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小躲在粮堆后，听着外面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户部侍郎的侍卫……她攥紧掌心的银针，针尖刺破皮肤渗出血珠，这点疼却让她脑子更清醒——粮草走私只是幌子，背后一定藏着更大的阴谋。
她悄悄探出头，火光中，那些蒙面人正将最后一袋粮食搬上马车，动作仓促却有条不紊。为首的侍卫翻身上马时，腰间的玉佩晃了晃，借着跳动的火光，楚小小看清了上面的刻字——“靖安”，是户部的暗记。
“走！”随着一声低喝，马车轱辘声远去。楚小小从粮堆后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麦糠，油灯的光在她眼里跳动着冷意。户部侍郎掌管国库收支，若连军粮都敢私运，那京城的“钱袋子”怕是早就烂透了。
她转身往回跑，路过粮仓账房时，突然停住脚步。门虚掩着，里面还亮着灯。楚小小屏住呼吸，贴着墙根溜进去，只见桌上摊着几本账簿，墨迹未干的数字刺痛了她的眼——入库数、出库数、账面余额，三者之间的差额像个黑洞，足以填满三个雁门关的军需。
“难怪姐姐总说军饷发不出来……”她指尖划过那串触目惊心的赤字，突然想起林潇然临走前的叮嘱，“京城的水比边关深，那些看不见的刀，比北狄的箭更毒。”
正想将账簿塞进怀里，门外传来脚步声。楚小小迅速将账簿藏进房梁，翻身躲进柜橱，只留一条缝观察。
进来的是两个账房先生，压低声音说话：“……侍郎大人说，这批粮要尽快运到黑市，换成现银。北狄那边催得紧，说要先付三成定金才肯‘借道’。”
“借道？我看是勾结吧！”另一个声音嗤笑，“不过也是，只要能搞垮护卫营的粮草供应，让林潇然在边关饿死，咱们的‘新币’就能顺利推行了。”
“嘘！小声点！”前一个人紧张地张望，“新币换旧币的事是陛下默许的，要是被楚景渊那伙人查出来，咱们都得掉脑袋！”
楚小小在柜橱里攥紧了拳头——新币？难怪最近市面上的银子突然紧俏，连米铺都开始拒收旧铜钱，原来是有人在暗中推动货币改革，想用新币敛财！而私运军粮换现银，恐怕就是为了给新币“输血”，让旧币加速贬值，好让百姓不得不接受新币，到时候……他们就能像抽水一样吸干民间的财富。
“那林潇然要是回来了呢？”
“回来也晚了，”账房先生冷笑，“等她在边关耗光粮草，护卫营一散，京城就是咱们的天下。到时候新币一流通，咱们把旧币兑换比例压到一比十，那些老百百姓手里的钱瞬间缩水，可不就只能乖乖听话？”
楚小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这哪里是走私，分明是一场针对护卫营和百姓的金融绞杀！用军粮换北狄的“道”，实则是借刀杀人；推新币搞兑换，就是要把百姓的血汗钱变成废纸！
等那两人离开，她从柜橱里爬出来，摸出藏在房梁的账簿，又找到纸笔，飞快地抄录下新币兑换的细节和私运路线。指尖因为愤怒而颤抖，字迹却依旧工整——这是林潇然教她的，越是急，越要稳。
抄完最后一个字，外面突然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楚小小将账簿和抄录的纸条塞进贴身的布袋，刚想从后窗溜走，却撞见沈青站在窗外，手里的剑还在滴血。
“小小？”沈青挑眉，“你怎么在这？”
楚小小心头一紧，想起林潇然的叮嘱，不动声色地将布袋往身后藏：“我……我来看粮仓的火灭了没，刚才好像看见有人往这边跑。”
沈青的目光在她身后扫了一圈，笑道：“是吗？我刚追一个可疑分子到这，没看见人啊。”她往前走了一步，剑尖几乎要碰到楚小小的衣角，“你手里藏了什么？”
楚小小心跳如擂鼓，突然指着沈青身后：“楚景渊殿下？！”
沈青下意识回头，楚小小趁机矮身从她腋下钻过去，撒腿就跑。沈青反应过来时，只抓住她一片衣角，看着那抹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眼神沉了沉——这丫头，果然在查什么。
楚小小一路跑回护卫营，推开楚景渊的书房门时，正撞见他在看边关送来的急报。
“殿下！”她把抄录的纸条拍在桌上，“户部在搞新币！他们私运军粮换现银，想搞垮旧币，吸干百姓的钱！”
楚景渊拿起纸条，眉头越皱越紧。旁边的侍卫长倒吸一口凉气：“难怪最近银价疯涨，米行都开始囤货了，这是要逼死人啊！”
“不止，”楚景渊指尖点在“北狄借道”几个字上，“他们还勾结了北狄，想断林潇然的后路。”他抬头看向楚小小，眼神凝重，“这已经不是走私，是一场金融战，用粮草换兵权，用新币换民心，够狠。”
楚小小攥着拳头：“那我们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们吸干大家的血？”
楚景渊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京城的万家灯火。那些窗格里的微光，很快就要被新币的阴影吞噬。他转过身，眼底闪过一丝狠厉：“金融战？那我们就打回去。”
“怎么打？”
“他们想推新币敛财，我们就先让旧币‘值钱’。”楚景渊冷笑，“传我的令，打开皇家宝库，放出三成库存白银，按市价投入米铺、布庄，凡用旧币交易的，一律加价收购。”
侍卫长一愣：“殿下，这样国库会亏空的！”
“亏空？”楚景渊指着纸条上的兑换比例，“等他们把新币推出来，国库才是真的空了！我们放出白银，就是要让百姓相信旧币值钱，让新币变成没人要的废纸！”他看向楚小小，“你刚才说，他们的新币全靠私运军粮换的现银撑着？”
楚小小点头：“账房先生说，北狄要三成定金。”
“好。”楚景渊眼中闪过精光，“那我们就断了他们的‘血源’。小小，你熟悉粮仓的路线，带暗卫去劫了那批运往北狄的‘定金’。”
“劫？”
“不是劫，是‘收’。”楚景渊纠正道，“按朝廷律法，私通外敌的赃款，理应充公。你把银子‘收’回来，存入民间钱庄，让他们按一比一的比例兑换旧币，告诉百姓，皇家钱庄永远认旧币。”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冰冷的笑意：“他们想吸干百姓的血？那我们就先抽干他们的‘血源’。新币没了现银支撑，就是一堆废纸；北狄拿不到定金，自然不会放林潇然过关。这盘棋，该换我们落子了。”
楚小小看着楚景渊眼底的锋芒，突然明白了林潇然为什么总说“京城的仗不好打”——这里没有刀光剑影，却能让成千上万的人一夜之间倾家荡产，比战场更狠，更毒。
她握紧了腰间的银针，那针尖的凉意让她清醒：“我这就去。”
楚景渊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又低头看向桌上的边关急报，上面写着“护卫营粮草只够三日”。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告诉林潇然，三日之后，粮草会到，让她……等一场‘金融雨’。”
窗外，天边泛起鱼肚白。京城的百姓还不知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打响，而这场战争的关键，一半在边关的刀光里，一半在京城的银库里，更攥在那个十五岁少女的手心里——她刚带着暗卫，骑着快马，往私银押送的路线追去，马鞍上的账簿，正随着马蹄声轻轻跳动，像一颗即将引爆的惊雷。
这场金融战，他们必须赢。因为输了的代价，是护城河里漂浮的旧币，是百姓空瘪的钱袋，是林潇然在边关等来的，不是粮草，而是绝望。
楚景渊拿起一枚旧铜钱，指尖摩挲着上面模糊的纹路。这枚流通了百年的铜钱，今天，要成为刺破新币泡沫的利刃。
“吸干他们的血？”他低声嗤笑，“该被吸干的，是那些蛀虫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