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星，起源城。
那场足以载入大乾帝国史册的“创界”直播虽然已经结束，但它在众多公民心中引发的核爆级震荡，却才刚刚开始扩散。
全息投影关闭后，中央广场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人们依然保持着仰望苍穹的姿势，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帝皇只手捏爆恒星、重塑规则的余晖。
对于绝大多数刚从地球那个“核前文明”泥潭里爬出来的人来说，所谓的“神级文明”，以前只是一个存在于科幻小说和ppt里的抽象概念。
直到今天。
他们亲眼看到了什么是“言出法随”。
那不是魔法，那是将物理法则解析到极致后，对宇宙底层代码的肆意修改。
恒星是电池，反物质是燃料，虚空是粘合剂，而那位帝皇，就是握着手术刀解剖宇宙的外科医生。
“这……就是我们要去往的终点吗？”
人群中，一个年轻的物理学博士瘫坐在地上，满脸是汗，眼中却燃烧着近乎癫狂的火焰。
“如果这就是真理的尽头，那我以前学的那些……简直就是幼儿园的涂鸦！”
恐惧吗？当然有。
面对这种只需一个念头就能抹去整个人类文明的力量，谁能不恐惧？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想要跪地膜拜却又渴望取而代之的狂热野心！
……
帝国科学院，深层数据中心。
这里是帝国大脑最活跃的地方，也是“反骨”最先萌芽的温床。
一份名为《关于阻断神体与暗位面天体计算机量子纠缠链接的可行性分析》的绝密报告，被悄无声息地上传到了“羲和”智库的审核后台。
提交者是一个名叫张狂的年轻天才，地球时期曾是顶尖的量子力学专家。
他的理论很大胆，也很危险：如果神之所以为神，是因为他们背后连接着强大的天体计算机。
那么，只要切断这根看不见的“网线”，所谓的神，会不会瞬间跌落凡尘，变成强壮一点的凡人？
“这是在找死！”
林文轩看着这份报告，眉头紧锁，手指悬在“销毁”按钮上，“这种研究一旦公开，会动摇帝皇的威权，甚至引发不必要的动荡。这帮搞技术的，脑子里只有真理，没有政治！”
就在他准备按下删除键时，一道最高权限的指令突然介入，锁死了他的操作界面。
屏幕上浮现出一行简单的批注：
【很有趣的想法。批准立项，拨付S级算力支持。——何强】
林文轩愣住了。
通讯频道里传来何强平静的声音：“文轩，别那么紧张。一个连质疑都不敢的文明，是走不远的。
他们想切断神的网线？很好，让他们去试。
如果他们真能做到，那说明我们的防御体系还有漏洞。只有最锋利的矛，才能磨出最坚固的盾。”
“可是陛下……”
“没有可是。记住，我要的是一群能虽我撕碎星空的狼，不是一群只会磕头喊万岁的羊。”
……
乾坤号旗舰，私人办公室内。
何强关闭了通讯，随手将那份报告扔进了一个名为“磨刀石”的文件夹里。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那颗正在疯狂运转的工业星球。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科技文明的发展，就像是一辆没有刹车的列车。
越是向上攀登，技术壁垒就越高，掌握核心技术的人就越少。
在地球，掌握核按钮的只有几个人。
而在造神文明，掌握“定义现实”权柄的，往往只有一个神。
这种极度的权力集中，必然导致社会结构的剧烈形变。
看看烈阳文明，六万年的国泰民安，换来的是什么？
是死水一潭的阶级固化。
潘振和长老院把持着天道塔的权限，底层百姓哪怕再努力，哪怕过得再安稳。
也永远触碰不到“神”的领域。他们的文明，已经死了，只是一具还在呼吸的僵尸。
再看天使文明，凯莎的正义秩序虽然美好，但那是建立在她个人无与伦比的武力镇压之上的“唯心正义”。一旦她这个“独裁者”下线，天使内部立刻就会因为理念不合而分崩离析。
至于华烨的天宫秩序？那就是彻头彻尾的奴隶制。
“技术越发达，普通人就越无力。”
何强喃喃自语，“智能系统接管了一切，生产、战斗、甚至思考。普通人失去了反抗的资本，连做炮灰的资格都没有。如果不加以干预，大乾帝国最终也会变成那样——一个由我和少数几个神统治，亿万庸众被圈养的‘高科技猪圈’。”
他不想当猪圈的饲养员。
他要的是一个能跟他一起冲锋陷阵的文明战车。
所以，他设计了那套看似冷酷，实则最为公平的“基因模板”和“贡献点制度”。
那套通用的基因模板，具备无限的成长性，只要有资源，理论上人人皆可成神。
但何强也在最底层，写入了一道绝对的逻辑锁——【帝皇敕令】。
这道锁平时处于休眠状态，绝不干涉公民的自由意志。
但在检测到背叛帝国、危害文明存续的行为时，它就是最无情的处决者。
这是黑暗森林法则在文明内部的映射：我给你剑，是为了让你杀敌，但如果你把剑尖对准了我，剑会先杀了你。
而贡献点制度，则是打破阶级壁垒的唯一铁锤。
在这里，血统、出身、关系，统统是废纸。
唯有智慧，唯有创造，唯有那灵光一闪的“思想火花”，才是硬通货。
……
为了彻底点燃这把火，何强决定再添一把柴。
“羲和，发布‘九极之数待解之谜’。”
【指令确认。正在从您的记忆库中提取数据……分类整理中……发布！】
一瞬间，大乾帝国每一位公民的个人终端，都收到了一条置顶推送。
当他们点开那个名为“九极之数”的数据库时，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窒息般的眩晕。
那是九亿个问题。
九亿个涵盖了天文、物理、化学、生物、哲学、维度、虚空等所有领域的未解之谜！
从最基础的“深空环境下水熊虫基因突变的诱导机制”，到中级的“反物质引擎小型化散热方案”，再到高级的“暗位面数据湍流的数学模型构建”……
甚至在列表的最顶端，还有几个闪烁着暗金色光芒、仅看题目就让人san值狂掉的终极问题：
【论多维宇宙中时间轴卷曲对因果律的影响】
【虚空生物的概念逻辑与反逻辑解析】
【如何构建一个不依赖物质基础的纯意识文明】
这是何强结合了前世记忆、系统推演以及各大神级文明技术库后，整理出的“宇宙真理拼图”。
他自己也没有全部的答案。
他把这些问题抛出来，就是为了收割全文明的智慧。
“哪怕这九亿个问题里，只有万分之一被解开，大乾帝国的科技树，也将迎来一次质的飞跃。”
看着后台数据瞬间飙升的访问量和讨论热度，何强满意地笑了。
整个帝国，已经变成了一座沸腾的超级实验室。
……
安排好家里的事，何强没有停留。
他的目光，投向了更深邃的未知。
辅助空间，浮空仙岛。
何强的身影凭空出现。
“哟，稀客啊。”
小奶莎正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看到何强，翻了个优雅的白眼。
“怎么，你的帝国不想管了？跑我这儿来躲清闲？”
“帝国已经走上正轨，不需要我当保姆。”
何强走到她面前，神情难得的认真，“凯莎，我需要你的帮助。我要找神河文明的后裔。”
“神河？”
凯莎动作一顿，从小短腿跳下秋千，狐疑地看着他，“你找那帮老古董干什么？
基兰不是刚被你敲诈了一笔吗？还没薅够？”
“不够。”
何强摇头，“基兰只是神河的一部分，而且是‘合道’后的那部分。
神河文明辉煌了几万年，甚至更久，他们的底蕴不可能只有大时钟和三大造神工程。
在基兰之外，一定还有别的幸存者，或者说……遗老。”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现在已经是四代神体，‘现实主宰’。
但我发现，所谓的四代，依旧是基于原子层面的操作。
无论是你的神圣之躯，还是凉冰的恶魔体，哪怕是我的帝皇神体，本质上都是在玩‘原子积木’。”
“我想更进一步。”
何强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个不断旋转的原子模型。
“如果……我能将计算单元，从原子，下沉到质子、中子，甚至夸克呢？”
“如果每一个中子，都是一台超级计算机；每一个夸克，都承载着一段规则代码……”
“那将是……第五代神体！”
嘶——
凯莎倒吸一口凉气，看何强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把基本粒子当计算机？你知道那需要多大的能量密度和控制精度吗？
现在的已知宇宙，连理论模型都没有！”
“所以我要找神河的遗老。”何强眼神灼灼，“神河文明当年毁灭得莫名其妙。
传闻是因为接触了虚空，但我怀疑，他们在毁灭前，技术已经触碰到了那个‘微观禁区’。
否则，大时钟凭什么能模拟整个宇宙？仅靠原子级算力，是做不到的。”
凯莎沉默了。
她盯着何强看了许久，金色的眸子里光芒闪烁，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你……真的成功了？”
她忽然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何强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稍微释放了一丝气息。
轰！
整个辅助空间的法则在这一瞬间发生了扭曲。
凯莎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包罗万象的恐怖威压扑面而来。
那气息里，有天使的神圣，有恶魔的诡谲，有烈阳的狂暴，有冥河的死寂……
更有一种统御一切、镇压一切的霸道！
那是……巅峰四代神体！
而且是融合了百家之长，毫无短板的完美神体！
凯莎的能量分身剧烈波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苦笑。
“变态……真是个变态。”
“我们花了几万年才摸到的门槛，你用了不到十年……这就是‘变量’的恐怖吗？”
她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彻底超越了她的认知。
如果说以前她还想着利用何强去制衡卡尔，那么现在，她只希望能跟上这个男人的脚步，看看他到底能把这个宇宙折腾成什么样。
“好吧，我给你。”
凯莎抬起手，一点金光飞向何强。
“这是神圣知识宝库里封存的绝密档案。
在天使文明崛起之前，神河文明曾在大崩溃前夕，派出过几支‘火种舰队’前往宇宙边荒。
基兰是其中一支，也是最成功的一支。但除了他，还有其他的。”
“坐标在这里面。不过我得提醒你，那些地方，大多位于已知宇宙的边缘，甚至接近虚空裂缝。
那里规则混乱，危机四伏，就算是四代神体，也不敢说绝对安全。”
何强接住光点，神念一扫，一副残缺却珍贵无比的星图映入脑海。
星图的边缘，几个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坐标，如同深渊中的灯塔，散发着诱惑与危险的气息。
“谢了。”
何强收起星图，转身欲走。
“喂！”凯莎忽然叫住他。
何强回头。
凯莎看着他，小小的脸上露出一丝少见的严肃，甚至是……关切。
“别死了。我可不想我的神圣原子，最后成了虚空生物的零食。”
何强嘴角上扬，摆了摆手，身影瞬间消失。
“放心，能吃掉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
数日后。
一艘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帝国标识的小型飞船，悄无声息地驶离了乾元星系。
这艘名为“独行者”号的飞船，是何强集结了帝国目前最高科技打造的私人座驾。
它不以火力见长，却拥有着极致的隐身性能和速度。
它的外壳由最高纯度的“源初神金”打造，内部搭载了微缩版的“女娲”子系统和全套的“乾坤道语”屏蔽阵列。
在宇宙中航行，它就像一滴融入大海的水，哪怕是从大时钟的眼皮子底下飞过，也不会激起半点涟漪。
何强独自坐在驾驶舱内，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星光。
这一次，他没有带大军，没有带索菲亚，甚至连嫦娥的本体都留在了帝国主持大局。
他像一个孤独的流浪者，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这是一场属于他个人的修行。
漫长的航行并不枯燥。
每经过一个文明，无论它是处于原始的石器时代，还是已经迈入宇航级。
何强都会悄然降临。
他不开战，不干涉，只是做一个安静的观察者。
他会用神体级别的感知，扫描那个文明所有神河体的基因，寻找神河遗民的踪迹。
但他做得更多的，是记录。
在一个处于战乱中的核前文明，他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废墟中坚持给孩子们上课。
炮火在不远处轰鸣，老人的声音颤抖却坚定，他在讲历史，讲文明的传承。
何强没有出手平息战争，因为那是文明演化的必经之痛。
但他悄悄治好了老人晚期的肺癌，并在老人的枕边，留下了一块刻满了基础科学知识的石板。
离开时，他在自己的私人日志《文明的微光》中写道：
【文明的韧性，往往不在于武器的锋利，而在于传承的顽强。这是比基因更伟大的力量。】
在一个即将被恒星膨胀吞没的初级宇航文明，他看到无数科学家为了保存文明的火种，自愿充当“敢死队”，驾驶着简陋的飞船冲向未知的深空，只为给后代争取一线生机。
何强默默地出手，稍微偏转了一下恒星耀斑的爆发方向，给了他们多逃离一百年的时间。
他在日志中写道：
【牺牲，是智慧生命最不理智，也最耀眼的光辉。】
他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看，一路记。
那些被神级文明视作蝼蚁的生命，在他眼中，却闪烁着动人的光彩。
这些光彩，被他一点点收集起来，上传到帝国的“九章知识宝库”中。
它们或许不能直接提升战斗力，但它们能丰富大乾帝国的文化底蕴，让那个由钢铁和数据构成的庞然大物，多出一份属于“人”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
“独行者”号终于接近了凯莎给出的第一个坐标。
那是一片位于已知宇宙最边缘的荒凉星域。
这里恒星稀疏，光线黯淡，空间中充斥着混乱的辐射流和空间乱流。
“警告！前方侦测到高强度空间断层！引力参数异常！”
飞船的智脑发出警报。
何强睁开眼，透过舷窗望去。
只见前方的虚空中，一道巨大的、如同伤疤般的空间裂缝横亘在那里。
裂缝周围，漂浮着无数残破的星舰残骸，古老，沧桑，散发着死寂的气息。
而在那裂缝的深处，一段奇异的信号，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那不是常规的电磁波，也不是暗通讯。
而是一段用古老的神河语编写的、循环播放的代码。
何强立刻让智脑进行破译。
几秒后，一段带着滋滋电流声的音频，在驾驶舱内响起。
那是一个充满了绝望、恐惧，却又带着一丝疯狂警告的声音：
“……这里是神河……第107号探索舰队……”
“……我们……触碰到了……边界……”
“……不要过来……它们……在看着……”
“……虚空……是活的……”
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