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的忙音像一根冰冷的针,反复刺穿着林夕的耳膜。无人接听。这个结果似乎在预料之中,却依然让她的心猛地向下坠去。沈延清主动切断了与外界的常规联系,这意味着他面对的事情,远比她想象的更严峻。
午后的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明晃晃地照在地上,却驱不散林夕周身泛起的寒意。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强迫自己冷静。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个“来电者”,那个“通知”,还有手中这本仿佛带着不祥气息的蓝皮书……这一切必须理出个头绪。
她快步回到医生值班室,反手锁上门,将外界喧嚣暂时隔绝。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她将蓝皮书平放在桌面上,深蓝色的封面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沉重。
S.Y.q。那个缩写再次灼烧着她的视线。这不仅仅是沈巍山教授的私人笔记,它更像是一份来自过去的、加密的警告。
她重新翻开册子,这一次,不再快速浏览,而是逐字逐句,试图解读那些隐晦的术语和代号所代表的真实含义。手绘的心导管示意图精细得令人惊叹,显示出记录者极高的专业造诣,但手术的路径和选择的靶点,却大胆甚至可以说是……激进。有些操作方式,以如今的医疗规范来看,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记录中频繁出现一个代号——“普罗米修斯计划”。林夕的指尖在这个代号上停留。普罗米修斯,盗取天火赋予人间的神只,却也为此承受了永世的折磨。用这个名字来命名一个医疗项目,本身就充满了矛盾与不祥的寓意。
记录显示,这个“计划”似乎旨在突破当时心脏介入治疗的极限,针对的是一些被认为无法手术或常规手术死亡率极高的复杂病例。沈巍山在其中扮演了核心角色,不仅是术者,更像是整个项目的灵魂。笔迹初期充满了开拓者的激情与自信,记录着一次次技术上的突破,将“不可能”变为“可能”。
但渐渐地,笔调开始转变。成功的喜悦被一种深沉的忧虑取代。出现了关于“远期效应不可控”、“非预期性组织异变”、“伦理边界”的思考。沈巍山开始质疑这条看似通往医学巅峰的道路尽头,究竟是什么。在一段尤为潦草的文字旁,林夕辨认出几行小字:
“……火种(指代某种开创性技术或理念?)的点燃,本为照亮前路,驱散疾病之黑暗。然则,火焰亦可焚尽一切。我们是否在扮演上帝的角色?当生命的形态开始偏离预设的轨道,‘治愈’与‘制造怪物’的界限又在哪里?”“制造怪物”?林夕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仅仅是医学伦理上的比喻,还是……更字面意义上的警示?
她继续向后翻,记录变得越来越少,间隔时间也越来越长。最后几页,几乎全是碎片化的思考和精神状态的流露,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笔迹时而狂乱,时而虚弱,仿佛记录者正置身于一场剧烈的风暴中心。
然后,她看到了那句最终的话:“火种已熄,唯余灰烬。小心‘他们’。”“他们”。这个词在最后一页独占一行,墨色深重,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警惕,甚至是……恐惧。
“他们”是谁?是医院内部反对这项激进研究的人?是上级监管机构?还是……项目本身吸引了某些不该吸引的、怀有其他目的的“外部”势力?
林夕猛地合上蓝皮书,胸口剧烈起伏。她感觉自己仿佛推开了一扇通往禁忌之地的大门,门后幽深黑暗,冷风扑面。沈巍山教授当年的“旧案”,绝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医疗事故或学术争议。它涉及到一个被强行终止的、可能蕴含着巨大风险和秘密的科研项目。
而沈延清,作为沈巍山的儿子,作为他医学事业的继承者,是否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这个尘封项目留下的“灰烬”中,唯一尚存的、可能重新引燃的火星?那个“来电者”,是否是“他们”中的一员?这次“通知”,是警告,是威胁,还是……新一轮接触的开始?
沈延清的失联,让所有这些猜测都蒙上了一层极度危险的阴影。他不能一个人去面对这些!
林夕站起身,眼神变得坚定。她必须找到他。无论那个“旋涡”有多危险,她都不能让他独自被卷走。她将蓝皮书小心地藏在自己的储物柜深处,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值班室的门。
外面的世界依旧忙碌,人来人往。但林夕知道,一场隐藏在正常秩序下的暗战,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而她,决定不再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