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深夜的回忆
凌晨三点十七分。
林晓妍第三次睁开眼，黑暗中，天花板上那道因年久失修而细微开裂的纹路，像一条沉默的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甚至能数清窗帘边缘垂落的每一根流苏，能听见楼下老槐树在夜风中摇曳时，枝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被夜色稀释得模糊不清的汽车鸣笛。世界在此刻异常清醒，唯独她，困在清醒的牢笼里，与睡眠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又是这样一个失眠的夜晚。
她侧过身，柔软的丝质枕套蹭过脸颊，却带不起丝毫暖意。右手无意识地摸索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刺目的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时间清晰地显示着凌晨三点十八分，电量还有百分之六十二。没有未读消息，没有未接来电，只有屏幕壁纸——那是一片她曾无比熟悉的蔚蓝色大海，海浪拍打着沙滩，留下一串转瞬即逝的泡沫。
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开了相册。
相册的分类很细，“旅行”“美食”“工作”“朋友”……她的手指划过一个个文件夹，最终停在了最底部的那个。它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灰色的默认图标，创建时间停留在三年前的某个黄昏。这个文件夹像一个被遗忘的角落，藏在无数日常照片的背后，连她自己，都快要记不清里面究竟存着些什么了。
深吸一口气，她点开了那个文件夹。
第一张照片，是在海边拍的。
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旅行，去的是一个南方的小岛。照片里的苏逸辰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沙滩裤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他手里举着一个刚买的椰子，吸管插在上面，正转过头对镜头笑。阳光太烈，他微微眯着眼，眼角的细纹都清晰可见，却透着一股少年般的清爽。而她，依偎在他身边，穿着一条蓝色的连衣裙，头发被海风吹得有些乱，脸上却带着毫不掩饰的、灿烂的笑容。背景里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天空蓝得像一块被水洗过的蓝宝石，几朵白云悠闲地飘着。
林晓妍的指尖轻轻抚过屏幕上苏逸辰的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的疼。她想起那天的场景，阳光、沙滩、海浪，还有苏逸辰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混合着海风的咸湿气息。他牵着她的手，沿着海岸线慢慢走，沙子软软的，裹着温热的海水，漫过他们的脚踝。他会突然停下来，弯腰捡起一枚贝壳，递到她面前，笑着说：“你看，这枚像不像你的眼睛？”她接过贝壳，放在手心，阳光透过贝壳的缝隙，在她的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时的他们，总觉得时间还有很多，未来还很长。他们会在沙滩上写下彼此的名字，然后看着海浪一点点将字迹淹没，再笑着重新写一遍；会在傍晚的时候，坐在礁石上看日落，看着太阳像一个大火球，慢慢沉入海平面，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色；会在晚上，躺在沙滩上看星星，苏逸辰会指着天上的星座，给她讲那些古老的神话故事，她则靠在他的肩膀上，听着他低沉的声音，闻着他身上的气息，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而美好。
她继续往下翻。
第二张照片，是在山顶拍的日出。
那是一个冬天的周末，他们约好去爬附近的一座山看日出。为了赶在日出前到达山顶，他们凌晨四点就起床了。天还黑着，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苏逸辰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绕在她的脖子上，又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紧紧握着。“冷不冷？”他低头问她，呼出的气息带着白雾。她摇摇头，笑着说：“有你在，就不冷了。”
爬山的路很陡，很多地方没有台阶，只能踩着碎石往上走。苏逸辰一直走在她前面，时不时回头拉她一把，提醒她注意脚下。她累得气喘吁吁，好几次都想放弃，苏逸辰却总是耐心地鼓励她：“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山顶的日出一定很美。”
终于，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们到达了山顶。山顶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大家都在兴奋地等待着日出。苏逸辰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让她站在前面，自己则从后面轻轻抱着她。没过多久，太阳就从远处的山坳里探出头来，先是露出一点点橘红色的光晕，然后慢慢变大，变亮，将整个天空都照亮了。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驱散了冬日的寒冷，也温暖了他们的心房。
照片里的他们，正仰着头看日出。苏逸辰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眼神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上带着惊喜和感动，眼睛里映着日出的光芒，像藏着两颗小小的太阳。背景里是连绵的山脉，被阳光染成了金色，云海在山间翻滚，如梦似幻。
林晓妍记得，那天日出结束后，苏逸辰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喝点热水暖暖身子。”他说。她接过杯子，双手捧着，感受着掌心的温暖。然后，苏逸辰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单膝跪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晓妍，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我想和你一起看遍所有的日出日落，一起走过所有的春夏秋冬。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她当时愣了很久，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用力点头，说：“我愿意。”苏逸辰笑着站起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旋转着，山顶上的风都带着甜蜜的味道。
第三张照片，是在巷口吃冰淇淋。
那是一个夏天的午后，他们在老城区闲逛。巷子很窄，两旁是高高的砖墙，墙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们走了很久，看到巷口有一个小小的冰淇淋摊，摊主是一位老爷爷，戴着一顶旧草帽，手里摇着一把蒲扇。
苏逸辰拉着她走过去，问她想吃什么口味的。她犹豫了一下，说：“草莓味的吧。”苏逸辰笑着对老爷爷说：“爷爷，来两个冰淇淋，一个草莓味，一个巧克力味。”
冰淇淋做好了，老爷爷把冰淇淋递给他们。草莓味的冰淇淋粉粉嫩嫩的，上面还撒了一些小小的草莓碎；巧克力味的冰淇淋则是深棕色的，散发着浓郁的巧克力香气。苏逸辰把巧克力味的冰淇淋递到她面前，说：“尝尝我的，很好吃。”她咬了一口，巧克力的浓郁和冰淇淋的冰凉在口腔里散开，确实很好吃。她也把自己的草莓味冰淇淋递给他，说：“你也尝尝我的。”
他们站在巷口，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聊着天。苏逸辰会给她讲他小时候的趣事，讲他和朋友们在巷子里追逐打闹的时光；她则会给他讲她工作上的事情，讲她遇到的开心的和不开心的事。阳光暖暖的，风轻轻的，冰淇淋甜甜的，一切都那么美好。
照片里的他们，靠在墙上，手里拿着冰淇淋，笑得一脸灿烂。她的嘴角还沾着一点点冰淇淋的奶油，苏逸辰正伸手想帮她擦掉。背景里是古老的砖墙和绿色的藤蔓，还有那个小小的冰淇淋摊，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林晓妍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滑落，滴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了一片小小的水渍。她赶紧用手背擦掉眼泪，却发现眼泪越擦越多，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继续往下翻，照片一张接一张地闪过。有他们一起在厨房里做饭的场景，苏逸辰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她则在旁边打下手，脸上沾着面粉；有他们一起在电影院看电影的场景，屏幕上的光影映在他们的脸上，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有他们一起在公园里散步的场景，春天的时候，他们在樱花树下拍照，秋天的时候，他们踩着落叶，听着脚下发出的沙沙声……
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他们曾经的美好时光。那些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她记得苏逸辰第一次给她做饭时，把鸡蛋炒糊了，却笑着说：“没事，第一次嘛，下次一定做好吃。”她记得他们第一次吵架时，她气得跑回了家，苏逸辰在她家门口等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他眼睛红红的，对她说：“晓妍，对不起，我不该惹你生气。”她记得她生日的时候，苏逸辰给她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他把他们的照片做成了一本相册，还写了很多温暖的话……
可是，那些曾经以为会永远的画面，如今都成了扎心的回忆。
她想起苏逸辰离开时的背影。
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天空阴沉沉的，下着小雨。他们在机场的安检口告别。苏逸辰要去国外工作，为期三年。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手里拿着行李箱，站在安检口里面，看着她。“晓妍，等我回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她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只能看着他，看着他转身，走进安检口，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在人群中。
她站在原地，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冷。她想起他们曾经约定，等他回来，他们就结婚，就去环游世界，就一起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可是，她不知道，这个约定，还能不能实现。
后来，他们开始了异地恋。每天晚上，他们都会视频聊天，分享彼此的生活。苏逸辰会给她讲国外的趣事，讲他工作上的进展；她则会给他讲家里的事情，讲她身边发生的点点滴滴。可是，距离还是慢慢冲淡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们开始频繁地吵架，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得不可开交。她觉得苏逸辰不够关心她，他觉得她不够理解他。
再后来，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少。视频聊天的次数从每天一次，变成了每周一次，再到后来，甚至一个月都难得联系一次。她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走到了尽头。
直到有一天，苏逸辰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晓妍，我们分手吧。我觉得我们不合适，长痛不如短痛。”
看到那条信息的时候，她正在上班。她愣了很久，然后突然就哭了出来。同事们都过来安慰她，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疼得无法呼吸。
她没有回复那条信息，也没有给苏逸辰打电话。她只是默默地删掉了他们所有的联系方式，包括微信、qq、电话。她以为这样就能忘记他，就能摆脱那些痛苦的回忆。可是，她错了。那些回忆就像刻在她的骨子里一样，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忘记。
尤其是在这样的深夜，当周围一片寂静的时候，那些回忆就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将她淹没。
她关掉相册，把手机扔在一边，闭上眼睛。可是，脑海里却全是苏逸辰的身影，全是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她想起他的笑容，想起他的声音，想起他温暖的怀抱，想起他对她的好……
眼泪再一次滑落，浸湿了枕巾。她能感觉到枕巾越来越湿，越来越冷，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
她知道，她又要睁着眼睛，度过这个漫长的夜晚了。
窗外的月光依旧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那道影子，像一个孤独的灵魂，在黑暗中徘徊。
林晓妍翻了个身，看着那道影子，心里充满了迷茫和无助。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她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忘记苏逸辰，才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她只知道，此刻的她，被回忆困住了，无法逃脱。
凌晨四点零二分。
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远处的天空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鱼肚白，鸟儿也开始在窗外的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新的一天开始了，可是对于林晓妍来说，昨天的回忆，还没有结束。
她慢慢坐起来，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清晨的阳光洒进来，照亮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她看着窗外的世界，心里有些恍惚。
也许，她该试着放下过去了。也许，她该试着开始新的生活了。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窗户。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却也格外清新。她看着远处的天空，看着那些飞翔的鸟儿，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从今天起，她要忘记苏逸辰，要忘记那些痛苦的回忆，要好好生活，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关心她的人。
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她知道，忘记一个人，忘记一段感情，需要时间。但她相信，只要她有足够的勇气和毅力，就一定能做到。
她关上窗户，转身走进卫生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她笑了笑，对自己说：“林晓妍，加油。你可以的。”
然后，她开始洗漱，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虽然她知道，那些回忆还会时不时地涌上心头，还会让她感到痛苦和难过。但她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痛苦会慢慢减轻，那些回忆也会慢慢变得模糊。
她会带着那些美好的回忆，继续往前走。因为她知道，生活还要继续，未来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