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储区安全屋的灯光持续亮着，如同黑暗海面上唯一的灯塔。苏晚和灰雀已经连续工作了近十个小时，高强度的大脑运转和紧绷的神经让她们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却愈发锐利。数据利刃正在被反复淬炼、打磨，寻找着最致命的挥舞角度。
“基本确定了。”灰雀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着她整合完成的图表，“三条主要攻击路径。第一条，李理事个人涉嫌指令‘清道夫’进行多项非法活动，包括谋杀、绑架、恐吓，并与可疑资金流向直接关联，证据链完整。第二条，‘磐石基因’通过离岸空壳公司，向‘普罗米修斯’项目输送巨额资金，涉嫌证券欺诈和违规关联交易，同时项目本身严重违反国际生物伦理公约。第三条，‘清道夫’组织本身的存在及其全球行动网络，足以构成一个跨国犯罪集团。”
苏晚点了点头，补充道：“我这边也找到了几份关键的内部备忘录，显示李理事曾多次明确指示，在伦理审查报告中使用误导性措辞，并亲自批准了对几位提出质疑的内部研究员的‘边缘化处理’和‘非自愿离职’。还有一份早期关于‘基因库来源’的讨论记录，虽然关键部分被删除，但残留的语境暗示其来源可能存在巨大争议，甚至可能涉及非法渠道。”
她们将所有这些证据——文字记录、资金图谱、通讯截图、行动日志摘要——整合成一个最终的、无可辩驳的“审判者”数据包。这个数据包被分割成数个部分，每一部分都能独立构成严重指控，合在一起则形成毁灭性的合力。
“传播策略呢？”苏晚问，声音有些沙哑。距离她最初设置的四十八小时“夜莺”协议自动触发，只剩下不到三十小时了。
灰雀调出一个复杂的网络拓扑图。“‘夜莺’渠道是最终保障。但在那之前，我们可以进行一轮精准的‘警告性射击’。”她指着拓扑图上的几个关键节点，“我们将‘审判者’数据包中，关于李理事个人犯罪证据最确凿的部分，以及‘磐石基因’股价最敏感的部分，通过几个无法追踪的跳板，分别发送给三个目标：最高检察机关的匿名举报平台、证券交易委员会的指定监管邮箱、以及……李理事本人的一个隐秘的私人邮箱。”“发给他本人？”苏晚有些意外。
“心理威慑。”灰雀解释道，“让他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什么，并且不惧怕让他知道。这会打乱他的节奏，迫使他做出反应，而任何反应都可能暴露更多破绽，或者为我们创造救人的机会。同时，对官方渠道的匿名举报，即使暂时被压下，也会像埋下的钉子，一旦后续‘夜莺’全面爆发，这些钉子就会成为引爆舆论和司法介入的助燃剂。”
这是一套组合拳。既有最后的全面摊牌作为底牌，又有前期的精准施压和心理战。苏晚不得不佩服A.E.G.I.S的策略老辣。“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灰雀斩钉截铁，“我们必须抢在对方可能采取的更极端措施之前，掌握主动权。你负责确认最终数据包，我负责部署发送程序。”
就在灰雀准备启动发送程序时，她控制台上的一个绿色指示灯突然亮起，接收到一条来自A.E.G.I.S总部的加密信息。她快速解码，阅读后，脸色变得有些微妙。
“总部确认了‘非最优基因库来源’的初步调查方向。”灰雀看向苏晚，语气带着一丝凝重，“线索指向一个位于境外的、备受争议的私人基因库运营机构，该机构曾被多次指控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取特定族裔或罕见疾病患者的基因样本。李理事在早年，似乎与这家机构有过非公开的资金和技术往来。”
这条信息，为那条关于基因来源的模糊记录，提供了坚实的背景佐证，进一步加重了李理事个人的罪责。但也意味着，他们捅的马蜂窝，可能比想象的还要大，涉及的黑暗面可能更深。
“不影响计划。”苏晚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正好让这颗子弹更有分量。”
灰雀点了点头，不再犹豫。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终指令。“审判者”数据包的第一波“警告性射击”，化作无形的数据流，沿着预设的、布满迷宫的路径，悄无声息地射向既定目标。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安全屋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她们能做的已经做了，接下来，就是等待对方的反应，观察市场的波动，以及……期盼这波攻击能稍微缓解顾言那边承受的压力。
苏晚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夜莺”最终鸣响，还有二十九小时十四分钟。她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望向外面依旧灰暗的仓储区。风暴的前奏已经奏响，第一波涟漪正在扩散。她不知道这涟漪会引发怎样的浪潮，也不知道顾言能否感受到这来自外部的、微弱的声援。她只知道，她们已经拔剑出鞘，再无回头路可走。数据构成的千军万马，已然出征，目标直指那座隐藏在光明之下的黑暗堡垒。夜莺，即将发出它的第一声啼鸣，尽管这啼鸣，此刻还隐藏在数据的深渊之中，无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