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上的风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楚小小握紧手里的刀，指节泛白。北狄骑兵的马蹄声像密集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他们的弯刀在月光下闪着嗜血的光，离宫墙只剩百步之遥。
“楚姑娘！北门快撑不住了！”一个浑身是伤的禁军爬上来嘶吼，“楚将军被缠住了，骑兵折损过半！”
楚小小低头看向宫墙下，楚景渊的银甲已经被血浸透，他身边的骑兵越来越少，北狄人的包围圈却越收越紧。而宫门内侧，萧风的死士还在疯狂撞击，门轴发出“咯吱”的哀鸣，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不能等了。”楚小小深吸一口气，转身对身后的禁军喊道，“去把女子学堂的所有人都叫来！还有宫里的宫女、嬷嬷，只要能拿起武器的，全部集合！”
禁军愣了一下：“楚姑娘，她们……她们都是女子，从没上过战场啊！”
“战场不分男女！”楚小小厉声打断，“现在要么死，要么拼！去叫！”
消息传下去时，女子学堂的院子里正乱作一团。张嫂子刚带着人准备出发去陵寝，听到消息立刻转身：“绣针能杀人，剪刀能豁开喉咙！姐妹们，抄家伙！”
李女医的徒弟抱着药箱冲出来：“我会包扎！我去前线！”
教刺绣的王嬷嬷抓起桌上的剪刀，把绣绷狠狠砸在地上：“当年我男人就是死在北狄人手里，今天正好报仇！”
连平时最胆小的小丫头都攥紧了手里的绣花针，眼里闪着倔强的光。
半个时辰后，宫墙下集结了两百多个女子。她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手里握着剪刀、锥子、木棍，甚至还有人抱着捣药的石杵。楚小小站在台阶上，看着她们虽显慌乱却毫无退缩的眼神，忽然想起先皇后生前常说的一句话：“女子的骨头，未必比男人软。”
“姐妹们！”楚小小拔出腰间的短剑，剑尖指向城北，“北狄人要踏破我们的宫门，萧风要颠覆我们的家国！他们以为女人好欺负？今天就让他们看看，我们手里的不是绣针，是要命的刀！”
“杀！杀！杀！”两百多个声音汇在一起，竟也震得空气发颤。
“张嫂子！”楚小小转身，“你带三十人，按原计划去陵寝接李女医，带足火把，沿途留标记！”
“王嬷嬷！”她看向那个攥着剪刀的老妇人，“你带五十人守宫门，用热油、石头往下砸，死也别让萧风的人进来！”
“剩下的人跟我走！”楚小小举起短剑，“我们去北门，给楚将军解围！”
队伍刚冲到半路，就撞见一群溃败的禁军。为首的校尉哭喊着：“别去了！楚将军……楚将军被砍中了！”
楚小小心里一紧，脚下却没停：“抬上伤兵往宫墙退！我们上！”
北门的厮杀已经成了一锅粥。楚景渊单膝跪在地上，左肩插着一支箭，手里的长剑还在支撑着，北狄的骑兵围着他盘旋，像秃鹫等着猎物断气。楚小小眼睛一红，突然抓起身边一个姑娘手里的火把，翻身跃上一匹没人骑的战马。
“点火！”她嘶吼着，将火把扔向旁边的草料堆。干燥的草料遇火就燃，瞬间腾起冲天火光，浓烟卷着火星扑向骑兵，惊得战马狂躁嘶鸣，阵型顿时乱了。
“就是现在！”楚小小挥舞短剑冲进去，身后的女子们跟着她，用剪刀戳马腿，用石杵砸骑手，用锥子刺马腹。北狄人从没见过这样的打法，他们习惯了砍杀披甲的士兵，面对这些穿着布衣、眼神却比刀还狠的女子，竟一时乱了阵脚。
楚小小冲到楚景渊身边，短剑横扫，逼退一个扑上来的骑兵：“起来！”
楚景渊抬头，看到她沾满烟灰的脸，还有身后那些举着“武器”的女子，猛地咳出一口血：“你怎么来了……快走！”
“要走一起走！”楚小小伸手去拉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一支冷箭擦着她的耳边飞过，钉在身后的柱子上。
“小心！”楚景渊嘶吼着扑过来挡在她身前，后背又中了一刀。
“楚景渊！”楚小小目眦欲裂，抓起地上的长矛，用尽全身力气投向放冷箭的北狄首领。长矛穿透了他的咽喉，首领从马上摔下来，北狄人瞬间慌了神。
“首领死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北狄骑兵的攻势明显缓了。楚小小趁机扶起楚景渊，对身边的女子们喊道：“把伤兵护在中间，往宫墙退！”
女子们立刻围成一个圈，把禁军的伤兵护在里面。王嬷嬷带着人从宫门方向冲过来支援，热油和石头像雨点般砸向北狄人，惨叫声此起彼伏。楚小小扶着楚景渊，一步一步往宫墙挪，身后的厮杀声渐渐远了，可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北狄人很快会反应过来，萧风的死士也随时可能破门而入。
就在这时，张嫂子带着人回来了。她的衣服被划破了，脸上沾着血，手里却紧紧抱着一个木盒：“找到了！李女医……李女医她没撑住，让我把这个给你！”
木盒里装着一卷泛黄的布帛，上面是先皇后的笔迹，详细记录了萧风如何用慢性毒药谋害她，还有卫家暗藏在城外的五千精兵的布防图。最下面压着一枚虎符，是先皇后生前偷偷留下的，能调动京郊的卫戍营。
楚小小握紧虎符，看向身边喘息的楚景渊，看向那些浑身是伤却依旧挺直腰杆的女子，忽然笑了：“姐妹们，我们还有胜算。”
她转身对一个禁军说：“立刻拿着虎符去京郊，让卫戍营火速进城！告诉他们，宫门还在我们手里！”
禁军接过虎符，翻身上马冲了出去。楚小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又看向城北——北狄人果然重新集结了阵型，黑压压的一片，再次朝着宫门逼近。
“王嬷嬷，”楚小小把布帛塞进怀里，“带姐妹们把宫墙下的柴草都堆起来，浇上煤油。”
“楚姑娘要放火？”王嬷嬷眼睛一亮。
“对，放火。”楚小小看向越来越近的北狄骑兵，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烧出一条路，也烧出一个了断。”
柴草很快堆成了小山，煤油泼上去，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楚小小站在宫墙上，看着北狄骑兵踏入射程，忽然回头对女子们说：“怕吗？”
“不怕！”两百多个声音齐声喊道，手里的“武器”举得更高了。
楚小小深吸一口气，将火把扔了下去。
火光冲天而起，形成一道火墙，把北狄骑兵挡在外面。他们的战马受惊狂跳，阵型彻底乱了。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震天的马蹄声——卫戍营到了！
“是援军！援军来了！”禁军中爆发出欢呼。楚景渊扶着墙站起来，看着那些穿着卫戍营铠甲的士兵像潮水般涌向北狄人，忽然对楚小小说：“你看，我说过……我们会赢。”
楚小小笑着点头，可目光很快凝固了——宫门内侧，萧风不知何时带着死士冲了进来，他手里的刀上，还滴着血。
“楚小小，别来无恙。”萧风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你以为赢了？先皇后的证据救不了你们，今天这皇宫，注定要换主人。”
楚小小握紧短剑，挡在楚景渊身前。女子们也纷纷举起武器，和萧风的死士对峙起来。火墙的光映在她们脸上，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淬了火的钢。
“要打就打！”张嫂子举起了手里的刀，“我们女子军，怕过谁！”
萧风冷笑一声，挥刀指向楚小小：“给我杀！一个不留！”
死士们扑了上来，楚小小大喊一声“杀”，带着女子们迎了上去。剪刀刺入皮肉的声音、木棍砸断骨头的声音、女子们的嘶吼声混在一起，在火光中谱写出一曲最壮烈的战歌。
楚小小不知道自己砍倒了多少人，只觉得手臂越来越沉，眼前的火光也越来越模糊。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是李女医的徒弟，她举着药箱，正用捣药杵狠狠砸向一个死士的后脑。
“楚姑娘！坚持住！”小徒弟喊道，“李女医说，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正义……楚小小看着眼前的火光，忽然想起先皇后的笑容。她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短剑刺向萧风的心脏。
萧风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的剑，倒了下去。
死士们见首领被杀，顿时溃散。卫戍营也冲了进来，很快肃清了残余的北狄人。楚小小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狼藉，忽然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楚景渊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块干净的布：“擦擦吧。”
楚小小接过布，擦了擦脸上的血和烟灰，抬头看向宫墙外——阳光正穿透云层，洒在满目疮痍的街道上，也洒在那些互相搀扶着的女子身上。她们的衣服破了，身上带伤，却一个个挺直了腰杆，像刚经历过风雨的花。
“我们赢了。”楚景渊轻声说。
楚小小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城北：“对了，卫戍营的统领说，他们进城时，发现城西的粮仓着火了，像是有人故意放的。”
楚景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粮仓……那是京城半个月的存粮。”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萧风死了，北狄退了，但这场风波，似乎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