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的提议,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在原初遗民中引起轩然大波。帮助造化烘炉恢复?这关乎他们一族存续的根基,岂容一个初次见面的外来者轻易尝试?
“大长老,不可!”一位身躯魁梧、肌肉虬结如老树根须的遗民急声反对,“造化烘炉乃吾族圣物,关乎初源根本,岂能任由外力介入?万一有失……”
那皮肤如白玉般的女性遗民却若有所思:“乌兰克,稍安勿躁。此人气息虽沾染终末,但其核心力量,确与烘炉本源同出一辙,甚至……更为纯粹。或许,真有一线可能?”
被称为大长老的黄玉眼眸老者,目光在林砚与缓缓运转的造化烘炉之间来回扫视,古老的脸上满是凝重与挣扎。他能感觉到林砚力量的非凡,也能感觉到烘炉核心那日渐衰弱的脉动。长久以来,他们只能依靠烘炉自身缓慢恢复,以及他们引导生机修补星云来间接滋养,效果微乎其微。若真有他法……
最终,大长老深吸一口气,那仿佛由星云本身构成的身躯微微起伏,做出了决定。
“外来者,林砚。”大长老的声音低沉而肃穆,“吾名‘岩心’,乃此地遗民之长。汝之请求,关乎重大。吾可允你一试,但需立下‘源初之契’——若汝心怀不轨,或行为对烘炉有损,源初规则反噬,纵汝身负奇力,亦将形神俱灭,归于太无!汝可敢应?”
“源初之契?”林砚微微挑眉,从信息水晶中他知晓,这是原初遗民最庄重的誓言,直接引动宇宙开辟之初的原始规则,约束力极强。
他没有丝毫犹豫,朗声道:“有何不敢?我林砚,以吾太初之道立誓,此行只为助造化烘炉恢复生机,对抗归寂,绝无半分恶意。若违此誓,甘受源初规则反噬,身死道消!”
话音落下,冥冥之中,一股源自宇宙本源的古老意志似乎降临此地,一道无形的、由原始规则构成的锁链虚影,一闪而逝,分别没入林砚和岩心大长老的眉心。契约成立!
岩心大长老见状,眼中最后一丝疑虑散去,他侧身让开道路,沉声道:“请!”
林砚点头,一步步走向那巨大的规则熔炉。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那近乎大道的造化伟力,但同时,也更能清晰地感知到其核心处传来的那丝疲惫与黯淡。
他停在烘炉边缘,并未贸然将力量探入。而是缓缓闭上双眼,彻底放开自身的心神,将太初之源的气息毫无保留地散发出来。
嗡——!
仿佛是感受到了同源而更高层次的力量,那原本缓慢运转的造化烘炉,猛地一震!其表面无数规则链条的蠕动速度骤然加快,核心处那团混沌能量源更是剧烈地翻滚起来,散发出既亲近又带着一丝本能抗拒的波动。
太初之源,乃是定义的“起源”,包容万有,衍化一切。
造化烘炉,乃是开辟后“生机”与“造化”规则的具象化,是创世力量的执行者之一。
两者相遇,如同溪流汇入大海,又如同臣子见到了君王!
林砚引导着太初之源,化作无比柔和、充满滋养意味的光辉,如同母亲的手,轻轻抚向那躁动的规则链条和混沌能量源。
起初,造化烘炉的本能抗拒依旧存在,规则链条试图弹开这外来的力量。但太初之源的特质就在于其包容与同化,它并不强行突破,而是模拟、融入,仿佛它本就是烘炉力量的一部分,甚至是最核心、最本源的那一部分。
渐渐地,抗拒减弱了。规则链条开始主动缠绕上那太初光辉,如同干涸的禾苗汲取甘霖。核心处的混沌能量源,更是传递出一种欢欣、渴望的意念!
“有效!”岩心大长老以及周围所有原初遗民,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又激动地看着这一幕。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烘炉那沉寂已久的核心,正在重新变得活跃、温暖!
林砚心神沉浸其中,引导着太初之源,小心翼翼地滋养着烘炉的核心本源。他并非简单地注入能量,而是在用自身的“起源”道韵,去激发、补全烘炉本身蕴含的造化规则,使其从根源上焕发活力。
这是一个精细而漫长的过程。林砚的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对他的心神和控制力是极大的考验。他不仅要输出力量,还要时刻抵御体内那“坐标印记”因感受到强大生机而传来的蠢蠢欲动的侵蚀感。
时间一点点流逝。
在太初之源的持续滋养下,造化烘炉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那些规则链条变得更加凝实、璀璨,碰撞间迸发的造化之光愈发耀眼夺目。核心处的混沌能量源,体积似乎膨胀了一圈,颜色变得更加深邃而富有层次,翻滚间,仿佛有无数世界在其中生灭演化!
一股比之前磅礴了数倍的生机之力,如同潮汐般从烘炉中扩散开来,冲刷着周围的星云。那些被侵蚀的、灰败的区域,在这强化后的生机潮汐下,竟开始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恢复翠绿,重新散发出活力!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白玉般的女性遗民忍不住欢呼,其他遗民也面露狂喜,看向林砚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震撼。
岩心大长老更是老躯微颤,他能感觉到,不仅烘炉在恢复,连他们这些与烘炉性命交修的原初遗民,那因长久对抗而损耗的本源,都在这一刻得到了些许滋润和修复!
然而,就在这成功的喜悦弥漫开来之际,异变陡生!
或许是造化烘炉的恢复,引动了更深层次的规则变化;或许是林砚全力输出太初之源,暂时降低了对体内标记的压制——
那道“坐标印记”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幽暗光芒!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冰冷的“归寂”意念,如同找到了明确目标的毒蛇,顺着林砚与烘炉连接的力量通道,悍然冲向造化烘炉的核心!
它要污染这新生的勃勃生机!要将这希望的火种扼杀在摇篮里!
“小心!”岩心大长老脸色剧变,怒吼出声!
林砚眼中寒光爆射!他早已防备着这一刻!
“等的就是你!”
他心念一动,那原本温和滋养的太初之源瞬间性质大变!从包容的“生之力”,转化为凌厉的“灭之锋”!但不是毁灭,而是“归源”!
透明而蕴含万色的光辉,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瞬间截断了那缕侵袭而来的归寂意念,并将其牢牢包裹!
与此同时,林砚的道心与造化烘炉那焕发新生的核心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共鸣。烘炉的造化规则与他的太初道痕,在这一刻主动交织、缠绕!
并非融合,而是互补,是印证!
烘炉的造化规则,为太初之源的“衍化”提供了无数具体的蓝图与可能性;而太初之源的“起源”意蕴,则如同为造化规则注入了永不枯竭的源头活水!
一种玄之又玄的感悟涌上林砚心头,他对“创造”、“生命”、“演化”的理解瞬间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体内那混沌奇点旋转的速度再次加快,变得更加凝实,散发出的太初之源也带上了一丝造化烘炉特有的、赋予形态、点化灵机的韵味!
而那缕被太初之源包裹的归寂意念,在这突如其来的、融合了太初与造化的全新力量面前,如同遇到了克星中的克星,迅速被分解、净化,最终化为一缕精纯的、关于“终结”规则的信息流,被林砚的混沌奇点吸收、解析。
危机化解,因祸得福!
林砚缓缓收回力量,睁开了双眼。此刻的他,气息更加深邃内敛,眼眸开阖间,仿佛有无数生命的萌芽与世界的生灭在演化。
造化烘炉则光芒万丈,生机澎湃,比全盛时期似乎还要强盛几分!
岩心大长老走上前,对着林砚,这位原初遗民之长,竟是缓缓地、郑重地躬身一礼。
“林砚道友,大恩不言谢!从今日起,你便是吾原初遗民一族,最尊贵的朋友与盟友!但凡有所需,初源星云,造化烘炉,愿倾力相助!”
林砚连忙扶起岩心,感受着对方真挚的感激与结盟的诚意,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
他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在这对抗“归寂”的漫长征途上,他找到了第一个坚实的盟友,并且,自身之道,也因此次本源共鸣与道痕交织,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然而,他也清楚,经此一事,他与“归寂之海”的因果,结得更深了。那根源意志,绝不会善罢甘休。
风暴,仍在汇聚。但至少此刻,希望之火,已在这初源之地,燃得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