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时,陈砚舟正把保温桶往后厨里放。钥匙还插在锁孔上,那只戴手套的手已经收了回去,门外的脚步声没走远,像是在等人。
他没回头,也没问是谁。这种时候上门的,不是麻烦,就是麻烦要来了。
刚把粥盛进碗里,门口就响起了皮鞋声,不紧不慢的,像在走什么重要场合。抬头一看,乔振海站在那儿,西装笔挺,袖口沾着点油渍,像是刚吃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陈老板,生意不错啊。”乔振海笑得体面,“市里最近加强食品安全巡查,我带队抽查几家重点单位,心味餐馆榜上有名。”
陈砚舟看了眼他身后那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手里拿着文件夹,胸前工作牌却反着挂,看不清单位名称。
他没说话,只把勺子轻轻搁在灶台上,发出清脆一响。
乔振海一挥手,有人上前翻菜单,另一人直接往厨房走,嘴里说着“例行检查”,手却直奔冰箱。
“你们这豆腐从哪儿进的?”那人拎出一盒标着“悲悯豆腐”的密封盒,“没有溯源标签,按规定可以查封。”
陈砚舟这才开口:“扫码。”
“什么?”
“我说,”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扫一下二维码。”
他走到操作台边按下按钮,墙上电子屏亮起,阳光菜单自动展开——每道菜旁边都浮着个动态二维码,底下滚动着产地、检测报告、运输温控曲线,还有他亲笔签名的烹饪记录。
“我们店从三个月前就开始用这套系统。”陈砚舟指了指屏幕,“食材来源、加工过程、责任人,全链路可查。阿阮说过,透明才是最好的防腐剂。”
乔振海脸色微变,但很快又笑了:“年轻人,搞点新花样我不反对。可数据能造假,二维码也能pS。”
“那你扫一个试试?”陈砚舟靠在台边,语气轻松,“比如‘悲悯豆腐’?这可是你当年亲自点头准入‘味耕堂’的供应商。”
人群安静了一瞬。
一名检查员犹豫着掏出手机,对准二维码扫了一下。
嘀——
手机突然跳出一段音频,自动播放:
“这批货贴‘有机’标,送‘味耕堂’老宅做样品。记者来了就说是试吃装,别让他们碰真货……对,是我乔振海说的。”
声音清晰,语气熟稔,正是乔振海本人。
现场一片死寂。
唐绾站在角落,相机早就举了起来,胶片咔嚓咔嚓连拍了三张。她嘴角一扬,低声说了句:“这次,你们藏不住了。”
乔振海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眼神死死盯着那个还在发声的手机。
“删掉!”他猛地扑过去,一把打翻了菜单托盘。纸页四散飞落,二维码卡片哗啦啦掉了一地。
陈砚舟没动,只听见脑海里有个声音轻轻响起:
“传奇值激活,罪证永久保存。”
他知道,完了。
所有被毁的二维码信息,包括那段录音,已经同步上链,生成不可篡改的公证记录,时间戳精确到毫秒。阿阮说过,只要一次公开调用,系统就会自动备份至三个独立服务器和司法存证平台。
现在,想删也删不掉了。
“这是非法监控!”乔振海喘着粗气,指着陈砚舟,“你偷录我讲话?你这是侵犯隐私!”
“我没录。”陈砚舟弯腰捡起一张残页,轻轻拂去灰尘,“是你自己三年前在地沟油作坊里说的,被系统捕捉到了。心味系统有个特点——它记得每一口锅里的真相。”
“胡说八道!”乔振海吼了一声,额头青筋暴起,“你以为弄个破二维码就能翻身?我告诉你,今天这店,封定了!”
他一挥手,身后的“检查员”就要往门口搬招牌。
就在这时,刀疤六从人群后头悄悄往后退。他原本是来制造混乱的,结果刚靠近操作台,就看见屏幕上正播放一段实时画面——是他上周半夜偷偷往餐馆后巷倒潲水桶的录像,画面上还标着GpS定位和人脸识别框。
他咽了口唾沫,脚底发软,转身就想溜。
陈砚舟瞥见了他,没喊,也没拦,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刀疤六愣了一下,随即低头快步走了,连背影都透着慌张。
“乔老板。”陈砚舟重新站回柜台后,声音不高,“你要封店,得拿正式文书。现在你带的人没执法资格,文件是假的,行为涉嫌扰乱经营秩序。要不要我现在打电话,请唐记者帮你联系法制频道现场直播?”
唐绾立刻举起相机,镜头对准乔振海的脸。
乔振海咬着牙,眼神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块还没被摘下的招牌上。
“你给我等着。”他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脚步比进来时慌乱得多。
其他人灰溜溜跟上,连那个假装检查冰箱的也赶紧松手,像摸了烫手山芋。
门关上后,店里静了几秒。
唐绾收起相机,走到陈砚舟面前:“刚才那段录音……你怎么留下的?”
“不是我留的。”陈砚舟看着地上散落的菜单残页,“是系统记的。它不主动出击,但从不忘记。你说有些人嘴上讲厨德,手上干脏事,它比谁都清楚。”
唐绾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赵德利那边刚被纪检带走,王虎也在配合调查,你现在动乔振海,不怕他们狗急跳墙?”
“我不是动他。”陈砚舟蹲下身,一张张捡起菜单,“我是让他们自己跳出来。”
他把最后一张二维码卡放回架上,轻轻压平。
阳光从玻璃窗照进来,落在菜单上,那些小小的黑白方块泛着微光,像一颗颗埋好的种子。
唐绾看着他,忽然笑了:“你知道吗?你爸当年查账本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不吵不闹,就把人逼到墙角。”
陈砚舟没抬头,只把手里的银汤勺转了个圈,勺面朝上,映出天花板的光影。
“他教我的第一件事,”他说,“不是怎么炒菜,是怎么守灶。”
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很轻,但节奏稳定。
陈砚舟抬眼看向门口,门把手缓缓转动。
他没起身,也没躲,只是把勺子轻轻放在柜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