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雨中的学习搭子
周末清晨，林晓妍是被窗外持续不断的“哗啦啦”声吵醒的。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挣扎着从柔软的被窝里坐起来，顺手抓过搭在床头的厚睡衣披在身上。房间里光线昏暗，即使拉着窗帘，也能感觉到外面天色的阴沉。那种沉闷的、带着湿气的空气透过缝隙钻进来，让刚睡醒的她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什么鬼天气……”她嘟囔着，走到窗边，猛地拉开了厚重的遮光窗帘。
瞬间，一片灰蒙蒙的景象涌入眼帘。天空像是被一块巨大的、浸了水的灰布罩住，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随时都会崩塌下来。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玻璃上，溅起一个个小小的水花，然后迅速汇成水流，蜿蜒着向下滑落，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狼狈的水痕。风也不甘示弱，裹挟着雨水，发出呜呜的声响，把窗外那棵平日里还算挺拔的梧桐树吹得东倒西歪，枝叶疯狂地舞动着，像是在无助地挣扎。
林晓妍皱了皱眉，心里咯噔一下。她下意识地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上午九点半。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新的微信消息。
她和顾宇轩约好了，今天上午十点在她家一起学习。
这已经是他们成为“学习搭子”的第三个月。
最初是在学校的图书馆认识的。林晓妍备战教师资格证考试，顾宇轩则在准备一个含金量很高的行业资格认证，两人恰好坐在相邻的位置。起初只是点头之交，后来发现彼此学习习惯相似，遇到问题还能互相讨论，便自然而然地成了固定的学习搭档。
因为林晓妍家离图书馆更近，而且环境也更安静，所以最近几次，他们都是约在她家学习。顾宇轩总是很守时，甚至每次都会提前十几分钟到，还会顺便带些咖啡或者小零食过来，说是给她补充能量。
想到这里，林晓妍的心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但很快就被眼前的暴雨浇灭了。
“这么大的雨，他应该不会来了吧。”她小声地对自己说，心里却莫名地有些失落。
她走到阳台，推开一扇窗，一股夹杂着泥土腥气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阳台的地板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裤脚。远处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偶尔有几辆汽车小心翼翼地驶过，车轮碾过积水，溅起高高的水浪，模糊了视线。
这样的天气，出门简直是一种折磨。换做是她自己，恐怕也会犹豫再三，最后选择取消约定，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
林晓妍关上窗，转身回到客厅。偌大的房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雨声和自己的呼吸声。她原本还兴致勃勃地提前收拾好了书房，把两人要用的参考书、笔记本都整齐地摆放在桌上，甚至还特意洗了些水果。现在看来，这些准备似乎都白费了。
她没什么心思再去洗漱，只是随意地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便拖着脚步走到了书房。
书房里光线充足，因为朝南，即使是阴雨天，也能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进一些微弱的天光。书桌上，摊开的教育学教材还停留在昨天看到的那一页，旁边放着一支笔和一个画满了重点的笔记本。顾宇轩常坐的那个位置，椅子被轻轻推到桌旁，桌上空无一物，显得有些冷清。
林晓妍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屏幕上是她昨天没写完的教案，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是一个个小蚂蚁，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的思绪总是不自觉地飘向窗外，飘向那个可能不会出现的身影。
她想起第一次和顾宇轩在图书馆聊天的场景。那天她因为一道教育学的论述题卡了很久，烦躁地抓着头发，忍不住小声叹了口气。旁边的顾宇轩听到了，轻轻敲了敲她的桌子，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关键词和一个简洁的思路提示。她按照那个提示去想，果然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
从那以后，他们的交流渐渐多了起来。他会给她整理一份教育学人物思想的速记清单，让她背起来事半功倍；她则会帮他检查英语翻译里的语法错误，因为她的英语底子比他好一些。学习累了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去图书馆楼下的咖啡馆坐一会儿，喝杯咖啡，聊聊天，缓解一下疲惫。
她发现顾宇轩是个很细心的人。他记得她喝咖啡不加糖，记得她喜欢吃草莓味的蛋糕，记得她每次学到下午三点左右就会犯困。有一次她来例假，脸色不太好，他察觉到了，默默去给她买了一杯热的红糖姜茶。
这些小小的细节，像一颗颗温暖的石子，投进了林晓妍平静的心湖，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开始期待每周和他一起学习的时光，不仅仅是因为学习效率高，更因为有他在身边，那种安静陪伴的感觉，让她觉得很安心，很踏实。
可是现在，窗外的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算了，不想了。”林晓妍甩了甩头，试图把那些纷乱的思绪赶走。她拿起鼠标，点开了教案文档，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在催促着什么。十点，十点零五分，十点十分……顾宇轩还是没有来，也没有任何消息。
林晓妍的心情越来越低落，连带着看那些教案文字都觉得枯燥乏味。她索性关掉文档，趴在桌子上，脸颊贴着微凉的桌面，听着窗外单调而持续的雨声。
雨声像是一首没有尽头的催眠曲，让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门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叮咚——叮咚——”
林晓妍猛地抬起头，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是他吗？
她几乎是立刻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快步朝着门口跑去。因为跑得太急，差点撞到客厅里的沙发。
她透过猫眼往外看，模糊的光影中，果然是顾宇轩的身影。
他站在门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躲避什么。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湿漉漉的，头发也贴在了额头上，一缕缕的，显然是淋了不少雨。
林晓妍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她赶紧打开门。
门一打开，一股寒气夹杂着雨水的湿气扑面而来。顾宇轩抬起头，看到她，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有些腼腆又带着歉意的笑容。
“抱歉，我来晚了一点，路上雨太大，不好走。”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显然是赶路有些急。
林晓妍看着他浑身湿透的样子，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该责备他这么大的雨还非要过来，还是该心疼他淋成了这样？
最后，她只是侧身让开位置，声音有些沙哑地说：“快进来吧，看你淋的。”
顾宇轩说了声“谢谢”，便弯腰走了进来。他的鞋子踩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林晓妍关上门，转身就想去给他找毛巾，却被顾宇轩叫住了。
“晓妍，等一下。”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只见顾宇轩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只手，手里紧紧抱着一个看起来有些陈旧的保温袋。那保温袋外面也湿了一大片，但他抱得很稳，像是抱着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
“这个……给你。”他把保温袋递到她面前，脸上带着一丝期待的神色，“我早上出门的时候特意绕到你家附近那家老字号面馆买的，你不是说很喜欢他们家的热汤面吗？想着下雨天吃点热的会舒服些。”
林晓妍看着那个还冒着微弱热气的保温袋，又看了看顾宇轩湿透的衣服和真诚的眼神，一股暖流瞬间从心底涌了上来，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她接过保温袋，触手温热，那温度透过薄薄的袋子传递到她的手上，也传递到了她的心里。她能想象到，他在那么大的暴雨里，是如何小心翼翼地护着这个保温袋，生怕里面的汤面凉了，生怕被雨水打湿了。
“你……你怎么这么傻啊。”林晓妍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努力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这么大的雨，你完全可以不用来的，我又不会怪你。”
顾宇轩挠了挠头，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雨再大也不能耽误学习啊。而且，我怕你一个人在家，又只顾着学习，忘了吃饭，饿肚子可学不进去。”
他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林晓妍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充满了感动。
她吸了吸鼻子，强装镇定地说：“你先别站着了，我去给你找条干毛巾，你赶紧擦擦头发，别感冒了。还有干净的衣服，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先换上我哥的，他的衣服你应该能穿。”
“好，谢谢你。”顾宇轩没有推辞，他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
林晓妍转身快步走进卧室，很快就拿了一条干净的大毛巾和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男士休闲服出来。她把东西递给顾宇轩，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你去卫生间擦擦吧，衣服也换一下，湿衣服穿在身上不舒服。”
“嗯。”顾宇轩接过东西，走进了卫生间。
林晓妍抱着那个保温袋，站在原地，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坐下，打开了保温袋。
一股浓郁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面条筋道，牛肉片厚实，汤面上漂浮着翠绿的葱花和香菜，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开。虽然因为一路颠簸，汤面的卖相不如刚出锅时那么好，但那份温热和香气，却足以温暖人心。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口面条送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温暖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熨帖了她整个肠胃。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一颗颗掉了下来，滴落在汤碗里，泛起小小的涟漪。
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碗热汤面。
就在这时，卫生间的门开了。顾宇轩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了出来。他穿着林晓妍哥哥的休闲装，衣服稍微有些宽松，但穿在他身上，却别有一番清爽的感觉。头发用毛巾擦干了，有些凌乱地贴在额头上，显得比平时多了几分少年气。
他看到林晓妍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那碗热汤面，而她的肩膀微微耸动着，似乎在哭。他心里一慌，赶紧走了过去。
“晓妍，怎么了？是不是面条不好吃？还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他有些手足无措地问道。
林晓妍听到他的声音，赶紧擦了擦眼泪，抬起头，露出一个带着泪痕的笑容：“没有，面条很好吃，我很喜欢。谢谢你，宇轩。”
看到她的笑容，顾宇轩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好吃就好，我还怕路上时间太长，面坨了呢。”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客厅里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林晓妍吃面的声音。
林晓妍很快就把一碗热汤面吃完了，感觉浑身都暖和了起来。她把空碗放在茶几上，看向顾宇轩：“你要不要也吃点东西？我去给你煮点面条？”
“不用了，我出门的时候在家吃过早饭了。”顾宇轩摇了摇头，“你要是吃好了，我们就去书房学习吧？”
林晓妍看了看窗外依旧没有减弱的暴雨，又看了看顾宇轩，心里突然不想去学习了。她觉得，在这样一个雨天，和他一起静静地待着，听着雨声，聊聊天，似乎是一件更惬意的事情。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宇轩，今天雨太大了，学习的事情不急，我们……我们就坐在这里聊聊天吧？”
顾宇轩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好啊，听你的。”
于是，两人就那样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雨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林晓妍问起他路上的情况，顾宇轩笑着说，他出门的时候雨还没这么大，没想到走了一半就下大了。他撑着伞，几乎是半跑着过来的，鞋子里都灌满了水。但他一直把保温袋抱在怀里，用自己的外套裹着，所以里面的汤面才没有凉。
林晓妍听得心里一阵发酸，她轻轻握住了顾宇轩的手。他的手因为淋了雨，有些冰凉，但很温暖。
顾宇轩愣了一下，随即反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情愫。
“对了，”顾宇轩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想让气氛轻松一些，“我跟你说，我以前考职业证的时候，比现在辛苦多了。”
林晓妍好奇地看着他：“哦？怎么说？”
“那时候我刚毕业，找了份工作，每天下班都累得要死，但还是得挤时间学习。”顾宇轩回忆着过去的日子，眼神里带着一丝感慨，“我租的房子很小，没有书房，就在客厅的茶几上学习。每天晚上学到一两点是常事，有时候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脸上还压着书印子。”
“那你当时没想过放弃吗？”林晓妍问道。
“想过啊，怎么没想过。”顾宇轩笑了笑，“有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甚至把书扔到一边，想干脆就这样算了。但是每次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不甘心。我不想一辈子就那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我想给自己一个更好的未来。”
他顿了顿，看向林晓妍，眼神变得温柔起来：“而且，我那时候总想着，等我拿到证，找到更好的工作，就能给我在乎的人更好的生活。”
林晓妍的心猛地一跳，她能感觉到顾宇轩的目光里带着不一样的意味。她的脸颊微微发烫，赶紧低下头，假装看着自己的手。
顾宇轩看着她娇羞的样子，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他继续说道：“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也在考证的前辈，我们成了学习搭子。他比我有经验，经常给我指导，有时候我学不进去了，他就拉着我出去跑步，或者一起去吃点好吃的，放松一下。有了他的陪伴，感觉学习也没那么难熬了。”
“那你最后肯定顺利拿到证了吧？”林晓妍抬起头，眼里充满了敬佩。
“嗯，拿到了。”顾宇轩点了点头，“虽然过程很辛苦，但拿到证的那一刻，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后来我换了份更好的工作，生活也慢慢好起来了。”
他看着林晓妍，认真地说：“晓妍，我知道你现在备考也很辛苦，有时候可能会觉得压力很大，甚至想放弃。但我希望你能坚持下去，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梦想。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就像当初我的那个前辈陪着我一样。”
林晓妍看着顾宇轩真诚的眼神，心里充满了感动和力量。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宇轩。有你在，我觉得我一定可以坚持下去的。”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似乎已经没有那么令人烦躁了。雨滴落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为他们伴奏。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时而低沉，时而轻快。
他们聊了很多，聊过去的经历，聊未来的梦想，聊彼此的兴趣爱好。林晓妍发现，她和顾宇轩有很多共同的话题，无论是喜欢的电影还是音乐，都惊人地相似。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很快就到了下午。雨渐渐小了一些，天空也稍微亮了一点。
林晓妍看了看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哎呀，光顾着聊天了，都忘了学习了。”
顾宇轩笑了笑：“没关系啊，今天能和你聊这么多，我觉得比学习更开心。而且，适当的放松也有助于提高学习效率嘛。”
他顿了顿，说道：“不过，我们也不能太松懈了。这样吧，我们再聊十分钟，然后就去书房学习，怎么样？”
“好啊。”林晓妍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
接下来的十分钟，他们没有再聊沉重的话题，而是聊了一些轻松有趣的事情。顾宇轩给她讲了一个他小时候的糗事，逗得林晓妍哈哈大笑。看着她明媚的笑容，顾宇轩觉得自己的心里也充满了阳光。
十分钟很快就到了。顾宇轩站起身：“好了，该学习了。走吧，去书房。”
林晓妍也站起身，跟着他一起走进了书房。
坐在书桌前，林晓妍看着身边认真看书的顾宇轩，心里充满了踏实的感觉。她拿出自己的教材，翻开之前看到的那一页，这一次，那些原本晦涩难懂的文字似乎变得生动起来。
顾宇轩偶尔会抬起头，和她交换一个眼神，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