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笔“落下”,都如同在沸腾的岩浆中镌刻冰纹。意识被撕扯、灼烧、冻结,周而复始。七块碎片的光芒在我“手”中颤抖,它们既是画笔,也是盾牌,承受着来自那道古老“伤痕”最直接、最暴烈的反扑。
叶瓷传来的生机之力,如同最坚韧的丝线,成为我编织“新掌纹”的基底。它温润而顽强,在混乱的洪流中努力维系着一线秩序。林三刀的决绝刀意,则化为斩断无序纠缠、廓清区域的利刃,为我的“编织”开辟出短暂的可操作空间。而我自身的映世纹,则如同引路的明灯,竭力在这片混沌中分辨着能量流动的细微规律,指引着每一笔落下的最佳位置和力道。
这已不再是战斗,而是一场极其精密、极其耗神、与天地法则本身进行的“对话”与“修正”。
第二笔,第三笔……
每多勾勒出一段微弱的新轨迹,整个本源空间的抗拒就愈发强烈。那些代表着混乱命理的力量凝聚成各种可怖的形态冲击而来:有时是无数双怨毒的眼睛,有时是足以冻结思维的绝对虚无,有时甚至是模仿出叶瓷和林三刀的声音进行蛊惑和干扰……
碎片形成的护罩裂纹越来越多,如同即将破碎的琉璃。我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急速消耗,变得越来越稀薄,仿佛随时会消散在这片虚无之中。
“坚持住……萧烬……”叶瓷的意念越发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鼓励,那缕生机之力虽然细若游丝,却始终不断。
“心无旁骛……斩!”林三刀的意念每一次传来,都伴随着一道凌厉的“刀光”,为我劈开前方的迷障。
不能放弃!为了还在外面等待的人,为了那座城市里无数被卷入劫难的无辜者,也为了……证明这该死的宿命,并非只有毁灭一途!
我摒弃所有杂念,将全部的意志、全部的生命力,都倾注到这艰难的“编织”之中。第七笔,第八笔……一条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散发着柔和平衡意蕴的“新掌纹”,开始在这狂暴的奇点边缘,缓缓延伸开来。
它的出现,似乎触动了一些根本性的东西。那道巨大的“伤痕”的搏动,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不再是纯粹的狂暴宣泄,而是多了一种……被“引导”的倾向性。
有戏!
然而,就在我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这新生的秩序轨迹刺激到了它,那道“伤痕”的最深处,一股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恶念”或者说“失衡的惯性”,苏醒了!它并非掌纹劫本身,而是导致这“伤痕”无法自行愈合的那种顽固的、倾向于混乱的“惰性”力量!
一股灰黑色的、带着终结意味的能量流,如同潜伏的毒蛇,猛地从“伤痕”核心窜出,无视了碎片的护罩,直接缠绕上了我正在编织的那条新生的“秩序掌纹”!
嗤——!
如同冷水浇入热油,新生的秩序轨迹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剧烈波动起来,眼看就要被侵蚀、瓦解!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功亏一篑!
“不好!”我心中大骇,试图调动碎片力量去驱散那灰黑色能量,却发现它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黏附在新轨迹上,并沿着轨迹向我的意识反向侵蚀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在我意识深处沉寂的、那源自古墓阵图的微弱“邪能”,以及守心玉最后一丝清凉之气,突然自主地涌动起来,并非对抗,而是……融入了那灰黑色的能量中!
我瞬间明悟!这古阵邪能,本就是某种“失衡”力量的体现,守心玉则代表着“守护”的执念。它们无法正面抗衡那古老的“惰性”,却可以……“融入”其中,对其进行短暂的“干扰”和“稀释”!
这是一个更加危险的举动,如同饮鸩止渴!但此刻,别无他法!
我主动引导着那缕古阵邪能和守心玉的气息,小心翼翼地注入被侵蚀的新轨迹,与那灰黑色能量纠缠在一起。
果然,灰黑色能量的侵蚀速度明显减缓了,变得有些“浑浊”和“迟疑”。它似乎遇到了某种“同类”但又不太一样的东西,产生了瞬间的混乱。
就是现在!
我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倾尽所有!将七块碎片的力量彻底激发,沿着叶瓷的生机基线和林三刀的刀意廓清之路,将最后一段、也是最关键的一段“秩序掌纹”,狠狠地“编织”完成,并将其一端,勇敢地“连接”到了那道巨大“伤痕”的边缘!
嗡——!!!
整个本源空间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荡!仿佛一个一直逆向旋转的齿轮,被强行扳正了一格!
那条新生的、微弱却坚韧的“秩序掌纹”,如同在干涸混乱的河床上开辟出的第一条引水渠,开始产生作用!虽然微小,但它确确实实地开始引导、分流一部分原本狂暴无序的掌纹劫力量,使其变得相对平缓、有序!
那道巨大的“伤痕”依然存在,但它不再只是疯狂地宣泄。一部分力量开始沿着这条新的轨迹缓慢流淌,虽然绝大部分力量依旧混乱,但平衡的种子,已经种下!
七块碎片在我完成连接的瞬间,光芒达到了顶点,然后骤然黯淡下去。它们化作七道流光,不再是嵌入,而是融入了那条新生的“秩序掌纹”之中,成为了维系其存在的基石和节点。它们的力量并未消失,而是转化为了维持这微弱平衡的永恒动力。
我感到一种极致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意识变得轻飘飘的,仿佛要融入这片空间。碎片护罩消失了,但那股毁灭性的压力也骤然减轻了许多。空间虽然依旧混乱,但那种令人绝望的、完全无序的狂躁感,已经消失了。
成功了……至少,是阶段性的成功。掌纹劫没有被彻底封印,但它找到了一个新的、相对平衡的宣泄口。或许千年万年之后,随着这条新轨迹的不断壮大和延伸,这道“伤痕”能有真正愈合的一天。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看”了一眼那条在混沌中散发着微光的新的命理轨迹,然后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我感觉到一股温和的力量在拉扯着我的意识。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漂浮在那条新生的“秩序掌纹”旁边,而叶瓷和林三刀那微弱却持续的意念,如同灯塔般,指引着我回归的方向。
沿着那条由我们共同编织的轨迹,我的意识缓缓向上“漂浮”,穿越了逐渐平息的能量乱流,离开了那片本源空间。
……
意识回归身体的瞬间,难以言喻的剧痛和虚弱几乎再次让我昏厥。我发现自己仍然躺在那个即将崩塌的禁地角落,叶瓷和林三刀守在我身边,两人都憔悴不堪,但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担忧。
“你这神棍……总算……没死透……”叶瓷的声音带着哭腔,想捶我一下,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林三刀没说话,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复杂,有敬佩,也有如释重负。
我们看向禁地中央,那条通往本源的通道已经消失,那座“脉动之塔”的残骸也彻底化为了普通的碎石。深渊不再喷涌邪气,变得平静下来。整个空间的崩塌似乎也停止了,虽然满目疮痍,但那种毁灭性的危机感已经消散。
黑纹教的人不见了踪影,不知是死是活。赵小萌躺在不远处,依旧昏迷,但脸上那张空白脸谱已经消失,恢复了原本的容貌,只是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我们挣扎着互相搀扶站起来,看向头顶。一丝久违的、正常的、微弱的曙光,从裂缝中透了下来。
天,快亮了。
掌纹劫,终于过去了。
我们三人,相互依靠着,站在废墟之中,迎接这来之不易的黎明。没有人说话,只有劫后余生的沉默,和一份沉甸甸的、共同经历过生死考验后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