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罗弈准备出手的动作，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空旷的大厅里，只有胖子那带着哭腔的哀嚎在回荡。
“大哥！大爷！祖宗！我错了！”
胖子看罗弈一言不发，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里的恐惧更盛。
他以为罗弈是不满意，要直接下死手了。
他一边重重地磕着头，坚硬的水泥地面发出“砰砰”的闷响，一边语无伦次地喊道。
“我真的错了！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嗷嗷待哺的弟弟，全家都指着我活呢！您就高抬贵手，饶我一条狗命吧！”
罗弈：“......”
胖子一边嚎，一边“砰砰砰”地磕头。
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涕泗横流。
水泥地面很快就被他额头上渗出的血迹染上了一点红。
罗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算什么？
不战而降？
还是有什么新的阴谋？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起来。”
罗弈平淡地吐出两个字。
“不！您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我就跪死在这里！”胖子哭得更凶了，肥硕的身体抖得像个筛子。
罗弈没有再劝。
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你进过我家。”
胖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沾满灰尘和血污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我......我......”
“你在找一个东西。”罗弈继续说道。
胖子彻底放弃了抵抗，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只剩下嘴唇在哆嗦。
“是，是......但是我真的什么都没拿！您家里的东西我一根毛都没动！我发誓！”
“你在找什么？”
“一个金属罐子！”胖子声音很大，生怕罗弈听不见，“一个巴掌大的金属罐子！”
“不是在你家找！是在一个女人的家里找！”
金属罐子。
女人的家。
罗弈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周玲那张警惕而平静的脸。
“哪个女人？”
“就是租你铺子，开早餐店那个！叫......叫周玲！”胖子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我没在她家找到，才想着她会不会把东西给了身边的人，所以才......才冒犯了您！我就是去看看，真的没想干别的！”
“要是知道有你尊大神，这个任务我打死我都不接啊！”
罗弈的思绪飞速转动。
他想起了周玲母女的种种异常，还有那只眼神诡异的异瞳白猫。
看来，这个女人身上的秘密，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谁让你找的？”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大哥！”胖子哭丧着脸，“我们这行有规矩的，都是通过一个平台接单，客户是匿名的！”
“罐子里是什么？”
“我更不知道了！任务上只写了找到这个东西，酬金五十万！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五十万。
只是为了找一个罐子。
看来那东西，非同小可。
罗弈的精神力，一直笼罩着胖子。
在他的感知中，胖子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心跳，脉搏，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出现明显的异常。
他没有说谎。
或者说，他说的，是他所知道的全部事实。
“平台？什么平台？”罗弈抓住了这个关键信息。
胖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罗弈会问这个。
但他现在只想活命，根本不敢有半点隐瞒。
“长老会。”
“长老会？”
罗弈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大感新奇。
“是，就是一个......一个类似于黑市一样的平台。”胖子组织着语言，小心翼翼地解释。
“听说最早是上世纪二十年代，那时候乱，一些走江湖的，比如盗门、娼门，还有耍猴戏的、土夫子什么的，都是些下九流的行当，为了不被洋人和军阀欺负，就自己抱团取暖，成立了这么个组织，互帮互助。”
“后来慢慢发展，吸引了不少各路有本事的人加入。到现在，基本上就成了一个中介平台。只要你肯花钱，就能在上面发布任务，找人帮你解决各种麻烦事。”
胖子一口气说完，紧张地看着罗弈，观察着他的反应。
罗弈的内心，掀起了一阵波澜。
原来，在这座现代化的城市之下，还隐藏着这样一个从旧时代延续至今的，地下的江湖。
这比他想象的，要有意思得多。
“你知道的还不少。”罗弈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
“我......我就是个在外围接点小任务赚点零花钱的小角色！”胖子连忙撇清关系，“也就听圈子里的朋友吹牛逼的时候，知道点皮毛。长老会里那些真正的大人物，我连见的资格都没有。”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罗弈，又讪讪地补充了一句。
“不过，靠着接活，也算结识了些朋友，学了点混饭吃的本事......”
罗弈忽然笑了。
“比如，技术开锁？反侦察？”
胖子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罗弈没再理会他的窘迫，而是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你刚才，准备掏刀子了。”
胖子浑身一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为什么又跪了？”
听到这个问题，胖子脸上的恐惧，似乎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了。
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发自肺腑的后怕。
他苦着脸，声音都变了调。
“大哥，您就别玩我了。”
“你让我脑袋疼的那一下，我就知道，您不是普通人。”
胖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虽然是个小角色，但也听说过，长老会里有那么几个供奉着的大佬，就有些神神道道的特殊本事。那都是我们这种人需要仰望的存在，见都见不到的。”
“我......我刚才确实动了歪心思，想着能不能拼一把。”
“可就在我准备摸刀的时候......”
胖子吞了口唾沫，似乎在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我看到了您的反应。”
“您就那么站着，看着我，好像......好像在看一只蚂蚁。”
“那种感觉，我形容不上来。就好像我不管做什么，在您面前都是个笑话。我拼尽全力，可能都伤不到您一根头发。”
“我知道，我跟您，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再动手，就是死路一条。”
他抬起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命，比钱重要。小命要是丢了，我......我就再也见不到我的申鹤了。”
说到最后，他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仿佛见不到那个叫“申鹤”的，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罗弈：“......”
罗弈一时没反应过来，但看着胖子那一脸痴汉表情，忽然明白了。
是那个游戏里的角色。
一个为了虚拟人物，而果断放弃五十万赏金和尊严的死肥宅。
这理由......
还真是......清新脱俗。
罗弈沉默了。
他低头看着跪在地上，把所有希望都寄托于他一念之间的胖子。
脑子里，却在飞速整理着刚刚得到的所有信息。
长老会。
匿名的委托人。
神秘的周玲母女。
还有一个价值五十万，金属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