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宇川带着的这一万兵马较离兵轻便,很快便撤离。
他们要知己知彼,更重要的是不急着勤王,自然要回去好好好商议战术。
而离兵也无法让重甲骑兵追击他们,便草草结束了今日的作战。
………………
宁国公领兵回京,必然经过凤神关。
凤神关在被离军十万大军,和当地抓捕的几万民众一起围攻的情况下,只坚持了八日便被攻破。
因为知道宁国公回转,并没有耗力去攻打防守坚固的京城,而是守株待兔。
京城外围除了东边儿接壤武州,每一处都在打仗。
无数百姓想流入京城躲避,那些文官觉着百姓无用,又耗费粮食,身份复杂,想将他们拒之门外。
可武将知道,那些民众如果不进城,就会被离军捉去用人肉协助攻城,没听文官嚷嚷,直接把百姓放了进来。
毕竟就算京城广阔庞大,物资还算充盈,可谁知道这一战要打多久?
这些百姓进来,若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他们也就多了些粮食。
他们还是出兵迎战的,可策夜布贡亲自出战,杀了个他们个片甲不留。
然后就退守城中了。
宁国公抵达凤神关,自然又是一道难坎。
他知道自己只能进,不能退。
否则他一退,离军就没有了防备顾忌,会直取京城。
宁国公与凤神关的离军对战,拉扯了半个月,逐渐被离军摸清战术。
而在京城外围的策夜布贡便想办法包抄了过去。
宁国公应对疲乏,去信城中,要求城中军队支援。
朝廷文武百官大殿上激烈争吵了许久,决定倾力与宁国公会合。
很快召集城中军民十三万,且战且退的骚扰离军。
暂时缓解了宁国公腹背受敌的处境。
………………
夜晚,月明星稀。
宁国公坐在营地外的巨石上擦拭枪头,闲暇时,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夏日炎热,月光却寒凉。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言不语的看了他几十年。
他头发黑白驳杂,脸上皱纹横生,只隐约还瞧见当年京城贵公子的风采。
二十多年的侯府贵公子,三十多年的金戈铁马。
锦衣玉食有过,吃霜饮露有过。儿孙绕膝有过,也许过不久,马革裹尸也会有。
这一生,遗憾的事情有许多。
是一生一死的出生之日,是母亲解不开的心结,是侯府的满门荣耀。
是疏于保护的柳清颜,也是无力保护的女儿。
大靖山河破碎,非他之过。可他身处棋局,必须得尽一个臣子的本分。
外族侵他国土,他不得不战。为着君王,也为着天下苍生。
可他的想法,说服不了别人。
他几次三番的劝说崔昀野,重振朝纲,他相信崔昀野有这个能力。
可崔昀野不愿。
若说是仇恨皇室,怨恨当初正统帝的翻脸无情。
可正统帝才智不足,心胸狭窄,若他有心,完全可以换一个皇帝。
可是他没有,他胆大包天,十恶不赦的想要推翻这天下。
有时他觉得自己老了,思想跟不上这个锐利的年轻人。
他总是揣测,崔昀野是自己喂养大了自己的野心,才想要做那遗臭万年的恶事。
可后来,他那傻女儿,傻乎乎的,宁愿做妾,也要去陵州找他。
他自己就是高门大户出身,知道女子做妾意味着什么。
可他拗不过自己女儿,那几十万石粮草,昭示着他的卑鄙和无耻。
他安慰自己,崔昀野愿意花那么多粮草换她女儿,虽然嘴上说的难听,但应该是有情分在的。
可他那时心底最深处,还是觉得女儿此去前路未卜。
他女儿小小的一个人,独自去了陵州,要怎么面对那些对她充满恶意的主子和仆人?
可当他拿着那些粮草调度军中,每日累于对战戎狄之时。
他的女儿给他来信了,信上还是那样的狗爬字,却从内而外透露着天真和喜悦。
他努力想从中看出一丝强颜欢笑的心酸,可是没有。
他那傻女儿是真的在崔昀野手里过上好日子了。
且字里行间,比她在北疆待的那几个月还要活泼开朗。
他感到荒谬且难以置信,同样是男人,同样是贵公子,虽然他宠溺女儿,但也知道自己女儿有些一言难尽。
崔昀野那般心机深沉,满腹算计的男人,也会爱上他的女儿吗?
此后过了许久,在他抛开女儿不谈,只以宁国公的身份求他资助粮草时。
崔昀野还是熟悉的婉言拒绝,字里行间还透露着劝他另择明主的意味。
笑话,他家世代列侯,在他这儿更是凭着忠勇和军功升为宁国公。
何须他一小人,来扭曲他的家国大义?
就在他不抱希望之后,这崔昀野竟然又送了粮草。
还写信讥讽他生了个好女儿。
所以是她女儿起到了什么作用。
他再次难以置信。
即便他们在京城的时候,自己就知道他们背德有染。
可那时自己也只当他们是不守规矩的年轻男女。
又是自己女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好歹崔昀野能保护他女儿。
可那次后,他逐渐相信一件事情。
崔昀野是真的爱他女儿,即便这种爱,他难以理解。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情,便是放女儿去陵州。
女儿嫁出去便不是沈家人了,不必背负沈家的责任和宿命。
虽然她不能扭转崔昀野的心思,但作为女儿,她过上安稳的好日子,还生了个外孙。
这辈子对她的亏欠,便让崔昀野来弥补。
若崔昀野的痴心妄想,真的得偿所愿了,他女儿和外孙也会是受益者。
这便足够。
……………
另一头,远在冀州边界的崔昀野,正在挑灯夜读。
却觉着好似有人在背后嘀咕他,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合上兵书,仰头转了转脖子。
刚准备起身,便见丁允鹤端着托盘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