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4月26日,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厨房窗户,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许多多家的餐桌上,摆着简单的三菜一汤:清炒南瓜、白灼西兰花、香菇炒青菜和一锅飘着蛋花的紫菜汤。饭菜的热气在夕阳中袅袅上升,带着家常的温暖气息。
朱子怡扎着利落的马尾,身上系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围裙,手里端着两碗米饭。她将其中一碗放在许多多面前,另一碗放在自己那边,然后在女儿对面坐下。
她看着桌对面那个一反常态、蔫头耷脑的许多多,眉头微微蹙起。这小祖宗平时吃饭跟打仗似的冲锋陷阵,今天却对着饭碗发呆,小胖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米饭,就是不往嘴里送。
“你确定你不饿?”朱子怡把饭碗往多多面前又推了推,耐着性子问。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掉粪坑了,能让这小馋猫对食物无动于衷。
多多抬起那张圆乎乎、带着婴儿肥的大脸盘子,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多多不饿多多饿,多多饿不饿?”
朱子怡:“????” 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跳,“你到底饿不饿?吃饭!”
多多继续复读机模式:“多多不饿多多饿,多多饿不饿?”
“你不吃算了,反正饿的不是我。”朱子怡终于炸毛,决定祭出冷处理大法。她受够了,自己还饿着肚子呢,这小家伙搁这儿玩绕口令?
她“哐当”一声把饭碗顿在桌上,:“我是不会给你零食吃的,你要么吃饭,要么饿肚子,自己选。” 退路堵死,窗户焊死。
多多对这句威胁终于有了点反应,小短腿一蹬,哧溜一下从椅子上滑下来,凑到朱子怡面前,仰着小胖脸,控诉道:“你玩不起鸭妈妈。” 仿佛朱子怡在跟她玩什么高端策略游戏。
朱子怡一边扒拉碗里的南瓜,一边没好气地点头:“对啊,我就是玩不起,老娘没力气跟你玩策略。”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新手村boSS反复蹂躏的菜鸟。
多多有点烦恼地搅着手指头。她不吃饭是另有“宏图大计”的,计划外的计划是,她本来打算用“没吃晚饭”这个“悲惨”事实,博取妈妈同情,求点零食垫垫肚子。看,她连晚饭都没吃呢!,多么充分的理由。
但是,妈妈已经冷酷无情地把“零食通道”焊死了。
“你!吃!不!吃!晚!饭!”朱子怡深吸一口气,发出终极灵魂拷问。
多多伸长她那肉乎乎的小脖子,像只探头探脑的小乌龟,仔细瞅了瞅桌上的“绿色地狱”——南瓜、西兰花、蘑菇。她的小胖脸上瞬间写满了“嫌弃”二字,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不吃!”
没有肉肉,这饭食之无味,弃之……嗯,好像也不可惜。
“不吃算了,你走开,饿肚子去吧。”朱子怡彻底放弃,三下五除二把碗筷一收,残羹剩饭全端走,动作干净利落,不留给多多一丝一毫的念想和反悔余地。
多多眼巴巴地看着妈妈冷酷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听着碗筷碰撞的“叮当”声,小心肝儿慌得一批。但是,一想到晚上伟大的“蹭吃蹭喝”计划,想到那魂牵梦绕的滋味——晓白家的钵钵鸡,她的意志瞬间又坚定如钢,她知道,钵钵鸡是要卖钱的,不能白吃。她兜比脸干净,许妈妈是绝对不会带她去买这种又辣又“奢侈”的零嘴儿的。她唯一的希望之光,就是抱紧陈老板的大腿。
是的,陈野晚上要请她们一帮小屁孩一起去吃钵钵鸡,上次陈野带她们去聚餐,那香味……多多白天可能是在晓白身上闻到了残留的香料味儿,馋虫上脑,嗷呜一口就咬在了晓白胳膊上,结果嘛……自然是被暴怒的川妹子追着操场揍了三圈,回来时哭唧唧地挂在陈野耳边念经:“天鸭,钵钵鸡也太好吃啦叭,好想吃鸭!” 那次聚餐,多多差点把自己的舌头一起吞下去。
唯一让她捶胸顿足、耿耿于怀的是——她没吃够,因为晚饭吃太饱啦,肚肚没空间啦!
她明明还能再塞一点的,真的,她指天发誓她真的还能再塞亿点点的!
结果就被无情的陈老板拖走了,被婉莹和芊芊这两个“帮凶”架走了。
她为此碎碎念了一晚上,回到家见到朱子怡还在魔音灌耳,连做梦说的梦话都是:“我还能吃一点的……就一点……”
她越想越觉得血亏,那么好吃的肉肉,香辣过瘾,是她贫瘠的味蕾从未体验过的巅峰,简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现在,吃过钵钵鸡的她,再看妈妈做的“素斋”,一点肉星子都没有,这让她吃个铲铲哦!
所以,为了钵钵鸡自由,为了弥补上次的遗憾,她,许多多,今天要——空!腹!出!击!
她拒绝了南瓜的诱惑,抵住了蘑菇的威胁,顽强地守住了空荡荡的小肚子,迈着悲壮而坚定的步伐,来到了陈野家的院门前。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
“你饿不饿?”朱子怡临走前,还是不放心地回头问了一句。她以为是几个小朋友约好一起玩,也没多想。
多多立刻进入装傻模式,小脑袋摇得像帕金森晚期:“多多不饿多多饿,多多饿不饿?” 都这时候了,胜利就在眼前,陈野家的大门就在咫尺,她怎么可能前功尽弃?只要敲开门,喊一声“陈老板你好帅鸭~”,陈老板就会问她“吃饭了吗?”,她就可怜巴巴地说“没吃呢~”,陈老板就会大手一挥“那我们出发去吃钵钵鸡叭。”,她就开心地点头如捣蒜,然后屁颠屁颠跟着陈老板奔向幸福的肉肉海洋,剧本她都写好了,就等妈妈快点走。
“好好好,不吃是吧?那就饿扁你,记住!不许找人家要零食吃!”朱子怡拿这个滚刀肉没辙,气呼呼地走了。
多多一见妈妈背影消失,立刻原地复活,小短腿“蹬蹬蹬”冲到陈野家院门口,路过正在院子里老神在在泡着铁观音的陈阿嬷时,还不忘嚣张地“哈哈哈”大笑三声,对着那氤氲茶香发表高见:“桑叶子好好喝嗷~~”
陈阿嬷端着紫砂小茶杯的手一顿,眼皮都没抬一下。香喷喷的上好铁观音,竟然被这小瓜娃子说成是桑叶子?要不是看在她是个瓜娃子的份上,依她老人家的暴脾气,非得喷她一脸茶沫子不可,她虽然是个阿嬷,但还没沦落到用桑叶子糊弄人的地步。
“快走开,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陈阿嬷没好气地挥挥手,像驱赶一只聒噪的小麻雀。她倒不是怕喷哭了多多,是怕喷了之后被这小祖宗反喷回来,那才叫一个没完没了。这小家伙来过好几次了,其“威力”跟村里那个川娃子唐晓白有得一拼。晓白是人狠话不多,暗戳戳地报仇;眼前这个简直就是二哈转世,皮实又脆弱,一碰就哭,一戳就倒,一摸就惨叫。她这老阿嬷看了也头痛。惹不起惹不起,陈阿嬷觉得还是出去找老姐妹串门比较安全。
好在多多今天“军情紧急”,也没心思跟陈阿嬷斗法。她“蹬蹬蹬”跑到陈野房间门口,小胸脯起伏,气喘吁吁。
哎哟,没吃饭饭跑起来好累鸭,腿都软了。
嗯……其实吃了饭饭,她跑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跑步?对她许多多来说,那是反人类的设计。
“咄咄咄~~~” 多多踮起脚,用肉乎乎的小拳头敲门。
没反应。
陈野不在家?
多多瞬间蔫了,像只被戳破的气球。她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晃悠,像只迷路的小企鹅。晃得无聊了,干脆一屁股坐在院子门口冰凉的石条门槛上,两只小手托着肉嘟嘟的腮帮子,望着小路尽头发呆。小肚子非常应景地开始“咕噜咕噜咕噜”演奏交响乐。
她好饿鸭……
时间慢得像蜗牛爬。终于,远处传来了说话声,多多“噌”地站起来,惊喜地踮脚张望,小眼睛都亮了起来,期盼着是她的“救世主”陈老板。
可惜不是。是婉莹软软糯糯的声音,还有芊芊那标志性的“hiahiahia~”,小豆丁嚷嚷着要带婉莹去找陈诚玩。
多多不想动。一方面是因为她懒,另一方面是因为她饿,没力气。她担心自己宝贵的体力消耗在去找陈诚的路上,等会儿陈野回来了,她却没力气走到夜市,只能眼睁睁看着陈老板带着其他人去吃香喝辣,自己在家对着墙壁流口水?那画面太美不敢想,不行,她要保存实力,等待肉肉自动从锅里飞出来,精准投喂到她嘴边。
多多等啊等,等得小脑袋都大了,小肚子都瘪了7,陈野还是没个人影。
她开始哼哼唧唧,无病呻吟,试图用“饿”的声波召唤陈野。
这招终于吸引了路过的“热心市民”陈诚。陈诚这小子,个子蹿得挺快,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运动衫,看到歪倒在门槛上、一副“命不久矣”状的多多,吓了一大跳,以为这小祖宗误食了啥毒蘑菇中毒了呢。
“多多?多多~~~”陈诚蹲下来,戳了戳多多软乎乎的脸蛋。
“……嘤嘤嘤,快救救多多鸭~~~”多多气若游丝,戏很足。
“你怎么了,生病了?”陈诚一脸紧张,学着大人的样子把手放在多多额头上试温。嗯?凉丝丝的,没发烧。
“我要吃,我要吃鸭~~~”多多发出灵魂呐喊。
“……你这是饿的?”陈诚恍然大悟,又好气又好笑,“阿野不是说八点多过来集合吗,你是不是傻,晚饭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