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动画片还在响。
谢爽瘫在沙发上刷手机。
李伟盯着妹妹的零钱罐。
黏糊糊的硬币。
电视里彩色的小马。
谢爽手机里机械臂撕开人皮的冷光。
碎片在他脑子里撞来撞去。
突然，“咔”一声。
全接上了。
他“腾”地站起来。
一把抽走谢爽的手机。
“借我！”
手指飞快按号码。
嘟嘟声响得刺耳。
电话秒通。
那边喘着气，背景乱糟糟：“伟哥？啥事？我刚打完球！”
是王东京。声音清亮。
李伟的发小。人狠话不多。答应的事拼死也办成。
李伟一句废话没有。语速像子弹：“立刻！马上！来我家！跑步！现在！”
声音压着火。像挖到金矿。
王东京愣了一秒。
就一秒。
“行！马上到！十分钟！”
没问为什么。
电话里只剩风声和喊声：“我有急事！先走！”
电话挂了。
李伟捏着手机。指关节发白。
他吸了口气。
刚才脑子里炸开的想法——廉价卡牌怎么撬动“收集欲”，怎么用几毛钱成本干掉玩具手机游戏——现在烧得他胸口发烫。
他需要王东京。立刻。
不到十分钟。
防盗门被砸得砰砰响。
王东京的声音带着喘：“伟哥！开门！”
谢爽离门近，拉开了。
王东京一步跨进来。
篮球背心湿了大半。
头发被汗打成一绺绺。
脸上还红着。
但眼睛亮得吓人。
像随时能冲锋。
他喘着气，目光钉住李伟：“出啥事了？这么急？”
李伟没说话。
视线像刀子扫过王东京。
突然停在他手腕上。
那儿滑下来一小沓东西。
几张脏兮兮的卡牌。
边角都卷了。
印着粗糙的动漫小人。
一看就是从小孩手里赢的。
就是它！
李伟眼睛“唰”地亮了。
模糊的想法被这几张破卡片点着了。
烧得噼啪响。
“别动！”李伟声音斩钉截铁。
一步上前，几乎是抢过那几张湿漉漉的卡。
手指捻了捻。纸糙得硌手。颜色印得歪歪扭扭。
可这东西让小孩发疯。交换。收集。炫耀。
这就是最原始的“欲望”。
成本低。传播快。上瘾性强。
比塑料盲盒狠一百倍。
一个商业帝国在他脑子里轰隆隆立起来。
他猛地抬头。
一把抓住发懵的王东京。
“球别管了。给你个正事。大事！”
谢爽在沙发上挑了挑眉。
李伟语速快得像爆豆：
“你小舅。龙港那个印刷厂。是不是印过这种卡？熟不熟？”
王东京被李伟眼里的光震住了。
下意识点头。又快又稳：“能！绝对熟！他厂里就干这个！”
“好！”李伟吸了口气。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那枚黏糊糊的硬币。
王东京挠了挠头，眼睛还瞟着电视上蹦跶的彩色小马。
“伟哥，去浙江找厂子？”
“嗯，龙港。”李伟剥开一颗妹妹递过来的糖，塞进嘴里。
“你跑一趟龙港。就这两天！”
“目标：所有干卡牌的厂子！”
“给我摸透：用什么纸？什么机器？怎么印？成本多少？损耗多少？起订多少？多少家在干？谁最狠？”
“一点都不能漏！听见没？”
“那边专门干这个的，卡牌、文具、小玩意儿。”
“哦…”王东京声音有点虚，“可…我去干啥啊？”
他一个刚高考完的学生。
啥也不懂。
李伟拍了拍他肩膀。
“别紧张。”
“事儿不难。”
“你就当去旅游，顺便帮我看看。”
“看看那些厂子啥样。”
“机器新不新。”
“工人多不多。”
“老板实诚不实诚。”
王东京还是有点懵：“那…然后呢？”
“然后你就跟他们聊。”
李伟说得轻描淡写。
“就说咱们是北方来的。”
“手里有大单子。”
“想找个靠谱的厂子长期合作。”
“口气大点，别露怯。”
“让他们觉得咱是财神爷。”
“啊？”王东京更慌了，“这…这能行吗？人家能信？”
“有钱就行。”李伟笑了笑，“你就说，订单量很大，长期稳定。”
“问问他们产能。”
“问问价格。”
“最重要的是…”
李伟凑近点，压低声音。
“问问老板，有没有兴趣让咱参一小股。”
“不用多，一点点就行。”
“就说咱们想深度绑定。”
王东京眼睛瞪大了：“参股？咱…咱哪懂管厂子啊？”
“不用咱管。”李伟摆摆手，“就是占个坑。”
“有这点股份，咱说话就有分量。”
“以后下单、催货、挑毛病，都硬气。”
“不会被大厂牵着鼻子走。”
“懂不？”
王东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道理好像明白了。
可心里还是打鼓。
“伟哥，我…我没干过这事啊。”
“怕搞砸了。”
“万一露馅了…”
“怕啥。”李伟把糖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你就记住几点。”
“第一，穿精神点，别跟个学生仔似的。”
“第二，少说多听，不清楚的别瞎答应。”
“第三，把看到的、听到的，都记下来，回来告诉我。”
“就这三条。”
“有没有技术含量？”
王东京想了想。
好像…是没啥高深的。
就是装个样子，打听消息。
“那…那我试试？”
“必须试试。”李伟锤了他胸口一下，“就当练胆了。”
“以后跟哥干大事，这点场面算啥。”
王东京深吸一口气。
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行！我去！”
“不过…”
他有点不好意思。
“我一个人去…有点怵。”
“能叫个朋友一起吗？”
“壮壮胆。”
“叫呗。”李伟爽快答应，“人多好办事。”
“路上有个照应。”
“注意安全就行。”
“钱我给你准备好。”
“该花的花，别省。”
“排面要足。”
王东京这才松了口气。
脸上露出点笑模样。
“那行！”
“我回去就联系我发小。”
“他跑过几次外地，比我有经验。”
“伟哥你放心！”
“保证把事儿给你摸清楚！”
王东京背脊“唰”地挺直了。
刚才的茫然一扫而空。
眼里全是“交给我”的郑重。
他用力点头：“明白！包我身上！我这就回去收拾。明早走！”
没一句废话。没半点犹豫。
转身就走。
李伟看着王东京挺起胸膛的样子。
笑了。
他知道王东京稳当。
交代的事，会拼命去办。
钱开道，事摸底。
浙江龙港这第一步棋。
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