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字末房内血腥弥漫,夜鹰背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浸透了衣服,她脸色苍白,额头渗出了冷汗,却一声不吭,迅速从腰间的小囊中取出了一个扁平的锡盒。
盒盖弹开,里面是苗疆的黑玉断续膏,她反手将药膏狠狠按在伤口上,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嘶…”
剧烈的疼痛让她吸了口冷气,但药膏碰到皮肉的瞬间,血肉眼可见地减缓了,伤口翻卷的皮肉竟微微收缩。
“阿青姑娘!”
小林挣扎着想上前帮忙,但伤口的疼痛让他动作迟缓。
“管好你自己。”
夜鹰声音冰冷,撕下一截衣襟,示意小林用牙咬住一端,她快速缠绕固定背上的药膏,动作间牵扯伤口,她眉头紧锁,但眼神依旧锐利。
伊万将那口棺材丢开,他瓮声道:
“乌拉!这鬼地方棺材比活人多!”
麻七爷停止了摇铃,佝偻着背走到瘫倒的吴瞎子腐尸旁,手颤抖着拂过腐尸胸上那道黯淡的反写符咒。
他死死盯着那符咒,又猛地抬头看向楚砚脚下那块符牌,脸上肌肉剧烈抽搐,嘶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引魂反符…控尸牌…孙瘸子…他…他怎么敢!”
楚砚捡起地上的那块符牌,【规则之眼】扫过:
【符牌材质:百年槐木芯(聚阴)。】
【符文结构:与窑洞内壁残符同源(逆向引魂)。】
【残留意念:强烈的“不甘”与“怨恨”(吴瞎子)。】
【能量(鸡血石):已湮灭。】
“吴瞎子的怨念被锁在牌中,成了引尸的饵。”
楚砚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画符的人,要借他的尸,替谁的命?”
麻七爷闻言身体猛地一颤,眼睛避开了楚砚的目光,死死盯着地上的腐尸,嘶声道。
“…去洗怨潭…洗不净的怨气…都得招邪…”
洗怨潭?楚砚记下了这个名字。
规则要求“尸身不腐不惊”,清洗怨气是必经程序,但此刻看来,这潭水恐怕也非善地。
“叮铃…叮铃…”
麻七爷不再多言,摇动裂铃,引着尸队走出丁字末房,走向义庄深处。
而孙瘸子却出现在天井角落的厢房门口,瘸腿倚着门框,脸上毫无表情,眼睛冷漠地扫过众人和那口棺材,又慢慢缩回黑暗中。
尸队绕过了停柩堂,走向义庄的后山,穿过一片稀疏的竹林,空气中水汽渐重,带着土腥味,前方出现了一片被嶙峋黑石环绕的小水潭。
这潭水幽深墨绿,不起一丝波澜,水面漂着一些枯叶和泡沫,潭边立着一块半人高的青石碑,碑文被苔藓覆盖大半,只露出“洗怨”两个大字,石碑下,散落着一些烧剩的纸钱灰烬和铜铃的碎片。
“尸入潭——莫沾额——净怨——啰!”
麻七爷停在潭边,嘶哑喝号,声音在寂静的山坳中回荡。
洗怨?楚砚的目光扫过这潭水,【规则之眼】被动感知:
【潭水:蕴含高度惰性精神污染(沉淀怨念)。】
【水面:倒映着岸边的尸队与人影,清晰异常。】
【水底:大量沉底的骸骨(人畜皆有)!骸骨间缠绕着头发!】
小林强忍断掌之痛,取出净身人专用的柳条束和无根水,准备按流程先行“洒扫净身”。
夜鹰背上的伤口在黑玉断续膏的作用下暂时止血了,但行动明显僵硬,她警惕地站在稍远处。
伊万和让·雷诺则负责将尸队引至潭边的浅水处。
伊万站在水边,让·雷诺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石碑上与潭边的灰烬,【超凡记忆】天赋运转。
麻七爷摇动铜铃。
“叮铃…叮铃…”
尸队随着铃声,僵硬地踩进了潭水,水面没至脚踝。
就在这时! 【规则之眼】被动警示:【水面倒影:队尾棺材(装着尸变残躯)的倒影中,从棺盖中探出一只手!正抓向旁边伊万水中的倒影脚踝!】
影异再临!
“伊万!小心水上的倒影!”
楚砚低喝!
伊万反应迅速!他虽看不到水面的倒影,但基于对楚砚的绝对信任,身体猛地向后一跃!
“哗啦!”
水花四溅!几乎在他跳离的瞬间,他刚才站立的水面位置,一圈不自然的涟漪荡开,仿佛有什么东西抓了个空!
几乎同时! 让·雷诺的声音响起。
“石碑的苔藓下有字!是…生辰八字!吴瞎子的!”
他指尖拂过石碑上被苔藓覆盖的区域,【超凡记忆】瞬间补全了模糊的刻痕!
麻七爷脸色剧变,手中铜铃猛地一滞!
小林正蹲在潭边,用柳枝蘸取无根水,准备洒向第一具入水的尸身,潭水倒映着他惨白的脸和缠着布条的手。
突然! 水中小林的倒影,嘴角猛地向上咧开,扯出一个极其怨毒的笑容!紧接着,倒影的左手,正是小林断掌的那只,竟缓缓抬起,对着小林现实中的脸,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小林瞳孔骤缩!
“低头!”
夜鹰厉叱!
她不顾背上的伤口,身体前扑,手中一直紧握的竹篓猛地朝水面小林的倒影扣去!
竹篓里的铁线蜈蚣干和蛇蜕粉簌簌落下!
“噗!”
粉末落在水面倒影的瞬间,那割喉的手势猛地一滞!倒影模糊了一瞬!
小林被夜鹰扑倒在地,险险避开那割喉的一击!他惊魂未定地看着水面,自己的倒影已恢复了正常,只是脸上残留着惊恐。
“用艾草塞耳!远离水边!”
楚砚冷喝,他讨厌拖后腿的人,但这个小林还有用,他还不能死。
说完他不再理会小林,走上前,目光扫过恢复平静的水面,最后看向那块刻着吴瞎子生辰八字的青石碑上,绷带下温润流转,【规则之眼】符文旋转,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土地规则感知扩散开来,主动探向石碑与深潭的连接。
“洗怨…洗怨…”
麻七爷沙哑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死死盯着水面。
“洗不净…引来的…都是债…”
水面下,那些缠绕骸骨的头发,在楚砚的感知中,悄然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