，真的有粮吗？我家娃快饿晕了……”
她顿了顿，弯腰摸了摸那孩子枯黄的脸颊，声音放软了些：“有，等着。”
转身的瞬间，眼神重新冷硬如铁。
城南渡口停着艘乌篷船，船头立着个穿黑袍的人影，背对着他们，手里把玩着个鎏金酒壶。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身，竟是萧风的心腹——之前负责看守粮仓的死士头目，脸上那道贯穿眉骨的刀疤在阳光下格外狰狞。
“楚姑娘果然聪明。”刀疤脸冷笑，晃了晃酒壶，“漠北商队？早在三天前就被我们‘请’到城郊别院了。萧大人说了，想换他们活命，你一个人上孤山，敢吗？”
楚景渊立刻拔刀：“你找死！”
“别冲动。”楚小小按住他的刀鞘，直视刀疤脸，“孤山哪里？”
“山顶摘星阁。”刀疤脸扔出个玉佩，“凭这个进去，楚将军要是敢跟来，漠北商队的人……可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楚景渊的刀几乎要出鞘：“小小！”
楚小小捏了捏他掌心，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相信我，日落前回来。”她接过玉佩，转身走向渡口的渡船，背影挺得笔直。
孤山不高，却陡得很。石阶被晨露打湿，长满青苔，楚小小扶着岩壁往上爬，掌心被碎石划破，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摘星阁建在悬崖边，木质的阁楼吱呀作响，风从阁外灌进来，掀起她的衣袍。
萧风就坐在阁内的梨花木桌旁，面前摆着盘棋局，手里捏着枚黑子，见她进来，抬眼笑了：“你倒是比我想的更勇。”
“少废话。”楚小小反手关上门，玉佩扔在桌上，“漠北商队的人呢？”
“别急。”萧风落子，棋盘发出清脆一声，“陪我下完这盘棋，赢了，人归你，粮也归你。输了……”他抬眼，目光阴鸷，“你就得留在这里，给我当筹码。”
楚小小扫过棋盘，黑白子犬牙交错，明显是盘死局。她扯过椅子坐下，指尖捻起枚白子，忽然笑了：“萧大人怕是忘了，我师父教过我，死局也能下活。”
白子落下，直破黑棋腹地。萧风的脸色沉了沉，黑子紧随其后，招招狠戾，像是要将白子困死在角落。楚小小却不慌不忙，白子看似散乱，实则暗藏呼应，总能在绝境中撕开一道口子。
“你就不好奇？”萧风忽然开口，黑子逼得白子无路可退，“老宅的粮，是我让人挖的。漠北商队的人，此刻应该在跟你那些女子军‘玩’呢。”
楚小小落子的手顿了顿，随即冷笑：“你以为我会信？张嫂子带的人虽不是死士，却比死士更狠——她们有家要护，有粮要抢，你那些杂碎不够看。”
萧风的黑子僵在半空。阁外突然传来喊杀声，夹杂着女子的怒吼和兵器碰撞的脆响，楚小小侧耳听了听，嘴角勾起弧度：“看来，我的人到了。”
“不可能！”萧风猛地起身，撞开窗户，就见山下密密麻麻的人影涌上来，为首的正是张嫂子，手里的剪刀寒光闪闪，身后跟着举着木棍、石杵的女子军，正将守在山腰的死士打得节节败退。
“你故意让刀疤脸传话，就是算准我会让人盯着他？”萧风回头，眼神怨毒，“楚小小，你算计我！”
“彼此彼此。”楚小小起身，白子“啪”地落在棋盘，正好堵住最后一道缺口，“这盘棋，我赢了。”
萧风脸色铁青，突然从袖中抽出软剑，直刺楚小小的心口：“我不好过，你也别想活！”
楚小小早有防备，侧身躲过，腰间的短剑出鞘，与软剑撞出一串火星。两人在狭窄的阁内缠斗，木桌被劈成两半，棋子撒了满地。萧风的剑法阴狠，招招往要害去，楚小小却仗着身法灵活，总能在间不容发时避开，短剑专挑他破绽刺去。
“你以为赢了？”萧风被逼到窗边，喘着粗气，忽然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这阁里埋了火药，今天谁也别想走！”
楚小小瞳孔骤缩，猛地扑过去抢夺火折子。两人扭打在一起，从窗口滚到悬崖边的平台上，碎石簌簌往下掉。萧风死死攥着火折子，狞笑：“同归于尽，值了！”
“你没机会！”
一声怒喝从山下传来，楚景渊的身影如箭般冲上山，长剑破空而来，精准地挑飞了火折子。他落在楚小小身边，将她护在身后，剑尖直指萧风：“你的对手是我！”
萧风见状，竟想趁机扑向楚小小，却被楚景渊的长剑逼得连连后退。晨光中，楚景渊的银甲泛着冷光，剑招凌厉如霜，每一剑都带着雷霆之势，显然是动了真怒。
“楚景渊！你敢伤我，我爹不会放过你！”萧风嘶吼着，软剑乱舞。
“你爹？”楚景渊冷笑，剑光一闪，挑断了他的手筋，“萧丞相通敌叛国的证据，我们已经送到皇上案前，你觉得他自身难保，还能护你？”
萧风瘫在地上，面如死灰。楚小小走到他面前，踢开他手里的剑柄：“粮在哪？”
萧风啐了口血沫，眼神桀骜：“我不知道！”
阁外传来马蹄声，张嫂子提着个人过来，正是之前看守粮仓的小吏，被打得鼻青脸肿：“楚姑娘，他招了！粮藏在山后的密道，跟北狄人换的，说是……要等城内乱了，用来收买人心！”
楚小小眼神一凛，转向楚景渊：“你带人死守密道，我去接应商队。”
“小心。”楚景渊握住她的手，指尖相触的瞬间，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楚小小点头，转身冲下山坡，女子军见她下来，纷纷欢呼。她翻身上马，挥剑指向山后：“姐妹们，抢粮去！”
马蹄声震彻山谷，楚小小回头望了一眼摘星阁顶——楚景渊正押着萧风出来，晨光洒在他身上，像披了层金纱。她笑了笑，调转马头，朝着密道的方向疾驰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