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急报像一块冰投入滚油，金銮殿的余温瞬间被冻结。楚景渊接过八百里加急的军报，指尖划过“黑石峪”三个字时，指节绷得发白——那是父亲战死的地方，如今竟成了北狄再度挑衅的关口。
“北狄首领疯了？”皇上将军报拍在龙案上，宣纸上的墨迹被震得晕开，“刚与我朝定下互市盟约，转眼就敢动兵？”
楚景渊沉声道：“定是萧烈旧部在背后撺掇。赵衡虽死，但他与北狄的密信里提到过，萧烈当年埋下的一批兵器，就藏在黑石峪附近。北狄此时异动，怕是为了这批兵器。”
楚小小心头一紧：“萧烈的旧部……难道还藏在北狄部落里？”
“不止。”太后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茶沫溅在素白的手背上，“哀家收到消息，萧烈的亲弟弟萧风，三个月前就以‘商队’的名义潜入京城，只是一直没露面。”
殿内骤然安静。萧风——这个名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在每个人心头。当年萧烈谋反，正是此人负责联络内应，手段比萧烈更狠辣，兵败后便销声匿迹，谁也没想到他竟敢潜回京城。
“他藏在京城，想做什么？”皇上的声音带着寒意。
楚小小忽然想起周显死前紧握的那半块“赵”字玉佩，还有赵衡密室里那封没送出的北狄密信——信尾提过“月圆之夜，宫城西北角见”，算算日子，正是三天后。
“他想里应外合。”楚小小快步走到地图前，指尖点在宫城西北角的位置，“这里是禁军换防的死角，墙外就是护城河，若是北狄在边关吸引我军主力，萧风趁机在京城作乱……”
“绝不能让他得逞！”楚景渊立刻道，“臣请命，即刻返回边关，平定北狄之乱！”
“不可。”皇上摇头，“你若离开，京城防务空虚，正好给了萧风可乘之机。让副将先带三万兵马驰援黑石峪，你留在京城，盯着萧风的动向。”
楚景渊还想争辩，被楚小小用眼神制止了。她转向皇上：“皇上英明。臣有一计，可引萧风现身。”
三日后，京城的月色格外明亮。宫城西北角的护城河边，楚小小穿着一身夜行衣，手里捧着个檀木盒子，盒内是从赵衡府中搜出的“萧烈兵符”——这是她和楚景渊设下的诱饵，故意放出消息，说兵符能调动萧烈旧部，引萧风来抢。
夜风带着水汽，吹得岸边的芦苇沙沙作响。楚小小靠在柳树后，指尖扣着袖中的迷魂粉，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楚景渊带着禁军藏在暗处，弓箭上弦，只等目标出现。
三更梆子刚敲过，水面传来轻微的划水声。一艘乌篷船悄无声息地靠岸，船头立着个黑衣人影，身形瘦高，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楚小小手里的盒子。
“兵符呢？”黑衣人开口，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楚小小举起盒子：“萧风？想要兵符，先告诉我，当年萧烈谋反，是不是与先皇后的死有关？”
黑衣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个死人而已，有什么好提的？把兵符给我，饶你不死！”
“看来是有关了。”楚小小缓缓打开盒子，里面的兵符在月光下闪着冷光，“赵衡说，先皇后发现了你们勾结的证据，才被灭口。这话是真是假？”
萧风的眼神骤然变得狠厉：“休要胡言！先皇后那贱人，本就该杀！”
这句话彻底暴露了他的身份。楚景渊低喝一声：“动手！”
禁军如潮水般涌出，弓箭齐发。萧风早有准备，甩出一把飞镖逼退众人，纵身扑向楚小小，想抢过兵符。楚小小侧身躲过，将迷魂粉撒了过去，却被他用衣袖挡开。
“小丫头片子，敢算计我？”萧风掐住她的脖颈，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赵衡和北狄那帮废物都栽在你手里，倒是有点本事。”
楚小小呼吸困难，却死死攥着盒子不放。就在这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取萧风后心。他被迫松开手躲避，楚景渊趁机挥剑砍来，剑光在月色下划出一道银弧。
“楚景渊？”萧风避开剑锋，眼里闪过一丝疯狂，“你爹当年就是被我引到黑石峪的，今日正好让你父子团聚！”
楚景渊怒不可遏，剑招愈发凌厉。萧风渐渐不敌，且战且退，眼看就要被禁军包围，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信号弹，往天上一射——红色的火光在夜空中炸开，像朵妖异的花。
“你们以为赢了？”萧风笑得癫狂，“北狄那边，此刻应该已经攻破黑石峪了！而京城里，我的人也该动手了！”
楚景渊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让人去查探，就听见城内传来喊杀声——是城西的兵器库方向！
“调虎离山！”楚小小喊道，“他故意引我们来这里，好趁机偷袭兵器库！”
萧风趁机甩开楚景渊，纵身跳上乌篷船，船桨一点，消失在夜色中。“楚景渊，后会有期！”他的笑声在水面回荡，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楚景渊看着远去的船影，又听着城内的喊杀声，脸色铁青。楚小小拉住他：“别追了！先回城里！”
赶回城西时，兵器库已经燃起大火。禁军正在与一群黑衣人厮杀，那些人身手矫健，招式狠辣，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楚景渊挥剑加入战局，剑气所至，黑衣人纷纷倒地。
楚小小则带着人往火里冲，想抢救里面的兵器。刚靠近库房，就听见里面传来爆炸声——是黑衣人预先埋好的炸药！
“退后！”楚景渊一把将她拽回来，身后的库房轰然倒塌，火焰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
黑衣人见目的达成，纷纷撤退。楚景渊让人去追，自己则站在废墟前，拳头紧握。兵器库被毁，京城的防务等于断了一臂，而黑石峪那边的战况还不明朗……
“他狗急了。”楚小小看着漫天火光，声音冷静，“萧风知道我们掌握了他勾结北狄的证据，才不惜冒险动手，想造成既成事实。”
楚景渊转头看她，眼里带着担忧：“证据虽在，可现在边关告急，京城又出了乱子，朝臣们怕是会要求议和……”
“绝不能议和。”楚小小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卷纸，正是从萧风船上搜出的密信——刚才混乱中，她让人潜到船尾，抄下了密信内容，“你看这个。”
密信上写着萧风与北狄首领的约定：若攻破黑石峪，就用那里的兵器装备旧部，趁皇上南巡时发动宫变，拥立萧烈的私生子登基。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楚小小指着“私生子”三个字，“萧风一直想复辟，北狄不过是他的棋子。只要把这封信呈给皇上，再让黑石峪的副将拖延战局，等我们肃清京城的旧部，就能首尾夹击。”
楚景渊看着密信，眼里燃起斗志：“好！我这就进宫见皇上。你留在这里，清点损失，安抚百姓。”
两人分头行动。楚小小站在兵器库的废墟前，看着禁军们灭火、搜救，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刚才撤退的黑衣人里，有个人的袖角绣着半朵栀子花，与女子学堂的标记一模一样。
她心里一沉。萧风的人，竟然混进了学堂？
这时，张嫂子匆匆跑来，脸色惨白：“小小，不好了！李女医……李女医不见了！她房里留了张字条，说……说要去‘该去的地方’！”
楚小小接过字条，上面的字迹潦草，墨迹却带着熟悉的杏仁味——是氰化物！李女医不仅是先皇后的侍女，还知道太多萧风的秘密，她的失踪，绝不是偶然。
夜色更深了，楚小小望着李女医消失的方向，忽然明白萧风的下一步要做什么。他毁掉兵器库是为了断防务，掳走李女医，是为了灭口，也是为了……引出最后一个知情人。
而那个知情人，此刻就在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