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嘈杂,夹杂着键盘敲击和隐约的游戏音效,与周屿那带着睡意却又异常清醒的嗓音形成奇特对比。林夕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模样——大概率是蜷在某间充斥着电子设备光晕的公寓里,昼夜颠倒。“林医生?真是稀罕。找我有什么事?”林夕走到走廊相对安静的角落,压低声音:“周先生,我需要你帮忙找个人。”
“哦?”周屿的声音里透出几分兴趣,背景噪音也随之减弱,像是他调整了姿势,进入了“工作状态”。“找人?报警不是更快?还是说……你要找的人,不方便让警察知道?”
他一语道破关键。林夕沉默了一下,算是默认。“说说看,目标是谁?最后出现的地点?”周屿的语气变得直接,带着一种处理“业务”的熟练。
“沈延清教授。今天上午八点四十分左右,他的车最后出现在城东新区兴业路与沧海街交叉口,之后失去踪迹。我需要知道他最终去了哪里,越快越好。”林夕语速很快,尽量提供精确信息。
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吸气声。“沈教授?呵,这可真是……有意思。”周屿顿了顿,键盘声再次密集响起,“城东新区那片啊,天眼系统半瞎,私人摄像头倒是不少,不过得费点功夫黑……嗯,‘借用’一下。等我消息,有结果通知你。老规矩?”
林夕知道“老规矩”指的是什么——一笔不菲的“信息咨询费”,以及绝对的保密。周屿是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黑客,或者说“信息顾问”,技术高超,只认钱和“兴趣”,林夕因一次涉及患者隐私泄露的棘手事件与他有过交集,那次他帮了大忙,但也让她见识到此人的难以掌控。“钱不是问题。但我要速度,这很重要。”林夕强调。“明白。保持电话畅通。”周屿利落地挂了电话。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每一分钟都像被拉长。林夕强迫自己回到工作岗位,处理了两个腹痛病人,为一个气胸患者做了闭式引流,但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些日常事务上。脑海中不断浮现沈延清独自面对未知危险的画面,以及蓝皮书上那句“小心‘他们’”。“他们”是否就是此刻约见沈延清的人?将近一小时后,手机终于震动起来,是周屿。“怎么样?”林夕立刻接起。
“找到了。有点意思。”周屿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沈教授的车最终停在沧海街尽头,那边有个废弃多年的第三纺织厂仓库区。他的车还在那里。不过,仓库区范围不小,具体进了哪个库房,卫星图像可看不出来。”废弃仓库……果然是进行隐秘会面的典型地点。“还有别的信息吗?比如,有没有其他人或车辆?”
“有。在他到达前约十五分钟,有一辆黑色的厢式货车进入了同一区域,没有车牌。在他到达后约半小时,也就是大概二十分钟前,那辆货车离开了。目前,仓库区域只有沈教授一辆车。”周屿补充道,“需要我调取周边更远一点的交通摄像头,追踪那辆货车的去向吗?”
黑色无牌货车……这听起来更加不妙。“要!立刻追踪那辆货车!”林夕立刻说道,同时已经开始脱下白大褂,“把仓库区的具体定位发给我。”
“定位发你了。林医生,容我多嘴一句,”周屿的语气难得地带上一丝严肃,“那边鱼龙混杂,废弃久了,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你一个人去……小心点。”“我知道,谢谢。”林夕挂了电话,看了一眼手机上收到的精确定位,距离医院大约四十分钟车程。
她没有丝毫犹豫,跟值班的二线医生简单交代了一句“有急事要外出”,甚至来不及换下刷手服,只在外面套了一件薄外套,抓起车钥匙和随身包,快步冲向停车场。
引擎轰鸣,车子驶出医院,汇入车流,朝着城东新区那片未知的灰色地带疾驰而去。车窗外,城市的天际线逐渐被低矮、破旧的厂房和杂乱的自建楼取代。
穹顶之下,阳光试图穿透工业时代遗留的尘霾,却只照亮了漂浮的颗粒,如同她此刻的心境,焦虑,急切,且布满迷雾。她不知道等待在那片废弃仓库里的会是什么,但她知道,沈延清就在那里,可能正需要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