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的光芒并未持续太久。
当五人从月球背面那座崩溃的星灵族圣殿冲出时，迎接他们的并非星空，而是一片扭曲、沸腾的虚空乱流。月球轨道上，荒牙族那庞大到遮蔽天日的舰队正在进行着某种野蛮的、仪式化的能量轰炸，无数道暗红色的光柱轰击在月球表面，试图将那扇正在闭合的星门彻底撕碎，或是从中拽出些什么。
“坐标已锁定！地球，亚洲区临时要塞！”苏芸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她的分析仪正疯狂地解析着混乱的引力场，“我们被传送到了近地轨道，但引力锚点偏移了！”
“别管那么多了！强行切入大气层！”林夜当机立断。
四人化作四道流光，拖着长长的尾焰，义无反顾地冲入了那片稠密而狂暴的氮氧大气层。飞船般的流线型身躯在摩擦中升温、燃烧，又在贞德的圣光护盾与林夜的混沌星力包裹下安然无恙。
他们最终坠落在长城要塞附近的一片戈壁滩上，激起漫天烟尘。
甫一落地，迎接他们的不是欢迎，而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
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大气中弥漫着臭氧和尘埃混合的刺鼻气味。远方，长城的轮廓在能量风暴中若隐若现，但更多的，是无数的火光与爆炸。大地在呻吟，仿佛一头遍体鳞伤的巨兽。
“这里……怎么了？”暴熊王捂着胸口，他能感觉到，整个星球的脉搏都在剧烈地、不祥地跳动。
霍震岳和铁壁将军的身影从一处临时掩体中冲出，看到林夜四人安然无恙，两位铁血军人眼中闪过狂喜，但随即被更深的忧虑所取代。
“龙首！你们终于回来了！”铁壁的声音沙哑，他指着远方的战场，“一小时前，荒牙族的舰队突破了我们的外围防线。他们没有攻击城市，而是……在朝地面灌注能量！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所有通讯都中断了，一半的防御塔已经哑火！”
霍震岳接过话头，脸色凝重如铁：“更糟的是，我们探测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精神冲击。它不像荒牙主母的神魂，更像是一种……来自宇宙背景的冰冷意志。它无视了我们的精神屏障，直接‘告知’了我们一件事。”
林夜的心猛地一沉。
“什么事？”
“‘收割’……”霍震岳吐出这个冰冷的词语，“那个意志称我们为‘即将成熟的麦田’，而它们，是‘收获者’。它还说……感谢我们的配合，让‘清理’过程如此顺利。”
“配合？”林夜瞬间明白了。
荒牙族唤醒“观察者”烙印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献祭和引导。他们用自己的信仰和整个文明的命运，为“观察者”打开了通往这个世界的通道。而现在，这位“收割者”已经降临，地球的命运，已经不再掌握在任何人的手中。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林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不知道。”苏芸摇头，她的分析仪上满是混乱的数据流，“但根据月球上那股意志的强度衰减速度，它正在‘适应’这个维度的法则。最多……不超过十二个小时，它就能完成对整个星球的扫描和锁定。届时，就是我们……被格式化的时刻。”
绝望，如同潮水般开始蔓延。
铁壁将军握紧了拳头，指甲深陷掌心：“难道……我们三百年的奋斗，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林夜没有回答。他独自走到一旁，盘膝坐下。掌心的VII号“火种密钥”正散发着微弱的寒意，与他的混沌星核紧密相连。他能感觉到，这枚钥匙并非单纯的导航工具，它更像是一个……共鸣器。
在月球圣殿的最后时刻，他听到的那句话再次浮现。
【……火种计划……执行失败……启动……b方案……】
【……清理……开始……】
失败的是“火种计划”，还是“观察者”自己的某个环节？b方案又是什么？
“变量……”林夜咀嚼着这个词。铁腕、龙祖，都将他定义为“变量”。一个能够打破既定规则的不确定因素。
如果无法硬抗，那么，是否可以成为那个最大的“变数”？
他缓缓睁开眼，眼中不再是单纯的愤怒或悲伤，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
“诸位，放弃所有防御。”林夜站起身，下达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命令，“所有人，退回要塞最深处的备用能源核心。将所有能量储备，集中供给贞德和苏芸。”
“什么？！”霍震岳和铁壁大惊失色，“龙首，你要做什么？放弃防线？我们将直面……”
“执行命令。”林夜的语气不容置疑。
看着林夜不容置疑的眼神，两位将军最终选择了服从。他们虽然不解，但三百年并肩作战的经历让他们坚信，林夜绝不会做无谓的牺牲。
很快，长城要塞的人类战士开始有序地向地下核心区撤退。地表，只剩下林夜、贞德、苏芸和暴熊王四人。
“林夜，你到底想干什么？”贞德忍不住问道。
“火种密钥给了我一个坐标。”林夜没有解释，而是将意念沉入晶体之中。VII号密钥的星图残片开始高速运转，过滤掉荒牙族和“观察者”的干扰信号，最终，一个微弱但清晰的坐标被锁定。
“它在……火星。”林夜缓缓吐出两个字。
“火星？那个早已化为炼狱的红色星球？”苏芸惊讶道，“我们去那里做什么？那里什么都没有！”
“不。”林夜摇了摇头，混沌星核与密钥的共鸣越来越强，“那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一个……能够撬动整个棋局的支点。”
……
与此同时，月球轨道。
荒牙主母那庞大的神骸在吸收了足够的信仰能量后，缓缓睁开空洞的眼眶。一道比月球本身还要庞大的意志，从中投射而出，笼罩了整个太阳系。
【扫描……完成。】
【目标：碳基生命集群，编号：Sol-3。】
【文明层级：行星文明，第九阶巅峰。】
【进化路径：混乱、野蛮、充满了无序的变量。】
【评估：劣等，但……具备一丝……有趣的‘可能性’。】
【‘筛选’协议启动。】
【第一步：剥离其文明基石，剥夺其守护力量。】
随着这声冰冷的宣告，荒牙主母的神骸猛地抬起，对准了地球。无穷无尽的、带着荒牙族信仰烙印的暗红色能量，化作一道道光矛，不再是轰炸地表，而是精准地射向地球的几处地脉节点和上古阵法核心。
轰！轰！轰！
地球各地，那些守护了华夏数千年的上古禁制、地脉灵眼，在这股降维式的打击下，如同纸糊般接连破碎。一股股精纯的、维系着地球生态平衡的龙脉之气，被硬生生抽离出来，汇入荒牙主母的神骸之中。
“它在做什么？！”霍震岳在地下核心区，通过最后的监控看到了这一幕，发出绝望的嘶吼。
“它在抽取地球的‘气运’和‘生命力’！”林夜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却异常冷静，“它在削弱这个星球的本源，让我们变成一群被困在铁笼里的待宰羔羊。它不急于杀死我们，它在……饲养我们。”
这是一种比直接毁灭更加残忍的“收割”。
就在荒牙主母抽取地球本源的同时，月球上，那扇通往“观察者”领域的星门残骸中，一道微不可察的、非逻辑的“缝隙”悄然张开。这缝隙并非由能量构成，而是一种概念上的“漏洞”。
林夜、贞德、苏芸和暴熊王，四人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钻入了这道缝隙。
他们没有去火星。
缝隙的另一头，是荒牙主母神骸的后方，一个被祂自身信仰之光所庇护、绝对无法被祂察觉的盲区。在那里，林夜留下了最后一枚、也是最关键的一枚“种子”。
那不是火种密钥，而是他从铁血星河帝国数据库中窃取的一段、关于高维信息干扰的底层代码。这段代码被他用自己的混沌星核和一滴精血进行了“万物吞噬”式的改造，变得面目全非。
【警告：检测到未知数据污染……逻辑模型无法解析……】
【启动……自检程序……】
【……发现……不可逆转的……悖论……】
【……核心指令……冲突……‘收割’……与……‘保存样本’……】
【……系统……宕机……】
荒牙主母那庞大的神骸猛地一滞。抽取地球本源的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就是这一瞬间！
林夜四人通过缝隙，出现在了荒牙主母神骸的后方，直面那片虚无的能量海洋。而苏芸，已经将一个超负荷运行的空间坐标定位器，贴在了神骸的能量护甲上。
“走！”林夜大吼。
四人再次化作流光，目标直指——火星。
在他们身后，荒牙主母的神骸发出了无声的咆哮。它的一部分意识已经锁定了林夜，但“系统宕机”的瞬间，让它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击。而那段被植入的悖论代码，已经开始像病毒一样，侵蚀着它古老而纯粹的信仰核心。
……
火星，这颗死寂的红色星球。
四人降落在一片广袤的、被称为“寂静之海”的平原上。
“我们到了。”林夜看着前方，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贞德，准备神国展开。苏芸，链接火种密钥，解析这里的坐标。暴熊王，守卫我们。”
贞德的圣剑插入地面，一个微缩的、由光构成的圣洁国度开始在这片荒芜之地缓缓浮现。苏芸则将全部心神沉浸在VII号密钥之中。
嗡——！
密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荒芜的火星地表开始震动，一道道深埋地底的、早已干涸的古老运河网络，在光芒中重新显露出模糊的轮廓。而在运河网络的交汇点，一座被火山灰和岩石彻底掩埋的、巨大的金属穹顶，正缓缓升起。
那穹顶之上，刻着三个早已被风沙磨灭大半的古文字——
“星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