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绾把手机塞进外套内袋时，指尖还在微微发抖。她站在街角煎饼摊后面，摊主正低头刷着短视频，没留意她借了wi-Fi发送文件。三份加密邮件已经发出，标题写着《食安背后：权力与黑金的盛宴》，收件人是两家主流媒体和市监察委的公开邮箱。
她刚退开两步，眼角余光就瞥见巷口闪过两个人影。黑夹克，平头，一前一后朝这边走来，脚步轻得像猫。
她转身就跑。
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她拐进窄巷，绕过散发着馊味的垃圾桶，穿过挂满晾晒衣物的铁丝网，最后从后巷冲到了心味餐馆的铁门前。手掌拍在门板上时，指节都泛白了。
门开了条缝，陈砚舟一把将她拽进来，反手锁死。
有人跟着？他问。
唐绾靠墙站着，胸口起伏得厉害，只能点头。
陈砚舟没再多问，转身走进厨房。灶台上的老砂锅还干净，他倒水，放入黄芪、枸杞、一片陈皮，再撒一小撮川椒。火苗地窜起，锅底开始冒出细密的水泡。
唐绾慢慢走到角落的长凳坐下，背脊贴着冰凉的墙面，这才觉得手脚渐渐恢复了知觉。她想起刚才在报社后巷，电脑刚连上外网，系统提示上传成功的瞬间，办公室的灯突然全灭了。她拔掉U盘就往外冲，可电梯停运，楼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是从消防通道的窗户翻出去的。
还记得宋小满今天说的话吗？陈砚舟一边搅动汤勺一边开口，她说配方可以抄，但心意抄不走。
唐绾抬起头看他。
你现在做的，跟她一样。他说，你不藏证据，也不躲。你把它拿出来，晒在光底下。这才是最有力的回应。
汤熬了十分钟，陈砚舟盛了一碗递过来。碗沿很烫，唐绾双手捧着，热气扑面而来。她低头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胸口那股压着的闷气终于散了些。
她从内衣夹层取出一个黑色U盘，放在台面上。
所有原始录音都在里面。她说，包括赵德利秘书和王虎手下在码头交易的对话，还有他们安排人往味耕堂旧址埋地沟油管道的计划。时间表、地点、车牌号，全在这。
陈砚舟拿起U盘，没有说话，转身走到操作台边的充电盒旁，插进备用手机，点开加密传输软件，把文件打包发给了沈君瑶。
五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
【收到，警队已在路上】
他回了个字，放下手机，又回到灶台前。
外面安静得反常。没有车声，也没有行人的脚步声。
他拉开窗帘一角，看见餐馆后巷尽头，两个男人站在路灯下，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什么信号。
来了。他说。
唐绾站起身，走到他旁边看了一眼，心跳又开始加快。
怕吗？陈砚舟问。
她咬了咬下唇，怕。但我更怕选择沉默。
陈砚舟点点头，转身从墙上取下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三行字：
不接待权贵
不接待黑金
不接待谎言
他把木牌挂在厨房的小窗上，灯光正好照在上面，字迹清晰可见。
他们要是想动手，就得知道屋里有人等着。他说。
话音刚落，巷口传来轻微的刹车声。一辆灰色轿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又下来两个人，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陈砚舟立刻拨通沈君瑶电话，只说了三个字：人到了。
挂断后，他把手机放进口袋，拿起炒锅旁边的长柄汤勺，轻轻敲了下锅沿。
叮——
清脆的声音在夜色中传得很远。
不到三分钟，三条街外的拐角处，三辆没有标识的黑色汽车无声地包抄过来，轮胎压过路面几乎没有声响。车门打开，六名特勤队员迅速分散，两人守住巷口，四人贴墙逼近。
黑衣人反应很快，转身要跑，但已经被包围。
一名特勤队员上前控制住领头那人，反手铐上，从他外套里搜出一把甩棍和一部无卡手机。
带走。对讲机里传来指令。
陈砚舟一直站在窗边看着，直到警车启动驶离，红蓝灯光在巷子里扫过一圈，消失在转角。
他回过头。
唐绾还坐在长凳上，抱着空碗，指尖微微发颤，但眼神已经稳住了。她翻开随身带的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写下一行字：
新闻的使命，不在于稿子见报的那一刻，而在于有人因此醒来。
厨房的砂锅还在炉子上，余温让汤汁继续咕嘟冒泡。陈砚舟走过去关火，掀开蒸笼，一团白雾腾起，瞬间模糊了墙上的木牌。
他伸手把一碟刚煎好的锅贴摆上取餐口，油花还在滋滋作响。
前厅的灯亮了。
门铃忽然响了一声。
陈砚舟转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时，听见唐绾在后面说：他们不会就这么罢休的。
他没回头，只说：我知道。
门开了。
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个公文包，脸上没什么表情。
陈砚舟看着他，手没有离开门把。
风衣男开口：我来取预约的勇气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