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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赵知微

唐咸通年间,九华山的云雾总比别处浓些,尤其凤皇岭一带,常年裹着层薄纱似的雾,雾深处藏着一间竹庐,庐前种着几丛蕙兰,庐后立着片老松——那是道士赵知微的住处。

赵知微年轻时就爱这山水,背着个装道书的布囊上了九华山,一住就是几十年。他不食人间烟火,常采蕙兰花瓣泡水喝,捡松针上的晨露当茶,每天坐在竹庐前读道书,读累了就对着云雾打坐,连说话都带着股清清淡淡的仙气。久而久之,山下人都说凤皇岭有位“活神仙”,不少想要求道的人,都背着行李往山上跑,皇甫玄真就是其中一个。

玄真第一次见赵知微时,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背着包袱跪在竹庐前,说要拜师学道。赵知微没立刻答应,只让他先在庐外劈柴挑水。玄真也不抱怨,每天天不亮就起身,把庐前的院子扫得干干净净,把水缸挑得满满当当,晚上就坐在松树下,听赵知微讲道书里的道理。这一待就是十五年,从少年待到青年,玄真的性子也磨得像赵知微一样,沉静又踏实,赵知微这才正式收他为徒,把自己的道学本事慢慢教给他。

咸通辛卯年的春天,赵知微看着炼丹炉里的药料,对玄真说:“炉里还缺几味西土来的药材,你去趟京师,找家靠谱的药铺买回来。”玄真领了师命,收拾好行李就下了山,到了长安后,住在玉芝观的上清院里。

那时,有个叫皇甫枚的文人住在兰陵里,和玄真算是远房同乡,听说玄真来自九华山,还师从赵知微,便常来找他聊天,总想打听赵知微的奇事。

这天,皇甫枚又来上清院,给玄真带了些长安的点心,笑着问:“玄真兄,你师父赵道长到底有多大本事?山下人都说他会仙术,是真的吗?”

玄真泡了杯从九华山带来的松针茶,递给皇甫枚,慢慢说:“我师父从不说自己会仙术,只说‘道在心里,不在术上’。不过他确实有些常人没有的能耐——他常跟我们说,‘分杯结雾’‘化竹钓鲻’这些小法术,他早就会了,只是觉得没什么用,懒得做罢了。”

皇甫枚眼睛一亮:“那你见过他用法术吗?快给我说说!”

玄真喝了口茶,想起去年中秋的事,嘴角露出点笑意:“去年中秋前,九华山连着下了十几天雨,从初一到十五,天就没晴过。十五那天傍晚,雨还淅淅沥沥的,我跟几个师兄弟坐在竹庐里,看着窗外的雨,都叹着气说‘可惜了这么好的中秋,连月亮都看不着’。”

“这话刚说完,师父就从里屋走出来,对侍童说‘去备些酒和果子’,然后转头对我们说‘想不想去天柱峰上玩月?’”

皇甫枚听得身子往前凑了凑:“天柱峰那么高,还下着雨,怎么上去啊?”

“我们也这么问,”玄真接着说,“师父没解释,只让我们跟着他。我们跟着他出了竹庐,雨还在下,可奇怪的是,走到院子门口时,雨好像绕着我们走似的,身上一点都没湿。到了凤皇岭下,师父指着前面的云雾说‘闭着眼,跟着我走’,我们刚闭上眼,就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像踩在云上面,耳边只有风的声音,没一会儿,师父就让我们睁眼——你猜怎么着?我们竟站在天柱峰的山顶上!”

皇甫枚惊得张大了嘴:“真的?那雨呢?月亮呢?”

“山顶上根本没下雨!”玄真的眼神里满是怀念,“那天柱峰的山顶,云雾全散了,一轮明月挂在天上,亮得能看见远处山尖的雪。师父早让侍童把酒和果子摆好了,我们围坐在石头旁,喝着酒,看着月亮,听师父讲‘月有阴晴圆缺’的道理,那感觉,就像在天上一样。”

“后来呢?”皇甫枚追问,“你们怎么下来的?”

“快到半夜时,师父说‘该回去了’,我们又闭着眼,跟着他走,没一会儿就回到了竹庐。第二天一早,山下的人还说昨天雨下得多大,可我们几个师兄弟,衣服上还带着山顶的月光味呢!”玄真笑着说,“不过师父跟我们说,这不是什么仙术,只是‘心能静,便能通天地’——我们总想着下雨看不了月亮,心就被雨困住了;师父心里没有雨,只有月亮,自然就能到能看见月亮的地方。”

皇甫枚愣了半天,才喃喃道:“原来不是仙术,是心境啊……那赵道长平时除了炼丹、读道书,还做什么?”

“师父每天都会去松树林里打坐,”玄真说,“他说松树活得久,能懂天地的道理,跟松树待久了,心会更静。有一次,我问师父‘什么时候才能像您一样,做到心无杂念’,师父指着松树上的松鼠说‘你看那松鼠,找松子时就专心找松子,吃松子时就专心吃松子,从不想别的,你要是能像它一样,心自然就静了’。”

皇甫枚点点头,又问:“那这次让你去买西土药材,是要炼什么丹啊?”

“是‘还魂丹’,”玄真压低声音,“不过师父说,这丹不是给人治病的,是给山里的草木治病的——去年冬天特别冷,好多老松都冻坏了,师父想炼些丹,化在水里,浇在松根上,让它们能活过来。”

皇甫枚更惊讶了:“原来赵道长炼丹,不是为了自己长生,是为了山里的草木啊!”

“师父说,‘天地万物都是一体的,草木活好了,人才能活得好’,”玄真说,“他还说,真正的‘道’,不是要远离人间,是要懂得珍惜身边的万物——珍惜蕙兰的香,珍惜松树的绿,珍惜月亮的明,珍惜雨水的润,这样才算懂道。”

过了几天,玄真买齐了西土药材,要回九华山了。皇甫枚送他到城外,问:“玄真兄,下次我能不能去九华山拜访赵道长啊?”

玄真笑着说:“师父说,‘有缘自会相见’。不过就算见不到,你只要记住他的话——心不被外物困住,珍惜身边的万物,就算不在九华山,也能懂他的道。”

玄真走后,皇甫枚常常想起他说的话。有一次,长安也下了场大雨,皇甫枚坐在窗前,看着雨帘,想起玄真说的“心能静,便能通天地”,便试着静下心来——果然,没一会儿,他就听见了雨打芭蕉的声音,看见了雨中冒芽的小草,甚至觉得空气里都带着股清新的味道,再也不觉得下雨烦人了。

后来,皇甫枚写文章时,常常把赵知微和玄真的故事写进去,告诉读者:这世上没有什么真正的“仙术”,只有通透的心境;没有什么遥远的“道”,只有对身边万物的珍惜。

而九华山的凤皇岭上,赵知微依旧每天坐在竹庐前读道书,玄真依旧每天劈柴挑水。炼丹炉里的药材慢慢融化,化成的水浇在松根上,没过多久,那些冻坏的老松,又冒出了嫩绿的新芽。云雾缭绕的山顶上,月亮依旧明亮,蕙兰依旧飘香,像是在告诉每一个路过的人:真正的“道”,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玄虚,是藏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珍惜一朵花的开,珍惜一棵树的绿,珍惜一片云的飘,珍惜一轮月的明,怀着这样的心意生活,就是最好的“道”。

赵知微的故事,也像九华山的云雾一样,慢慢飘向远方,提醒着人们:别总想着追求遥不可及的“仙术”和“长生”,不如静下心来,看看身边的世界——蕙兰在开,松树在长,月亮在照,雨水在落,这些平凡的美好,才是最珍贵的“道”;懂得珍惜这些美好,才是真正的“得道”。就像赵知微说的,天地万物都是一体的,我们珍惜万物,就是在珍惜自己;我们善待万物,就是在善待自己的人生。

2、击竹子

成都城里的酒肆多,可要说最特别的,得数街角那家“醉仙楼”——不是因为酒有多烈,菜有多香,是因为每天午后,总会来个怪人。

那人看着三十多岁,穿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他总揣着两根拇指粗的竹节,一进酒肆就找个角落坐下,掏出竹节“啪、啪、啪”地击打着,节奏时快时慢,铿然的响声混着酒肆的喧闹,竟莫名好听。打一会儿,他就开口唱歌,歌词没什么华丽词藻,净是些“莫贪多,够用就好”“平常心,万事顺”的大白话,却句句透着实在。唱完了,他就捧着个破陶碗,绕着酒桌乞讨,给多给少都不恼,要是有人给酒,他倒会笑着多唱两句。

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从哪儿来,酒肆里的人都叫他“击竹子”。这击竹子在成都讨生活,一讨就是十余年,连酒肆老板换了两任,他还天天来,竹节击打的声音,成了成都午后的一道寻常风景。

这年秋天,击竹子突然没去醉仙楼。倒是一天清晨,他径直走进了东市的“黄记生药铺”。药铺老板黄三郎,是个出了名的热心肠,平时街坊邻里有个头疼脑热,他总是少收钱甚至不收钱,遇到讨饭的,也常给些干粮。

击竹子走进药铺时,黄三郎正忙着磨药,见他进来,便笑着问:“这位兄弟,是哪里不舒服,要抓药吗?”

击竹子却没提抓药的事,只是找了个凳子坐下,语气平静地说:“黄掌柜,我知道你是个好道、讲义气的人,这话我在心里藏了好些日子了。今天来,是有件事想托你帮忙,不知你愿不愿意?”

黄三郎放下药杵,在他对面坐下:“兄弟有话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绝不推辞。”

“我就是个讨饭的,平时在北门外七里亭的桥下歇脚,”击竹子声音低了些,“最近我病得厉害,怕是熬不了几天了。要是我走了,想请你帮忙把我烧了,别让我烂在桥底下。这里有两贯钱,是我攒下的,你拿去买柴,不够的话……就算我欠你的。还有,烧我的时候,千万别碰我的心肝,拜托了。”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整整齐齐包着两贯铜钱,硬塞到黄三郎手里。黄三郎想推辞,可击竹子态度坚决,放下钱就转身走了,只留下个略显佝偻的背影。

第二天一早,黄三郎心里惦记着这事,特意关了药铺,揣着钱往七里亭赶。刚到桥边,就看见击竹子躺在桥下的芦苇丛里,脸色苍白,呼吸也有些微弱。见黄三郎来,他眼里亮了些,勉强笑了笑:“黄掌柜,你真来了……多谢你。”

黄三郎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兄弟,我先带你去看大夫,别放弃啊!”

击竹子却摇了摇头,喘着气说:“不用了……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你答应我的事,别忘了就行。”他顿了顿,又说,“我那两根竹节,在芦苇丛里,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回去留个念想……那竹节,是我年轻时在峨眉山砍的,跟着我十几年了。”

黄三郎没再多说,只是坐在桥边陪着他。到了傍晚,击竹子的呼吸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彻底没了声息。黄三郎按照击竹子的嘱咐,在桥边找了块空地,用他留下的钱买了柴,架起了火堆。烧的时候,他特意避开了击竹子说的“心肝”,心里虽疑惑,却还是守了诺。

火堆快烧尽时,黄三郎突然看见火堆里有东西在发光——不是木炭的红光,是一种温润的白光。他连忙用树枝拨开灰烬,发现里面竟有两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一颗白,一颗黄,摸在手里冰凉冰凉的,还透着股淡淡的清香。

“这是……”黄三郎愣住了,突然想起击竹子说的“别碰我的心肝”——难道这两颗珠子,就是他说的“心肝”?

后来,黄三郎把这两颗珠子带回了药铺。有一次,邻居家的孩子得了急病,高烧不退,大夫也没辙。黄三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白珠子放在孩子身边,没过多久,孩子的烧竟慢慢退了。还有一次,药铺里的老伙计咳得厉害,黄三郎把黄珠子给他含了会儿,咳嗽也缓解了。他这才明白,击竹子不是普通人,那两颗珠子,是能治病救人的宝贝。

可黄三郎没把珠子藏起来,也没拿去卖钱。遇到穷苦人治病没钱,他就用珠子帮他们缓解病痛;有人得了疑难杂症,他就把珠子借出去,从不求回报。有人劝他:“黄掌柜,这可是宝贝,你该自己留着!”

黄三郎却笑着说:“这珠子是击竹子留下的,他一辈子乞讨,却想着用最后的东西帮人,我要是藏起来,就对不起他的托付了。”

慢慢的,“黄记生药铺有宝贝能治病”的消息传开了,可没人知道宝贝是击竹子留下的。只有黄三郎,每次看到那两颗珠子,就会想起那个在酒肆里击竹唱歌的怪人——他唱“莫贪多,够用就好”,唱“平常心,万事顺”,原来不是随口说说,是真的把“善良”和“豁达”刻在了骨子里。

后来,黄三郎老了,把药铺传给了儿子,也把击竹子的故事和珠子一起传了下去。他嘱咐儿子:“这珠子不是咱们的私产,是用来帮人的。记住,做人就像击竹子那样,哪怕过得普通,也要守住本心,多帮衬别人。”

成都的午后,依旧有酒肆的喧闹,只是再也没有那个击竹唱歌的人。可击竹子的故事,却像他击打的竹节声一样,在成都城里悄悄流传着——提醒着人们:一个人的价值,从来不是看他穿得多好、多有钱,而是看他心里装着多少善意。就算是街头乞讨的人,也可能藏着一颗通透、善良的心;就算是最平凡的日子,也能活出最动人的光彩。

就像是竹子留下的珠子,它的珍贵,不是因为它能治病,是因为它承载着一份“不求回报的善意”。这份善意,比任何宝贝都珍贵,能在寒冷时给人温暖,在困境时给人希望,也能让平凡的人生,变得不普通。

3、张浚

唐僖宗年间,黄巢的叛军攻破了长安,皇帝带着亲信一路逃到蜀地,天下顿时乱了起来。这时候,在河中府永乐庄的村子里,住着个叫张浚的年轻人——那时候他还没考取功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庄户人,每天扛着锄头下地,闲了就翻两本旧书,在村里没什么名气,大伙儿都只叫他“张三十四郎”(按排行叫的)。

村里住着个怪人,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从哪儿来。有时候穿件洗得发白的粗麻衣,裤脚卷到膝盖,像个种地的;有时候又披件轻飘飘的羽毛道袍,头发用木簪挽着,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盯着天上的云能看大半天。他不爱跟人说话,村里的小孩见了他就躲,大人也只是远远打个招呼,没人敢随便跟他搭茬。

有一天傍晚,张浚刚从地里回来,扛着锄头走在满是尘土的村路上,身后忽然有人喊他:“张三十四郎,天子身边正等着你来破贼呢!”

张浚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那道人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他身后,手里捏着根枯枝,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亮得很。张浚愣了愣,放下锄头挠挠头:“道长您别开玩笑了,我就是个种地的布衣百姓,连兵器都没摸过,怎么可能去破贼?”

道人上前两步,语气平和却透着股笃定:“你别小看自己,你的本事不在地里,在朝堂上。眼下皇帝在蜀地,你该去那边,早晚会有机会的。”

张浚心里一动,可转念想起家里的母亲,又皱起了眉:“道长,不是我不想去,我娘最近病得厉害,咳嗽喘得连床都下不了,我要是走了,谁照顾她啊?”

道人听了,没再多劝,只是从袖筒里摸出个油纸包,递给张浚:“这里面有两粒丹药,你给你娘服下,能保她十年无病无灾。你娘好了,你也就没牵挂了。”

张浚接过油纸包,摸着手感硬硬的,打开一看,两粒暗红色的丹药,透着股淡淡的草药香。他心里半信半疑,可看着道人认真的样子,又觉得不像骗他。回到家,他赶紧把丹药化在温水里,给母亲喂了下去。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母亲竟然能坐起来了,咳嗽也轻了大半;过了两三天,居然能下地做饭了,跟没生病之前一模一样!张浚又惊又喜,拿着空油纸包想去谢道人,可找遍了村里的角角落落,都没见着道人的影子——有人说看见他往村外的山道走了,也有人说他夜里就不见了,像一阵风似的。

没了母亲的牵挂,张浚想起道人的话,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背着旧书,往蜀地的方向走。那时候蜀地是皇帝的临时行在,各地的能人都往那边去,张浚凭着肚子里的学问,还有一股子敢闯敢拼的劲儿,慢慢在官场上站稳了脚跟。他从小小的幕僚做起,跟着军队出谋划策,后来竟真的领兵打仗,一次次挫败叛军,成了皇帝身边能倚重的大臣。

再后来,张浚一路做到了宰相,帮着朝廷平定了叛乱,把黄巢的叛军赶出了中原——当年道人说的“驾前待尔破贼”,真的应验了!

张浚当了大官后,派人回永乐庄找过那个道人,可村里人说,自他走后,就再也没人见过那个穿麻衣或羽帔的怪人。张浚常常对着窗外的月亮想起他,心里满是感激:要是没有道人那两粒丹药,母亲的病好不了,他就走不出那个小村子;要是没有道人的那句预言,他可能这辈子都只是个种地的百姓,遇不到那样的机遇。

有人问张浚:“您觉得那个道人是神仙吗?”

张浚摇摇头,笑着说:“是不是神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给了我一份善意——帮我解决了最大的顾虑,又点醒了我本该走的路。其实每个人身边都可能有这样的‘善意’,有时候是一句提醒,有时候是一点帮助,能不能抓住,就看你有没有勇气迈出第一步,有没有孝心守住本心。”

是啊,张浚的故事里,没有惊天动地的法术,只有一份朴素的善意和一份踏实的担当。他因为孝顺,犹豫要不要离开母亲;因为道人的善意,没了牵挂,才敢去闯;因为自己的努力,才让预言变成了现实。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机遇,也没有凭空而来的成功。有时候,一句陌生人的提醒,一次小小的帮助,可能就是改变命运的开始;而守住孝顺的本心,带着感恩去努力,才能把这份机遇,变成真正的人生价值。就像张浚,从一个庄户人到当朝宰相,靠的不只是运气,更是那份不敢忘本的孝顺,和抓住善意、踏实前行的勇气。

4、李生

唐僖宗中和末年,有个叫李生的读书人,揣着满箱的经书,往长安赶去参加明经科考试。这一路山高水远,走了没几天,就遇上一个穿素色道袍的道士,两人顺路,便结伴同行,晚上就住在沿途的驿栈或客栈里。

道士话不多,却总能在李生困乏时,说些山水趣事解闷;李生读经书累了,也会跟道士聊些民间见闻。几日下来,两人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言谈间格外投契。

等快到潼关,两人要分道扬镳了,道士忽然提起“黄白之术”(点化金银的法术),李生愣了愣——他只在古书上见过这说法,从没想过真有人会。道士看着他的神情,笑着说:“点化金银这事儿,在神仙眼里不过是粗浅的小法术,之所以不轻易传人,是因为世人大多贪心,得了这法子,就想着满足自己的奢侈欲望,把好好的东西用歪了。”

李生连忙说:“我要是真能学这法子,绝不敢贪心,顶多在没钱赶路、没米下锅时用用,绝不会用来挥霍。”

道士点点头,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可:“我看你性子沉静,也不贪慕虚荣,确实是个可教的人。我把方子传给你,但你要记住——只用它来救急,别用来谋利。要是以后考上了官,有了俸禄,就再也不能用这法子了,不然就是贪心,会遭天道不满的。”

说着,道士从袖筒里摸出张纸,亲手写下方子递给李生——纸上记的全是寻常药草,什么艾草、柏叶、茯苓,都是药铺里随处能买到的,没有半点稀奇。李生接过方子,还想再问些细节,道士却摆了摆手,转身走进了人群,没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后来,李生果然考上了明经科,只是刚开始没授到官职,口袋里的钱很快就花光了,连吃饭都成了问题。他想起道士的方子,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按方子抓了药草,在客栈的小炉子里烧炼——没想到,真的炼出了一小块银子!虽然不多,却够他撑到下次机会。

再后来,李生被派到地方当小官,先是在县里做县丞,俸禄不多,偶尔遇到手头紧,还会偷偷按方子炼点银子。只是他发现,每次炼出的银子都比上次少一点,心里虽有些疑惑,却没往深处想——只当是自己操作时哪步没做好。

又过了几年,李生升任南昌县令,俸禄比以前多了不少,可他看着手里的方子,还是忍不住想试试。他特意找了个僻静的房间,按方子备齐药草,仔细烧炼——可这次,不管他怎么调整火候、增减药草,炉子里除了灰烬,什么都没炼出来。

李生这才想起道士的话——“得禄,则勿复为,为之则贪也”。他当了县令,有了稳定的俸禄,早就不用靠炼银子救急,可还是忍不住想多赚些,这就是贪心啊!道士的方子没失灵,是自己的贪心让方子失灵了。

没过多久,李生的侄子李智修当了和尚,云游四方时路过南昌,来看望他。李生想起自己还有之前炼出的几丸“药引”(按方子炼出的半成品),便拿给智修,嘱咐道:“这东西你留着,要是实在没钱吃饭、没钱住寺庙,就按我教你的法子,用它炼点银子救急,千万别多炼,也别告诉别人。”

智修把药引收了起来,后来游到钟离县,真的遇到了难处——身上的钱花光了,寺庙也住满了,只好暂时住在一家药铺里。他想起叔叔给的药引,便跟药铺老板借了个小炉子,按叔叔教的法子炼了一次——果然炼出了二十两银子。

智修拿着银子,先给药铺老板结了住店的钱,又买了些干粮和佛经,剩下的银子,全分给了街头乞讨的老人和孩子。他没再用那药引炼第二次,用完最后一点,就把方子记在心里,再也没提过。

后来,智修在钟离县的寺庙里住了下来,每天诵经、帮百姓做事,日子过得清贫却安稳。有人问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他总是笑着说:“我没什么本事,只知道做人不能贪心,够用就好。”

而李生在南昌当了几年县令,再也没碰过那方子。他把方子仔细收了起来,每次看到,就提醒自己——做人要知足,为官要清廉,别被贪心迷了眼。后来,他因为政绩好,又被提拔,不管官做得多大,始终保持着朴素的生活,还常把俸禄拿出来帮衬穷苦百姓。

有人问李生:“您当年要是一直用那方子炼银子,现在早就富得流油了,后悔吗?”

李生摇摇头,笑着说:“不后悔。我试过,贪心只会让我失去更多——方子失灵是小事,要是因为贪心丢了本心,丢了官德,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道士传给我的不是炼银子的方子,是做人的道理啊。”

是啊,道士传给李生的,从来不是什么“点石成金”的法术,而是“知足不贪”的本心。那方子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李生的贪心,也让他及时醒悟;而智修懂得“够用就好”,所以能守住本心,不被外物诱惑。

这世上,没有真正能“点石成金”的方子,却有能让人守住幸福的道理——不贪心,知满足,珍惜眼前的拥有,不觊觎额外的得失。就像李生最后明白的那样:官做得再大,钱赚得再多,都不如守住本心来得安稳;而智修也用行动证明:清贫不可怕,贪心才最可怕。

真正的“财富”,从来不是金银珠宝,是那颗不被贪心污染的本心;真正的“法术”,也从来不是点化金银,是懂得“知足常乐”的智慧。守住这份智慧,才能在人生的路上,走得稳,走得远,走得安心。

5、金州道人

唐僖宗年间,黄巢叛军攻破长安,皇帝带着亲信逃往蜀地的岷峨山,中原大地乱成了一锅粥。唯独金州(今陕西安康)因为地处偏僻,山高林密,没被战火波及,百姓依旧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安康太守崔某也暗自庆幸,能在乱世中守着一方安宁。

这天,府衙门外忽然来了个道人。道人穿件青色道袍,腰间系着个装罗盘的布囊,面色沉静,进门就对崔太守拱手道:“如今中原动荡,天子流亡,宗庙社稷几乎成了荒草堆,太守难道就没想过平定贼寇,为天下出份力吗?”

崔太守正对着地图发愁,闻言苦笑一声:“道长有所不知,叛军势大,就像泰山崩塌,我这金州不过是根细木,怎么撑得住?能守住这一方百姓不遭难,我已经尽力了。”

“不然。”道人摇摇头,语气笃定,“我说的平定,不是要你带着士兵去战场拼杀,用剑戟争胜负。”

崔太守眼睛一亮,连忙起身让座:“道长有何高见?还请细说!”

道人走到地图前,指着金州境内一片空白处:“太守可知,您管辖的地方里,有个叫‘黄巢谷’的地方,谷里还有条‘统水’?”

崔太守愣了愣,摇头道:“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不如我让人去问问本地的老人?”

他立刻召来几个土生土长的金州老人,一问之下,还真有这么个地方——黄巢谷在金州城外数百里的深山里,谷中那条通水,水流湍急,平日里少有人去,只有打猎的樵夫偶尔会路过。

道人点点头,对崔太守说:“黄巢这贼寇,便是靠着这黄巢谷的地气而生。太守若想除他,只需派些壮丁,带着锄头、簸箕,随我去那山谷,挖断它的地气,必能有奇效。”

崔太守虽半信半疑,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立刻点了五十个身强力壮的丁役,备好工具,跟着道人往深山里去。山路崎岖难走,一行人走了三天三夜,才终于找到黄巢谷。谷口杂草丛生,泉水从谷中奔涌而出,水声震天,谷两侧的山冈陡峭,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

道人拿出罗盘,在谷口转了几圈,指着谷中一处凸起的山冈说:“就是这里,先把这山冈挖断,再顺着泉水找到源头,把泉眼挖开。”

丁役们立刻动手,锄头、铁锹齐上阵,叮叮当当挖了起来。山冈的土又硬又实,挖了大半天,才挖出一道深沟。就在这时,桶水的水流突然变缓,原本浑浊的水竟慢慢变清了。道人又让人顺着水流往谷深处走,走了约莫半里地,果然找到一处泉眼,泉眼周围的土是暗红色的,透着股奇怪的气息。

丁役们围着泉眼往下挖,挖了约莫两丈深,忽然挖到一个石窟。石窟里黑漆漆的,有人举着火把往里照,竟看见里面坐着一个穿黄衣的矮人,那矮人面色蜡黄,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

“就是他!”道人低喝一声。丁役们连忙上前,那黄衣矮人被火光惊醒,睁开眼看见众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站起身,朝着石窟壁撞了过去——“咚”的一声闷响,黄衣矮人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有人在石窟角落里发现了一把宝剑。那宝剑长约三尺,剑鞘是黑色的,上面刻着奇怪的花纹,拔出来一看,剑身寒光闪闪,竟没有一点锈迹,像是刚打造出来的一样。

道人拿起宝剑,递给崔太守:“这把剑是镇谷之宝,如今黄巢的地气已断,这把剑留着,能保金州日后无灾无难。”

崔太守接过宝剑,只觉得沉甸甸的,心里又惊又喜。一行人收拾好东西,顺着原路返回金州。没过多久,就传来消息——黄巢的叛军在中原接连战败,最后被朝廷军队围剿,黄巢本人也兵败身亡。

消息传来,崔太守又惊又服,连忙派人去寻找那位道人,想好好感谢他,可道人早已没了踪影。有人说,看见道人背着布囊往蜀地去了;也有人说,道人在黄巢谷的山冈上化作一阵清风,消失了。

后来,崔太守把那把宝剑供奉在府衙的祠堂里,还让人在黄巢谷立了块石碑,刻上“断妖除寇”四个字,提醒后人这段往事。金州的百姓也感念道人的恩情,每年都会去山谷里祭拜,祈求平安。

有人问崔太守:“道长没带一兵一卒,只靠挖山断水,就平定了贼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太守笑着说:“我想,道长不是靠什么法术,是靠‘顺应天道’。黄巢作乱,违背天道,失了民心,他的‘地气’本就是不义之财,断了也活该。而我们守住金州,靠的不是兵力,是百姓的安稳——只要百姓安康,人心齐,就算有再大的乱子,也能扛过去。”

其实,金州道人的故事,从来不是什么“斩妖除魔”的传奇,而是在告诉我们:乱世之中,真正能平定灾祸的,从来不是蛮力,是顺应民心的“正道”;真正能守护一方的,也从来不是宝物,是百姓对安宁的渴望。就像道人挖断的不是“地气”,是黄巢作乱的根基;留下的也不是“宝剑”,是百姓对平安的信念。

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从来不是刀光剑影,是人心的齐整;最珍贵的守护,也从来不是奇珍异宝,是对一方土地、一方百姓的责任。崔太守守住了金州的安宁,道人点醒了“顺应天道”的道理,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乱世中的一份安稳——这份安稳,比任何传奇都更动人,也比任何宝物都更珍贵。

6、徐明府

金乡县有个叫徐明府的人,没人知道他具体做过什么官,只知道他后来弃官隐居,手里有些常人不懂的道术。他平时就住在县城外的一处小院里,院里种着几棵老槐树,门口挂着个“徐记茶摊”的木牌,有人来喝茶,他就慢悠悠地斟茶聊天,没人的时候,就坐在槐树下闭目养神,谁也猜不透他的底细。

河南有个叫刘崇远的人,他有个妹妹当了尼姑,住在楚州的一座尼庵里。有一年秋天,尼庵里来了个借宿的客尼,这客尼刚住下没几天,就得了“劳病”(类似肺结核的病),人一天比一天瘦,最后连床都下不了,眼看就要不行了。

刘崇远的妹妹听说后,赶紧去看望客尼。可就在她坐在床边握着客尼的手时,在场的人都看见——客尼身上飘出一股像飞虫似的白气,慢悠悠地钻进了刘崇远妹妹的衣服里,转眼就不见了。当天晚上,客尼就断了气,而刘崇远的妹妹也开始咳嗽、发热,跟客尼之前的症状一模一样。

更可怕的是,没过几天,尼庵里的尼姑接二连三地病倒,症状都一样,而且只要病倒,没几天就会去世。整个尼庵都被恐慌笼罩着,刘崇远的妹妹躺在病床上,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赶紧让人给哥哥送信,让他想办法救救大家。

刘崇远收到信后,急得团团转。他听说金乡的徐明府有道术,能治怪病,便立刻备了车马,连夜赶往金乡。到了徐明府的茶摊,他“扑通”一声跪下,把尼庵里的怪事一五一十说了,恳求徐明府救救他妹妹和尼庵里的人。

徐明府扶起他,慢悠悠地斟了杯茶:“你别急。我记得你在金陵有处别院,对吧?你让人从那里送一匹金陵产的绢来,我帮你治这病。”

刘崇远虽不明白“绢”和“治病”有什么关系,但还是立刻让人快马加鞭去金陵取绢。几天后,绢送到了徐明府手里,他接过绢,没多说什么,只让刘崇远先回去等消息。

当天晚上,刘崇远的妹妹做了个梦——梦里来了个穿道袍的道士,手里拿着一把木简,走到她床边,用木简轻轻抚过她的身子。每抚一下,她就觉得身上轻快一分,体内有股白气像炊烟似的往上飘,飘到屋顶就散了。等道士走后,她醒了过来,只觉得浑身舒畅,不仅不咳嗽了,还能坐起来吃东西,跟没生病时一模一样。

没过多久,徐明府派人把那匹金陵绢送了过来,还带了句话:“把绢铺在床席下面,躺在上面睡一晚,尼庵里其他生病的人,也让她们轮流躺在上面,病就能好。”

刘崇远的妹妹赶紧照做。果然,凡是躺在铺了绢的床席上的尼姑,第二天起来都好了大半,没几天就全恢复了健康。尼庵里的人都好奇,想看看这绢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便把绢从床席下拿出来——这才发现,绢上竟画着一个道士,手里拿着木简,跟刘崇远妹妹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后来,刘崇远特意带着厚礼去感谢徐明府,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明府只是笑着说:“那白气是‘疫气’,附在人身上就会生病。我不过是借绢上的画,引出道力,把疫气驱走罢了。其实真正能治病的,不是绢,也不是画,是你们心里的‘善’——那客尼生前常帮人,你们尼庵也常接济穷苦百姓,积了善德,才会有转机。”

刘崇远这才明白,徐明府的道术,从来不是什么“妖法”,而是对“善”的守护。后来,他把那匹绢珍藏了起来,每次有人遇到难处,他都会想起徐明府的话,尽自己所能去帮忙,就像尼庵里的尼姑曾经做的那样。

而徐明府依旧在金乡的小院里摆茶摊,有人问起他治疫气的事,他也只是笑着说:“这世上哪有什么神奇的道术?不过是帮好人渡过难关罢了。”

徐明府的故事,像金乡的老槐树一样,在当地流传了很多年。人们渐渐明白:真正的“道”,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法术,是藏在身边的善意;真正的“守护”,也从来不是靠什么奇珍异宝,是人与人之间的互助与善良。就像那匹金陵绢,它能治病,不是因为画了道士,是因为它承载着徐明府的善意,也承载着尼庵众人平日积累的善德。

这世上最珍贵的,从来不是能驱邪治病的宝物,是那颗愿意帮助他人的善心。只要心存善意,多做善事,就算遇到再大的难关,也总会有像徐明府这样的人出现,帮你渡过难关——因为善良,从来都是相互的;而善意,也从来都是最强大的“道术”。

7、华阴店妪

天复辛酉年的秋天,风带着股凉意,吹得华阴古道上的尘土直打转。杨彦伯背着行囊,站在一家逆旅(客栈)门口,眉头皱得紧紧的——他是庐陵新淦人,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童子科,本想着来京城选官,谋个好前程,可谁料京城近来兵荒马乱,选官的事迟迟定不下来,他又在京城没什么亲戚熟人,眼看盘缠快花光了,心里别提多焦躁了。

这家逆旅是他临时找的落脚点,店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妪,大伙儿都叫她“华阴店妪”。店妪平时话不多,每天只是默默地打扫院子、给客人端茶倒水,脸上总带着股平和的神色,像是见惯了来往的行侣。

杨彦伯住下的第二天,遇到了个同乡——豫章来的邸吏杨某,两人以前在老家认识,如今在异乡撞见,格外亲热。杨某听他说起烦心事,便拍着他的肩膀说:“兄弟,你别愁啊!咱们路过华阴,都得去拜一拜金天上帝(华阴当地的神明),求神明托个梦,指点指点前程。就算没梦,这家店的老妪也不一般,她能看出人未来的事,要是能从她嘴里套出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杨彦伯听了,心里燃起一丝希望。第二天一早就去拜了金天上帝,诚心诚意地祷告,盼着能得个好梦。可到了晚上,他睡得格外沉,连个梦的影子都没有。天亮后,他又盯着店妪看,想等她开口说点什么,可店妪只是像往常一样迎送客人,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杨彦伯心里更失落了,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可翻遍了行囊,竟找不到自己常穿的那双布鞋!那是他来时特意做的新鞋,想着选官时穿得体面些,如今却不见了踪影。他又急又气,对着随行的童仆劈头盖脸一顿骂,声音大得整个院子都能听见。

就在他骂得口干舌燥,牵着马准备上路时,身后忽然传来店妪的声音:“少年人,何必这么大声嚷嚷呢?”

杨彦伯回头,见店妪手里端着个粗瓷碗,碗里盛着温水,正慢悠悠地朝他走来。他心里正烦,却也不好对老人发脾气,便叹了口气,把丢鞋、求官不顺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店妪听了,轻轻摇了摇头:“唉,这丢鞋的事,就是神明给你的提示啊。你想想,要上路却丢了鞋,说明你这趟京城之行,恐怕是成不了了。而且不止如此——京城很快会有大乱,局势一旦乱了,就再也扶不起来了。你这一路上,还会遇到很多难处,比如盘缠会被偷,路上会遇到劫匪,甚至可能会生病……”

杨彦伯听得心里一沉,连忙追问:“那我该怎么办?难道就只能这样回去吗?”

店妪把温水递给他:“先喝口水,别急。京城是去不得了,你不如趁早回南方老家。路上要是遇到难处,就找路边有‘杨’字记号的人家求助,那些人会帮你。记住,别贪慕京城的虚名,能平平安安回到家,比什么都强。”

说完,店妪转身回了店里,没再多说一句话。杨彦伯握着那碗温水,心里又惊又疑——他不知道店妪说的是真是假,可想起自己拜神无梦、丢鞋心烦的事,又觉得店妪的话或许有道理。

犹豫了半天,他还是决定听店妪的话,调转马头往南方走。果然,走了没几天,就遇到了劫匪,把他剩下的盘缠抢了个精光。他想起店妪的话,沿着路边找,真的看到一户人家的门上刻着个“杨”字,便硬着头皮上前求助。那户人家也是豫章人,听说是同乡,不仅给了他盘缠,还让他搭了顺路的船。

后来,他又在路上得了场风寒,高烧不退,也是在路边一户有“杨”字记号的人家借宿,主人家给了他草药,帮他治好了病。一路颠沛流离,好在有惊无险,最后终于回到了老家。

没过多久,京城大乱的消息就传了过来——叛军攻破了城门,皇帝再次出逃,选官的事彻底黄了,很多留在京城的读书人,不是死于战乱,就是被叛军抓了去,下场凄惨。杨彦伯这才后怕起来,要是当初没听店妪的话,执意去京城,恐怕早就没了性命。

他想起那个华阴店妪,心里满是感激,特意准备了礼物,想再去华阴拜谢她。可等他到了那家逆旅,却发现店妪已经不在了——新的店主说,老妪在他走后没多久,就收拾东西离开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杨彦伯站在逆旅的院子里,看着空荡荡的客房,忽然明白了什么——店妪不是普通人,她或许是神明派来提醒行旅的,不求回报,只愿帮人避开灾祸。而她留下的话,也像一道警钟,提醒着杨彦伯:人生在世,别被虚名蒙蔽了双眼,平安才是最大的福气;遇到难处时,听听身边人的劝,或许就能避开大麻烦。

后来,杨彦伯在老家当了个教书先生,每天教孩子们读书写字,日子过得平淡却安稳。有人问他当年为什么没去京城当官,他总是笑着说:“我当年在华阴遇到个老妪,她告诉我,平安比什么都重要。有时候,听一句劝,就能救自己一命。”

华阴店妪的故事,也随着杨彦伯的讲述,在庐陵一带流传开来。人们渐渐明白:真正的“智慧”,从来不是能预知未来,是能在关键时刻点醒他人;真正的“善意”,也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帮助,是在他人焦躁时,说一句平和的提醒。就像那个不起眼的华阴店妪,她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却用一句劝,救了一个少年的性命,也让他明白了人生最珍贵的是什么。

这世上,总有一些平凡的人,藏着不平凡的善意。他们像路边的野草,不起眼,却能在你需要时,给你一丝温暖、一句提醒。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学会倾听——倾听那些看似普通的话,或许里面就藏着能改变你人生的智慧;珍惜那些看似平凡的善意,或许那就是能帮你避开灾祸的福气。

8、李客

长安城的西市角落里,总蹲着个怪人。这人常年披件破旧的蓑衣,戴顶宽檐斗笠,斗笠沿压得低低的,遮住大半张脸,腰间系着个灰布囊,面前摆着个巴掌大的木头老鼠——他就是李客,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只知道他卖杀鼠药,说话时声音闷闷的,像裹在棉花里。

有人来买鼠药,他总会多嘴补一句:“这药不只能杀鼠,还能治人的各种病,拌在饭里吃,病就能好。”可旁人一听是“杀鼠药”,再看他那邋遢模样,谁也不敢信,大多摇摇头走了,偶尔有人买,也只用来毒老鼠,从没敢往嘴里送的。

西市有个叫张赞的,靠在街边摆书摊讨生活。他父亲七十多岁了,得了风疾,瘫在床上好几年,手脚僵硬得不能动,连吃饭都得张赞喂。张赞心里急,到处求医问药,钱花了不少,父亲的病却一点没好转。

这天傍晚,张赞收摊回家,刚把书摞好,就听见粮仓里传来“吱吱”的鼠叫。他跑过去一看,好几只大老鼠正啃着他收来的旧书,书页被咬得乱七八糟,有的还被拖出了洞。张赞又气又心疼——那些旧书是他好不容易收来的,有的还能卖个好价钱,如今全被老鼠毁了。

他猛地想起街角卖鼠药的李客,连夜跑出去,买了一包药回来。回到家,他把药撒在粮仓门口,心里恨恨地想:“今晚就让你们这些坏东西毒死!”

夜里,张赞没睡着,坐在灯下补被老鼠咬坏的书。忽然,他看见粮仓门口有动静——几只大老鼠从洞里钻出来,围着鼠药闻了闻,竟争先恐后地吃了起来。张赞心里暗喜:“这下你们死定了!”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惊得差点把手里的针线掉在地上——那些老鼠吃完药,身上突然冒出一层细细的绒毛,接着竟长出了翅膀!它们扑腾着翅膀,从门缝里飞了出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张赞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地上还留着老鼠啃剩的药渣,提醒他刚才不是幻觉。他又惊又奇,第二天一早,就跑到街角找李客,把夜里的怪事一五一十说了。

李客蹲在地上,手指摩挲着木头老鼠,头也不抬地说:“那应该不是普通老鼠,你别到处乱说。”

张赞还想再问,又想起父亲的病,连忙求李客再卖他点药:“先生,您说这药能治人的病,我父亲得了风疾,能不能试试?”

可李客却摇了摇头:“药已经卖完了。”说完,他收拾好布囊和木头老鼠,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从此再也没人在西市见过他。

张赞失望地回到家,父亲看见他手里空着,叹了口气:“是不是没求到药?没事,我这老骨头,就这样了。”

张赞没说话,心里却想起李客说的“药能治人病”。他走到粮仓门口,看着地上的药渣,忽然冒出个念头:“老鼠吃了药能长翅膀,说不定真能治病?”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把地上的药渣小心地收了起来,拌在父亲的粥里,喂给父亲吃。

没想到,父亲刚吃完粥没多久,就说:“我怎么觉得手脚有点麻?好像能稍微动一点了。”张赞又惊又喜,连忙扶着父亲的手试试——父亲的手指竟然真的能轻微弯曲了!

过了几天,张赞又把剩下的药渣拌在饭里给父亲吃。渐渐地,父亲的手脚越来越灵活,先是能自己坐起来,后来竟能扶着墙慢慢走路,最后居然能像没生病时一样,在院子里散步了!

张赞又高兴又后悔——高兴的是父亲的病好了,后悔的是没留住李客,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他到处打听李客的下落,可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有人说看见他往城外的山里走了,也有人说他坐船顺流而下,去了江南。

后来,张赞的父亲身体越来越好,还能帮着张赞看书摊。有人问起他的病是怎么好的,张赞就把李客和鼠药的事说出来,可大多人都不信,觉得他是编故事。可张赞却知道,那不是故事——李客卖的不是普通的鼠药,是能治病救人的良药;他看似邋遢,却是个深藏不露的奇人。

慢慢的,张赞也想通了——李客不求名不求利,卖药救人,却不愿让人知道他的身份,或许就是不想被打扰。而他能遇到李客,能治好父亲的病,就是最大的福气。

从那以后,张赞在书摊旁放了个小罐子,遇到有困难的人,就把自己的书便宜卖给他们,或者干脆送几本;遇到流浪的人,就给他们点吃的。他常对人说:“我父亲的病能好,是遇到了好人。我也想做个好人,帮衬帮衬别人。”

李客的故事,就这样在西市的小书摊旁悄悄流传着。人们渐渐明白:真正的奇人,从来不是那些衣着华丽、夸夸其谈的人,可能是街角那个不起眼的卖药人;真正的良药,也从来不是那些包装精美的贵重药材,可能是一包被人嫌弃的“杀鼠药”。

这世上最珍贵的,从来不是外在的表象,是那颗愿意帮助他人的善心。就像李客,他用最朴素的方式,做着最善良的事;而张赞,也用自己的方式,把这份善意传递下去。善意不分大小,也不分方式,只要心里装着别人,就算是最平凡的人,也能活出最动人的光彩。

9、蜀城卖药人

前蜀年间,嘉王出任亲王镇使,到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整修官署。工匠们在清理后院旧屋地基时,铁锹突然碰到个硬东西,挖出来一看,是面巴掌大的铁镜——镜身锈迹斑斑,背面刻着十三道篆书,弯弯曲曲像藤蔓,谁也认不出写的是什么。

嘉王见这铁镜古旧,便让人拿去打磨。工匠们用细沙慢慢磨了三天,铁镜竟变得锃亮,光可鉴人,连头发丝都能照得清清楚楚。嘉王觉得新奇,让人把镜子挂在官署的高台上,没想到这一挂,竟出了奇事——百里之内的景象,都能在镜中看得明明白白:城东的集市上有人在卖花,城西的河边有人在钓鱼,连城南农户家母鸡下蛋,都能在镜里瞧见。

这天午后,嘉王正对着铁镜赏玩,忽然看见镜中映出蜀城集市的热闹景象——人群里有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手里拎着个药箱,却没像其他卖药人那样吆喝,反而悄悄在袖子里摆弄刀枪,动作又快又隐蔽,周围人都没察觉。

嘉王皱了皱眉,立刻让人去集市,把那卖药人请到官署。没多久,卖药人就跟着差役来了。他约莫四十岁,皮肤黝黑,手上布满老茧,见到嘉王,躬身行礼:“小人见过王爷,不知王爷唤小人来,有何吩咐?”

“你在集市上,除了卖药,还做了什么?”嘉王直截了当地问。

卖药人愣了愣,笑着摇头:“王爷说笑了,小人就是个普通卖药的,每天在集市上摆摊,给人治个头疼脑热,从没做别的事啊。”

嘉王指了指高台上的铁镜:“我这面铁镜能照百里,刚才明明看见你在集市上弄刀枪,你还想瞒我?”

卖药人抬头看了眼铁镜,神色坦然下来,不再隐瞒:“王爷既已看见,小人也不瞒了。小人确实会些拳脚功夫,平时在袖子里摆弄刀枪,是怕遇到歹人,用来防身的。”

说着,他忽然抬头看向嘉王:“王爷这铁镜倒是件宝物,不知能否让小人凑近看看?”

嘉王见他不像坏人,便点头同意:“可以,你尽管看。”

卖药人走到高台前,盯着铁镜看了片刻,忽然做出个惊人的举动——他卷起左边袖子,露出手臂,接着竟用右手食指,在自己的肚子上轻轻一划,肚子上立刻出现一道口子,却没流血。他伸手从口子往里探,竟把那面铁镜稳稳地取了进去,然后轻轻一抹肚子,口子瞬间消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在场的人都看呆了,嘉王也惊得站起身:“你……你这是……”

卖药人没回答,只是双脚轻轻一抬——竟慢慢离开地面,像踩着云朵似的,冉冉往空中升去。他在半空中对着嘉王拱手:“多谢王爷让小人再见此景,小人告辞了!”说完,身影越升越高,渐渐变成个小黑点,最后消失在云层里,再也看不见了。

嘉王和众人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后来,嘉王让人去查那卖药人的来历,可集市上的人都说,那卖药人是半年前突然来的,平时只卖些治小病的草药,收费便宜,遇到穷苦人,还会免费送药,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更没人知道他会这般奇术。

有人说,那卖药人是仙人,来蜀城是为了寻找丢失的宝物,如今找回铁镜,便回天上去了;也有人说,他是隐世的高人,故意扮成卖药人,在集市上观察人心,遇到善良的人,就悄悄帮衬一把。

嘉王看着空荡荡的高台,心里满是感慨——他原本以为,铁镜是世间罕见的宝物,却没想到,那看似平凡的卖药人,才是真正的奇人。而卖药人留下的,不只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景象,更是一个道理:真正有本事的人,从不会刻意炫耀,反而会藏起锋芒,像普通百姓一样生活,在不经意间,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身边的人。

后来,嘉王把铁镜的故事告诉了蜀城百姓,还常常对身边人说:“别小看身边那些平凡的人,他们或许藏着你意想不到的本事;也别总盯着那些耀眼的宝物,真正珍贵的,是藏在平凡生活里的善意与智慧。”

蜀城卖药人的故事,就这样在蜀地流传开来。人们每次路过集市,都会想起那个拎着药箱的汉子——他提醒着大家:这世上最动人的奇迹,从来不是飞天遁地的奇术,也不是能照百里的宝物,而是那些藏在平凡外表下的善良与通透,是那些不声不响、却能温暖人心的举动。就像卖药人免费送药的善举,比他升空的奇术更让人难忘;就像他对生活的低调,比任何炫耀都更显珍贵。

10、刘处士

唐末洛阳城,朱雀大街的茶馆里,常能见到两个熟客:一个是做绸缎生意的张易,衣着光鲜,说话爽朗;另一个是穿粗布长衫的刘处士,头发用木簪绾着,手里总捏着个紫砂壶,话不多,却总在张易聊到兴头上时,淡淡接一两句,句句都在点子上。

张易第一次见刘处士,是在茶馆门口——当时刘处士正帮一个摔倒的老太太捡菜篮,菜撒了一地,他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捡得仔细,连沾了泥的菜叶都没嫌脏。张易觉得这人实在,便邀他喝茶,一来二去,就成了常一起聊天的朋友。他慢慢知道,刘处士懂些奇术,却从不用来炫耀,平日里就靠帮人看风水、偶尔卖些自己炼的碎银过活。

有一回,刘处士卖了些碎银给西市的一个商贩,说好过三天给钱,可过了半个月,商贩不仅不还钱,还躲着不见。刘处士没办法,便拉着张易一起去要账。

到了商贩的铺子前,张易刚开口提还钱的事,那商贩就炸了毛,指着刘处士的鼻子骂:“你那破银子说不定是假的!还敢来要账?再闹我就报官抓你这骗子!”

刘处士脸色没变,只是轻轻拉了拉张易的袖子,转身走了。回到住处,张易还在替他生气:“那家伙太过分了!你怎么不跟他理论?”

刘处士倒了杯茶,慢悠悠说:“他是个愚人,不懂道理,我得小小惩罚他一下,让他长点记性。不然他总这么蛮横,早晚要被土地神灵重罚,到时候就不是挨骂这么简单了。”

张易以为他只是气话,没放在心上。到了晚上,两人同住一间客栈,灭了蜡烛准备睡觉。刘处士的床前摆着个小泥炉,里面烧着炭火,正熬着什么药,药香淡淡的,飘在空气里。张易没睡熟,迷迷糊糊中,看见有个人影凑到炉边,低着头往炉子里吹火。借着微弱的火光,张易看清了那人的脸——竟是白天那个欠账的商贩!

他揉了揉眼睛,想再看清楚些,可那身影又不见了。第二天一早,张易特意绕到西市,找到那个商贩,假装不经意地问:“昨天晚上你睡得好吗?”

商贩一脸疲惫,揉着肿起来的嘴唇,抱怨道:“别提了!昨晚梦见有人把我叫过去,逼着我给炉子吹火,吹得我气都快断了!早上醒过来,嘴唇又肿又疼,浑身没力气,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张易听了,心里暗暗称奇——刘处士的本事,竟真这么神。

后来,刘处士因为为人正直、懂些奇术,被河南尹张全义请去做了座上宾。有一次,张全义请梁太祖吃饭,席间梁太祖突然说想吃鱼脍(生鱼片),可当时正是寒冬,河水结冰,根本没法捕鱼,左右侍从都急得团团转。

张全义笑着说:“陛下别急,我有个客人,能立刻弄到新鲜的鱼。”说着就让人去请刘处士。

刘处士来了后,看了看院子,让人在墙角掘了个半人深的小坑,又让人提了几桶井水,把坑灌满。然后他从怀里摸出根细钓鱼线,线上系着个小钩子,坐在坑边钓起鱼来。

梁太祖和众人都围着看,一开始还觉得好笑,可看着看着,就笑不出来了——没一会儿,刘处士就钓起了一条一尺多长的鲫鱼,接着又钓起几条,条条鲜活。

可梁太祖不仅不高兴,反而勃然大怒,拍着桌子骂道:“你这是妖术!太狂妄了!”说着就让人把刘处士拉下去,打了二十棍子,还戴上枷锁,关进了大牢,说要第二天就杀了他,以儆效尤。

张全义急得不行,想求情又不敢,只能暗地里叹气。可到了半夜,牢卒突然慌慌张张地来报:“大人!不好了!关刘处士的牢门是锁着的,可里面没人了!”

张全义赶紧跑去看,只见牢房里空荡荡的,枷锁扔在地上,窗户和门都好好的,刘处士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后来有人说,刘处士去了登封县,找他的一个朋友——登封县令。县令说,刘处士来的时候,神色平静,只说“我现在有难,得离开一阵子”,然后喝了杯茶,就转身走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张易听说后,心里又担心又佩服——刘处士有这么大的本事,却从不用来害人,就算被梁太祖冤枉,也没做什么报复的事,只是悄悄走了。他想起刘处士常说的一句话:“本事是用来帮人的,不是用来炫耀的;惩罚是用来教人向善的,不是用来泄愤的。”

再后来,西市那个欠账的商贩,嘴唇肿了十几天才好,之后再也不敢欠账耍赖了,见了人也客气了不少。有人问他怎么突然变好了,他只说:“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再蛮横下去,说不定要遭更大的罪。”

刘处士的故事,就这样在洛阳城里悄悄流传着。人们渐渐明白:真正有本事的人,从不会用本事来欺压别人,反而会用本事来教人向善;真正的奇术,也不是用来炫耀的噱头,而是在关键时刻能帮人、能醒人的善意。就像刘处士惩罚商贩,不是为了报复,是为了让他明白道理;他钓起鲜鱼,也不是为了讨好权贵,只是应朋友之请。

这世上最难得的,从来不是呼风唤雨的本事,是有了本事还能守住本心的通透;最珍贵的,也从来不是让人惊叹的奇术,是用本事传递善意、唤醒人心的善良。刘处士虽然走了,可他留下的道理,却像洛阳城里的茶馆一样,温暖着每一个听过他故事的人——做人要正直,做事要向善,就算有本事,也别忘本,别炫耀,这样才算真的懂“道”。

11、张武

唐末年间,庐江道上战事不断,南北军队隔着淮河对峙,沿途的驿站要么荒废,要么挤满了逃难的百姓,唯有一处镇级关卡还算安稳——镇守这里的副将叫张武,三十出头,身材魁梧,脸上总带着股憨厚的笑,见着往来行旅有难处,总忍不住搭把手。

这天傍晚,夕阳把关卡的土城墙染成橘红色,张武刚巡查完回来,就看见一个老僧背着布囊,拄着竹杖,慢悠悠地走过来。老僧头发花白,袈裟上打了好几个补丁,走几步就喘口气,显然是累坏了。

张武赶紧迎上去,笑着问:“老和尚,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前面的驿站还远着呢,天黑前肯定到不了,不如今晚就在我屋里歇一晚?”

老僧眼睛一亮,连忙合十道谢:“多谢将军收留,贫僧感激不尽。”

可这话刚说完,关卡的镇将就从营房里走出来,脸色沉得能滴出水:“张武!你疯了?现在南北交战,间谍到处都是,这老和尚来路不明,你也敢留?要是出了差错,你担得起责任吗?”

老僧见状,连忙摆手:“将军不必为难,贫僧还是继续赶路吧。”

“不行!”张武拦住他,转头对镇将说,“镇将大人,这老和尚看着就像个赶路的出家人,哪像间谍?我已经答应留他了,总不能让老人家黑灯瞎火地在荒路上走,真出了事,我心里更不安。”

镇将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知道张武的性子——认死理,心肠软,说不通,只能冷哼一声,转身回了营房。

张武把老僧领到自己的小屋,屋里简陋得很,就一张木板床,一张矮桌,两把椅子。他把床上的被褥铺整齐,笑着说:“老和尚,您今晚就睡这床,我年轻,睡地上就行。”说着就拿了床粗布褥子,铺在地上。

晚上,张武烧了热水,给老僧倒了碗热汤,又找了套干净的粗布衣裳,让老僧换下脏袈裟。夜里,他还起来好几回,看看老僧盖得暖不暖,炉子里的火灭没灭——生怕老人家着凉。

老僧看在眼里,心里满是感激。到了五更天,天还没亮,老僧就起了床,坐在桌边叹气。张武被惊醒,揉着眼睛问:“老和尚,您怎么起这么早?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老僧转过身,看着张武,眼神里满是赞许:“少年人,你能这么待人,真是难得啊。我没什么能报答你的,这里有十颗药丸,你每年正月初一吞一颗,能多活十年。你要好好爱惜自己,以后还有大福气呢。”

说着,老僧从布囊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十颗暗红色的药丸,递给张武。张武连忙推辞:“老和尚,您不用给我这个,留您歇一晚是应该的,我不能要您的东西。”

“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老僧把药丸塞进他手里,又合十行了个礼,“我该走了,后会有期。”说完,转身走出小屋。

张武赶紧追出去,想送送他,可刚到门口,就看见老僧的身影在晨光里一晃,突然不见了——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张武手里捏着药丸,愣了半天,才明白自己遇到的不是普通的老僧。

从那以后,张武每年正月初一都会按时吞一颗药丸。他依旧守在关卡上,见着有难处的行旅,还是会搭把手——有人没钱吃饭,他就把自己的口粮分出去;有人受伤了,他就找军医帮忙治;遇到逃难的百姓,他还会给他们指条安全的路。

后来,战事平息,张武因为为人正直、办事踏实,被提拔成了常州团练副使。这时候,认识他的人都发现,张武好像不会老——别人从三十岁活到七十岁,头发会白,腰会弯,可张武到了七十岁,还是跟三十岁时一样,腰板挺直,手脚利落,脸色红润,一点都不像个老人。

有人好奇地问他:“张大人,您都七十了,怎么还这么年轻啊?是不是有什么养生的法子?”

张武总是笑着说:“我哪有什么法子?就是平时多做点好事,睡得香,吃得香,身体自然就好。”他从没提过老僧和药丸的事——他觉得,那些药丸不是因为自己有什么特别的本事,是因为自己当初真心待了老僧,这份善意才换来了回报。

又过了三十年,张武已经一百岁了,可他还是自称七十岁,每天依旧早早起床,处理公务,偶尔还会去街上逛逛,见着有难处的人,还是会忍不住帮一把。常州的百姓都喜欢他,说他是“活菩萨”,不仅为官清廉,还心肠好,待人亲。

有一次,一个年轻的官员问他:“张大人,您活了这么大岁数,又做了这么大的官,有没有什么遗憾的事啊?”

张武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喝着茶,慢悠悠地说:“我没什么遗憾的。年轻时留老僧住了一晚,得了他的药丸,能多活这么多年,多帮这么多人,我已经很满足了。其实啊,人这一辈子,不在乎活多久,在乎的是活得踏实,活得有意义——多帮别人一把,自己心里也痛快,这比什么都强。”

后来,张武一直活到一百二十岁才去世。他去世后,常州的百姓都很伤心,自发地给他立了块碑,上面刻着“善者张公”四个大字。

张武的故事,就这样在常州一带流传了下来。人们渐渐明白:真正的福气,从来不是靠什么奇珍异宝换来的,是靠自己的善意和善良积累的;真正的长寿,也从来不是靠什么灵丹妙药,是靠踏实做人、真心待人换来的。就像张武,他当初留老僧住宿,不是为了得到药丸,只是出于一颗单纯的善心,可正是这份善心,给了他意想不到的回报。

这世上最珍贵的,从来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高官厚禄,是那颗愿意帮助他人的善心。只要心存善意,真心待人,就算没有灵丹妙药,也能活得踏实、活得快乐;就算没有惊天动地的本事,也能成为别人心里的“活菩萨”,留下让人怀念的好名声。

12、茅山道士

壬子年的冬天,海陵城冷得邪乎。刚下过一场大雪,街面上的雪没到脚踝,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连客栈里的土坯墙都透着寒气。茅山来的陈道士裹着件旧棉袄,缩在客栈的小房间里——这房间小得转不开身,窗户纸破了个洞,冷风裹着雪沫往里灌,他把棉袄领子竖得老高,脚还是冰得发麻。

他是来海陵云游的,本想找家暖和点的客栈,可雪下得太大,沿途的客栈要么满了,要么关了,只剩这家“悦来客栈”还开着门。掌柜的把他领到这间最角落的房,搓着手说:“道长委屈下,就这一间了,今晚还有位客人要跟您同住,也是赶路的。”

陈道士没辙,只能点头。刚坐下喝了口温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个人。那人身材瘦小,身上那件单葛衣薄得像层纸,袖口磨破了边,裤脚还沾着泥,冻得嘴唇发紫,却对着陈道士拱了拱手,笑着说:“道长您好,我也是来住店的,掌柜的说跟您挤一间,您要是不嫌弃,我跟您挤挤睡?省得冻着。”

陈道士瞅着他那身脏衣服,心里犯了嘀咕——这衣服看着好几天没洗,身上说不定还有味儿,可又不好直接拒绝,只能含糊着说:“这寒天冻地的,就你那单衣,咱俩挤着也不顶用啊,夜里指不定冻醒。”

那人却满不在乎,找了个小马扎坐下,搓着手说:“道长别担心,我有法子,保准咱俩都不冷。”

陈道士将信将疑,没再多问。天很快黑透了,外面的雪还在下,风刮得窗户纸“哗哗”响。两人躺在一张窄床上,陈道士靠里,那人靠外,刚躺下,陈道士就觉得一股寒气从那人身上渗过来,忍不住往里面挪了挪。

那人像是察觉到了,笑着说:“道长稍等,我这就弄暖和。”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片三角碎瓦,边缘糙得很,还有点灰,用根锈迹斑斑的铁条串着,像串糖葫芦似的。

陈道士眯着眼偷偷看——这破瓦能干嘛?烧火都嫌不经烧。

只见那人把床头的油灯往近挪了挪,小心翼翼地把串着瓦片的铁条架在灯芯上方,离火苗一寸远。刚开始没什么动静,可过了一会儿,瓦片慢慢变热,先是泛出淡淡的红光,接着有细微的热气冒出来,像个小炉子似的。

没多大功夫,陈道士就觉得脚底下先热起来,那股暖意慢慢往上爬,流过膝盖,绕到腰上,连破窗户缝里钻进来的冷风都好像变温柔了。他惊讶地睁开眼,摸了摸身边的被子,居然也是暖的——原本冰得像铁板的被子,现在竟像晒过太阳似的,带着温乎气。

“这……这是怎么回事?”陈道士忍不住问。

那人依旧笑着,手里轻轻转着铁条,让瓦片均匀受热:“就是几块普通瓦片,我在茅山时琢磨出来的小法子,烧着能聚热,比炭火省事儿,还不呛人。”

陈道士这才明白,自己是看走眼了——这人穿得寒酸,却藏着这样的本事。他想起刚才自己嫌弃的心思,脸有点发烫,连忙把裹在身上的棉袄往下拉了拉:“多亏了你,不然今晚真要冻僵了。”

“客气啥,出门在外,互相帮衬是应该的。”那人说着,打了个哈欠,“天不早了,道长快睡吧,明天还得赶路呢。”

陈道士点点头,心里却满是好奇,想问他是哪里人,又怕唐突,只能忍着。这一晚,他睡得格外香,连梦都没做,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却发现身边的位置空了,叠得整整齐齐的薄被放在床头,那串三角碎瓦也不见了——想来是那人天不亮就走了。陈道士赶紧起床,问掌柜的那同宿人的去向,掌柜的却说:“那人天没亮就结了账,背着个布包往东边走了,没说去哪儿,也没留名字。”

陈道士站在客栈门口,看着东边的雪路,心里满是感慨。他在茅山学道多年,总觉得有本事就该有点“派头”,却没想到,真正的本事,竟藏在这样一个穿单衣、带碎瓦的普通人身上——他不炫耀,不张扬,只用自己的小法子,在寒夜里悄悄帮了陌生人一把。

后来,陈道士走南闯北,再遇到穿得寒酸、看着普通的人,再也不敢随便嫌弃。他总想起海陵那夜的暖,想起那几片不起眼的三角碎瓦,想起那个连名字都没留的同宿人。他渐渐明白:这世上的本事,从来不是穿多好的衣服、说多漂亮的话,而是在别人需要时,能悄悄递上一份温暖;这世上的高人,也从来不是高高在上、仙气飘飘,而是藏在人群里,用最朴素的方式,做着最实在的事。

就像那夜的碎瓦,看着普通,却能在寒冬里暖透一间小屋;就像那个同宿人,看着平凡,却能用小小的善意,照亮一个陌生人的旅途。真正的“道”,从来不在深山道观里,而在这人间的烟火气里——在互相帮衬的温暖里,在不张扬的善意里,在看人不看外表的通透里。

13、逆旅客

后梁年间的大梁城(今开封),南门外有家“老李家客栈”,掌柜的李老头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生炉子,煮一锅糙米粥,等着往来的行客。这年秋天,客栈里来了个奇怪的客人——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也没人知道从哪儿来,只看见他穿件洗得发蓝的粗布短衫,裤脚卷到膝盖,每天清晨背着个竹筐去集市,筐里装着一百个皂荚,个个比寻常的大一圈,绿得发亮,闻着有股清清爽爽的皂角香。

这人就靠卖皂荚过活,一个皂荚卖一文钱,每天卖完一百个,得够一百文,就收摊去客栈对面的小酒馆,要一碗烧酒、一碟煮花生,慢悠悠喝到日头偏西,再晃回客栈,关起门来不知道捣鼓些啥。有人问他皂荚哪儿来的,他只含糊说句“自家种的”,再多问,就笑而不答了。

客栈里有个卖布的王二,每天都买他一个皂荚——这皂荚好用得很,洗衣裳时搓两下就出泡沫,还不伤布,比别家的强多了。王二见这人天天卖一百个,不多卖也不少卖,心里犯了嘀咕:“这大梁城里也没见谁种这么好的皂荚,他天天卖,难不成家里有片皂荚林?可看他这样子,不像是有田产的人啊。”

好奇劲儿攒了几天,王二终于忍不住,跟李老头商量:“李掌柜,我想跟那卖皂荚的客官住一屋,您帮我说说?我多给你房钱。”李老头瞅了瞅那客人的房门,压低声音说:“那客官性子怪,不爱跟人搭话,你可别惹他不高兴。”王二拍着胸脯保证:“我就住一晚,不吵他,就是想跟他唠唠嗑。”

李老头去跟客人一说,没想到客人竟爽快答应了。当晚,王二揣着颗怦怦跳的心,搬进了客人的房间。房间小得很,就一张木板床,一张矮桌,客人睡里侧,王二睡外侧。王二想找话说,客人却只是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王二没敢多嘴,只能假装睡觉,耳朵却竖得老高。

等到后半夜,客栈里的灯都灭了,王二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忽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客人起床了。他悄悄眯开一条眼缝,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见客人从床底下拖出个小锄头,在床前那片三尺见方的泥地上,慢慢锄了起来。

那片地就是普通的泥地,平时堆着些杂物,怎么还锄地?王二更好奇了,偷偷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小灯芯,点着了藏在手心,借着微弱的光继续看。只见客人锄完地,从怀里摸出几枚皂荚籽,轻轻埋进土里,又用瓢从水缸里舀了点水,慢慢浇在上面。

接下来的一幕,让王二差点把灯芯掉在地上——刚浇完水没一会儿,土里就冒出了嫩绿的芽儿,芽儿蹭蹭往上长,没一会儿就长到半人高,还开出了细碎的黄花儿;又过了顿饭的功夫,花儿谢了,枝头结出了小小的皂荚,皂荚越长越大,转眼就变成了跟他白天卖的一样大的绿皂荚,足足一百个,挂在枝头上,看着沉甸甸的。

客人伸手把皂荚一个个摘下来,放进竹筐里,然后拿起锄头,把那棵皂荚树连根挖出来,找了把柴刀锉成小段,扔进墙角的小火炉里,点着火烧了——火苗“噼啪”响,没一会儿就烧成了灰,连点树影都没留下。做完这一切,客人把竹筐放在门边,又躺回床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王二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攥着灯芯僵到天亮。天刚蒙蒙亮,客人就背起竹筐出门卖皂荚去了。王二赶紧爬起来,跑到床前看——那片泥地平平坦坦,跟昨天一模一样,连锄头印都没留下,只有火炉里的灰还透着点余温。

王二赶紧跑去跟李老头说,李老头听得眼睛都直了:“真有这事?我守这客栈几十年,从没见过这等奇人!”两人跑到集市上找,却没见着那客人的影子;回客栈一看,客人的行李也没了,床铺上叠得整整齐齐,像是从没住过人。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那个卖皂荚的客人。有人说,他是山里的隐士,来城里只是体验生活;也有人说,他是仙人,特意来教世人“够了就好”的道理。王二每次卖布时,都会跟人说起这事,末了总加一句:“人家有那本事,却每天只卖一百文,够喝酒吃饭就行,不贪多,这才是真厉害啊!”

李老头也常在客栈里跟行客说:“以前总觉得,人要多挣钱、多攒东西才好,可看那客人,日子过得多自在——想要皂荚,自己种;够花了,就喝酒歇着,不琢磨怎么多赚,也不惦记怎么出名。这才叫活明白了!”

其实,那逆旅客的奇,从来不是“种皂荚”的本事,是他心里的“知足”。他知道自己要什么——每天一碗酒、一碟花生,安稳睡一觉,就够了;也知道自己不要什么——不要多赚的钱,不要别人的追捧,不要被外物牵绊的麻烦。

这世上很多人,总想着多赚点、多要点,却越活越累;可那逆旅客,凭着一颗“够了就好”的心,把日子过得简单又自在。他留下的,不是神奇的种皂荚法子,是一个道理:真正的自在,从不是拥有多少,而是懂得满足;真正的幸福,也从不是追求多少,而是不被欲望牵着走。就像他每天的一百个皂荚,不多不少,刚好够过好一天——这份“刚刚好”,才是最难得的智慧。

14、教坊乐人子

后唐年间,洛阳教坊里的乐师们,每天都要对着丝竹管弦琢磨曲调,唯独乐师张老蔫总是心不在焉——他十岁的儿子小豆子,打小就得了“食症”,吃什么都不消化,人瘦得像根芦柴棒,脸蜡黄蜡黄的,连吹笛子的力气都没有,药汤子喝了一砂锅又一砂锅,始终不见好。

这天傍晚,张老蔫牵着小豆子去药铺抓药,刚走到街角,就见一个穿青布道袍的道士迎面走来。道士盯着小豆子看了两眼,拦住他们说:“这孩子得的是食症,我能治。”

张老蔫将信将疑——城里的名医都治不好,一个陌生道士能有啥法子?可看着儿子虚弱的样子,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让小豆子跪下给道士磕头。

道士从袖筒里摸出几粒褐色药丸,递给小豆子:“把这个吃了,过几天就好。”小豆子接过药丸,仰头咽了下去,药丸没什么怪味,倒有股淡淡的草木香。

可道士刚把药丸递出去,又忽然拍了下大腿:“哎呀,错了!这不是治食症的药,是辟谷药!吃了这个,以后就不用吃饭了,不过食症倒是能好。你要是实在想吃东西,就少尝点木耳。等我下次来,再给你送治食症的药。”说完,道士转身就走,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人群里。

张老蔫愣在原地,心里又慌又喜——喜的是儿子的病能好,慌的是“不用吃饭”,这哪像正常人啊?可没想到,过了半个月,小豆子的脸色真的慢慢红润起来,以前总喊肚子疼,现在也不疼了,只是真的不觉得饿,一天不吃东西也精神头十足。

张老蔫的媳妇却犯了愁,天天对着小豆子哭:“哪有孩子不吃饭的?这要是饿出个好歹可怎么办?”不管张老蔫怎么劝,她都不放心,最后硬是逼着小豆子吃木耳——一开始只吃一点点,后来见小豆子吃了没事,又慢慢加了粥、加了馒头,没过多久,小豆子竟跟普通孩子一样,能正常吃饭了。

可小豆子心里却总惦记着道士的话。有天晚上,他跟张老蔫说:“爹,我好像吃了仙药,要是没吃木耳,说不定能像道士一样厉害。道士说会再来送药,我想去找他。”

张老蔫的媳妇一听就急了:“你才十岁,出去跑丢了怎么办?不许去!”张老蔫却沉默了——他想起儿子以前病得奄奄一息的样子,要是没道士的药,儿子说不定早就没了。现在儿子有自己的想法,或许真该让他试试。

他劝住媳妇:“孩子能好,已经是万幸了。他心里有志气,就让他去闯闯,说不定真能再遇到道士。”

第二天一早,张老蔫给儿子收拾了个小包袱,装了几件换洗衣裳、一点碎银子,又把自己常用的那支短笛塞给小豆子:“路上要是遇到难处,就吹吹笛子,说不定能有人帮你。要是找不到道士,就早点回来。”

小豆子抱着包袱,给爹娘磕了个头,转身就往城外走。他听说道士可能在名山修行,就一路往南走,先去了嵩山,又去了武当山,每到一座山,就四处打听穿青布道袍的道士,饿了就吃点木耳,累了就坐在路边吹笛子——他吹的调子,是以前跟着父亲学的《清心引》,清清爽爽的,路过的山民听了,常会给他碗水、给个馒头。

有人问他找道士做什么,小豆子就说:“道士给了我仙药,我想谢谢他,也想问问他,什么是真正的‘好’。”山民们听了,有的笑他傻,有的却佩服他的执着,给了他不少指引。

就这样,小豆子走了一座山又一座山,吹坏了一支笛子,又用碎银子买了新的。有人说在衡山见过那样的道士,他就往衡山去;有人说在庐山见过,他又往庐山赶。虽然一直没找到道士,可他的脚步却越来越稳,脸色越来越红润,吹笛子的本事也越来越高——有时候在山里吹笛,连鸟儿都会落在他身边,跟着调子叫。

后来,有人在江南的一座道观里,见过一个少年道士,吹得一手好笛,笛音能让人心静。有人问他叫什么,他只说自己是“找道士的孩子”;问他找到没,他就笑着说:“找到了,在心里呢。”

没人知道小豆子最后有没有找到那个道士,可张老蔫夫妇却收到过一封从江南寄来的信——信上的字歪歪扭扭,却写得很认真:“爹,娘,我现在很好,能自己照顾自己,也懂了道士的意思——真正的‘好’,不是靠仙药,是靠自己往前走的勇气。你们别担心,我会好好的。”

张老蔫拿着信,给媳妇念了一遍又一遍,眼眶湿了又干。他知道,儿子虽然没找到道士,却找到了比仙药更珍贵的东西——那份不放弃的执着,和面对未知的勇气。

其实,道士的“错送药丸”,或许本就不是失误。他不是要给小豆子“不吃饭”的仙药,是要给小豆子“往前走”的念想。小豆子的寻找,也不是为了那粒“治食症的药”,是为了找到自己的方向。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仙药”能让人一劳永逸,却有“勇气”能让人越过所有难关。就像小豆子,从一个病弱的孩子,变成一个能独自闯天下的少年,靠的不是药丸,是他敢迈出家门的决心,和不放弃的坚持。有时候,我们寻找的不是某个具体的人或物,而是寻找那个更勇敢、更坚定的自己——找到自己,就是最好的“仙药”。

15、蒋舜卿

后唐年间,光州有个叫蒋舜卿的检田官,每天的差事就是背着图纸,在山里转悠丈量田地。这年秋天,他去城南的深山里检田,走得太久,干粮早就吃完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正想找个地方歇脚,忽然看见前面的林子里,有个穿粗布衣裳的人蹲在树下,手里拿着两棵红彤彤的林檎(类似苹果),正擦着上面的露水。

蒋舜卿实在饿得忍不住,上前拱了拱手:“这位兄台,我是城里的检田官,走了大半天没吃东西,能不能分我点吃的?”

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把手里的林檎递了一颗过去:“拿着吧,这果子甜,能填肚子。”

蒋舜卿接过林檎,也顾不上擦,咬了一大口——果然又甜又脆,汁水还多,没一会儿就把一颗吃完了。他还想再要,那人却把剩下的一颗揣回怀里,说:“一颗够了,多吃无益。”说完,转身就往林子深处走,没一会儿就没影了。

奇怪的是,吃了那颗林檎后,蒋舜卿再也不觉得饿了,连水都喝得少了。他以为是果子顶饿,没太在意,可回到家后,连着三天,他都没一点食欲,不管妻子做了多香的饭菜,他都吃不下一口,人却精神得很,一点不觉得虚弱。

妻子慌了神,拉着他的手哭:“你是不是在山里吃了鬼食啊?再这样下去,身子肯定要垮的!”她到处打听偏方,还请了城里的大夫来看,可大夫把完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开了些开胃的药,吃了根本没用。

后来,有人跟蒋舜卿说:“寿春有个老叟,医术高明,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你不如去试试?”蒋舜卿没办法,只能收拾好行李,往寿春赶。

走了一天,天快黑时,他在路边找了家小客栈住下。刚坐下喝了口茶,客栈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父走了过来,看着他问:“这位客官,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蒋舜卿叹了口气,把在山里吃林檎、之后不吃饭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老父听了,笑着说:“这病我能治,不用你跑老远去寿春了。”说着,他从袖筒里摸出个小纸包,里面是些淡黄色的药粉,递给他,“你把这个用温水服下,很快就能好。”

蒋舜卿半信半疑,按老父说的服了药粉。没过半个时辰,他突然觉得肚子里有了动静,一股熟悉的饥饿感涌了上来,比以前饿的时候还要强烈。他正想跟老父道谢,却见老父从怀里摸出两颗林檎——正是他在山里吃的那种,红彤彤的,看着格外鲜亮。

老父把林檎收起来,笑着说:“那林檎是山中灵物,吃了能断饥,却不是凡人该常吃的。我把它收回来,你以后就能正常吃饭了。”

蒋舜卿又惊又喜,连忙跪下道谢,可等他站起来时,老父已经不见了。他问客栈掌柜,掌柜的却一脸茫然:“我们客栈里没有这样的老父啊,是不是你认错人了?”

第二天一早,蒋舜卿吃过早饭,只觉得浑身舒畅,跟以前没生病时一模一样。他惦记着老父的恩情,想再道谢,可找遍了客栈的角角落落,都没见着老父的影子,连他住过的痕迹都没有。

回到光州后,蒋舜卿把自己的经历跟家人和朋友说了,大家都说他是遇到了仙人。从那以后,蒋舜卿每次去山里检田,都会特意带些干粮和水,遇到迷路的行侣,就主动指路;遇到饥饿的山民,就把干粮分出去——他总说:“我得了仙人的帮助,也该多帮衬别人,这样才对得起那份恩情。”

有人问他:“你后悔吃那颗林檎吗?要是没吃,就不用遭那么多罪了。”

蒋舜卿摇摇头,笑着说:“不后悔。要是没吃那颗林檎,我就遇不到老父,也不会明白——这世上的好东西,不是越多越好,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凡人就该过凡人的日子,好好吃饭,好好做事,比什么都强。”

蒋舜卿的故事,就这样在光州一带流传开来。人们渐渐明白:真正的“福气”,从来不是得到什么奇珍异宝,是在困境中有人伸出援手;真正的“智慧”,也从来不是追求什么超凡脱俗,是懂得回归平凡,珍惜眼前的生活。就像那棵林檎,虽能断饥,却不如一碗热饭、一口热茶来得踏实;就像老父的药粉,虽能治病,却不如一颗懂得感恩、乐于助人的心来得珍贵。

这世上最难得的,从来不是什么“灵物”或“仙药”,是在经历过奇特事后,还能守住平凡的本心,还能记得帮衬他人。蒋舜卿做到了,他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平凡的日子里,藏着最真实的幸福;朴素的善意里,藏着最动人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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