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浮现出,海外孤岛上,篝火旁的依偎、生死关头的扶持、还有那柄断剑......
一幕幕画面如潮水般汹涌回卷,冲击得王倾云站立不稳。
随后猛地反手,一把扯下背上被黑布紧裹的长剑,紧紧抱在胸前,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阳山...这黑云剑,也是误会...吗?”王倾云唇角微颤,声音也抖得不成样子,仿佛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最后的...不死心。
顾阳山的目光落在她紧抱的黑云剑上,又移回她泪水盈眶却倔强不肯落下的脸上,神情没有丝毫松动,甚至更添一分刻意的淡然。
再次拱手,动作标准得像在拜神仙般,言辞客气,字字如刀:“此黑云剑能重获新生,焕发神采,在下在此...谢过王姑娘倾力相助!”
“轰——!”王倾云只觉天旋地转,脑海中那根紧绷的弦彻底崩断!
眼前发黑,身子一软,踉跄着就要向后栽倒!
幸而身后的张笼、赵壶眼疾手快,一左一右死死架住了她。
此刻王倾云死死攥着冰冷的剑鞘,仿佛想从中汲取一丝暖意,目光死死钉在顾阳山脸上!
像濒死的困兽,绝望地搜寻着其眼底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忍、怜惜,或者任何能证明他并非如此绝情的破绽。
没有。什么都没有。那双她曾无比熟悉的眼眸,此刻只有深潭般的平静,不起一丝波澜。
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她终于垂下头,一滴滚烫的泪珠再也无法承载,重重砸落在尘土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张笼、赵壶只觉得臂弯里搀扶的身躯,正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仿佛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这眼下一幕,让两人头皮发麻,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想像自己是一尊泥塑木雕。
一旁的莹儿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小脑袋瓜有点懵。
尤其是看到王倾云那滴无声坠落的泪,心头竟莫名地揪了一下,一丝陌生的怜惜悄然滋生。
这位姐姐......看起来好难过啊,她一定......很喜欢很喜欢师兄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莹儿立刻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顾莹儿——何玉莹!你清醒一点!你在可怜谁?那是你的情敌!师兄是你顾莹儿的!是你何玉莹一人的师兄!
一念及此,小丫头瞬间挺直了腰板,那点刚冒头的柔软被熊熊斗志取代,小下巴一扬!
脸上重新挂起那副“师兄是我的”的傲娇表情,还偷偷朝王倾云的方向丢去一个带着点小得意的、莞尔的笑意。
不远处的花和,一直紧紧拉着幼子李乘鹿的手,默默旁观着这场无声的风暴。
此刻,她心中已然雪亮,彻底认清了这位玄衣女子的身份。
先前她在楼内听儿子说张、赵二位叔叔来了,她便知是天机阁来人,本想先引他们入院奉茶,再去后山寻顾阳山。
谁知刚踏出小楼,就撞见这玄衣女子与莹儿剑拔弩张,而张、赵二人竟明显以此女为尊!
花和当时便知事情棘手,绝非自己能调解,这才急匆匆奔向后山竹庐搬救兵。
方才只觉得这玄衣女子面熟,此刻细看其形貌气度,又知其姓王......天机阁三位权势仅在神秘阁主之下的主事之一,王倾云!
认清后,花和心头剧震,早年她曾偶然得知,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阁主也姓王,阁中高层王姓者甚众。
确认了身份,花和顿时明白了张笼赵壶为何如履薄冰,连大气都不敢喘。
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叫自家夫君李曲回来看看阳山兄弟这难得的热闹,此刻这念头也彻底熄了——这瓜太大,怕是有点烫嘴。
几息之间,死寂的空气几乎凝成实质。
缓了缓的王倾云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
随后双臂一挣,甩开了张笼赵壶的搀扶,仿佛要甩掉那让她难堪的软弱。
抬起玄色的衣袖,狠狠抹去脸上残留的湿痕,动作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王倾云重新站直,背脊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肯折腰的青竹。
目光再次投向顾阳山,里面所有的脆弱和祈求都已烧尽,只剩下一种近乎决绝的平静。
她单手紧握那柄被黑布包裹的长剑,横置身前,声音清晰而冷冽,穿透凝滞的空气:
“顾阳山,这剑,我王倾云,给你送来了!”
话音未落,顾阳山正要开口应声,伸手去接。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青影“嗖”地从他身后窜出!
“师兄的黑云剑,自有我来代劳!”
莹儿清脆的嗓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小手快如闪电,一把就抓住了黑云剑的剑鞘中段!
可入手一沉!莹儿心中一惊,这剑竟纹丝不动?
她立刻咬紧牙关,小脸憋得微红,暗运真元于掌心,誓要将这代表着师兄的“信物”夺回自己手中!
这时,王倾云见是何玉莹上前夺剑,而非顾阳山,心头那点刚刚压下的火焰“腾”地又烧了起来!
特别是瞧见那小丫头片子背着顾阳山,竟朝自己飞快地、挑衅般地扬了扬下巴,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得意又傲气的莞尔笑容!
那笑容像针一样刺眼!
“休想...夺走......它!”王倾云心中呢喃,攥着剑柄的右手瞬间如同铁铸,五指收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一股沛然内力透出,与莹儿暗中较劲。
她死死攥着冰冷的剑鞘,仿佛攥着的不是剑,而是那段被无情划归为“职责”的过往,是那个她拼命想攥回掌心的此剑主......人!
两股力道在古朴的剑鞘上无声角力,黑云剑因真元内力而微微颤动,气氛再次紧绷如弦。
花和看得眼皮直跳,心中哀叹:“唉...这哪儿是还剑,这是在抢亲......”
身下的李乘鹿则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看莹儿小姑姑,又看看那个黑衣裳的大姐姐!
他小脑袋瓜里充满了大大的困惑:她们在玩拔河吗?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