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看看那艘侥幸逃回的战船，还有……那些阵亡将士的遗骸。”陈默在令人窒息的沉寂中思索片刻，沉声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崔焕闻言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陈默会首先提出这个要求，但他立刻意识到这其中必有深意，当即重重点头：“好！我亲自带你们去。”
一行人离开气氛凝重的刺史府，穿过戒备森严的街道，来到了位于港口深处、由重兵把守的水寨船坞。那艘历经劫难、勉强逃回的海鹘战船正静静地停泊在专用泊位上，其惨状触目惊心。船体左舷靠近水线的位置，赫然呈现一个巨大而狰狞的破洞，边缘极不规则，更令人心惊的是，破口处的木料并非简单的断裂，而是呈现出一种仿佛被极端高温瞬间熔融、灼烧后的状态，焦黑碳化，扭曲变形，甚至在焦糊的木料中，还镶嵌着一些已经凝固的、亮晶晶的、如同泪珠般的金属熔滴，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
陈默面色凝重，缓步上前，不顾焦黑污秽，亲自俯身仔细检查着破口的边缘形态。他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点焦黑的碎屑，放在鼻尖下轻轻嗅了嗅，一股刺鼻的、类似于硝石与硫磺猛烈反应后的残留气味隐隐传来。
“这不是寻常火焰或猛火油能造成的损伤。”他抬起头，眼中寒光闪烁，声音低沉而肯定，“更像是……某种极其剧烈、瞬间释放的爆炸，或者……某种我们尚无法理解的能量冲击所导致。”
随后，他们来到了暂时停厝阵亡将士遗体的义庄。尽管已经过初步的处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死亡气息与皮肉焦糊的恶臭。裴明月面沉如水，毫无惧色地上前，仔细地逐一查验遗体。她敏锐地发现，部分遗体上呈现的灼伤极为诡异，不同于常见的火焰烧伤，伤口周围的衣物纤维与皮肉组织，竟然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如同被强行熔铸后的玻璃状结晶化现象。
“大人，请看这里。”她在一具遗体旁蹲下，指向其手臂上一处尤其怪异的伤口。陈默立刻俯身靠近，凝神观察。只见那伤口深处，焦黑的皮肉与凝固的血块之中，竟赫然嵌着几粒比沙粒还要细微、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奇异碎屑！
他立刻示意旁人取来专用的细镊与白色绢布，动作极其小心地用镊尖探入伤口，屏住呼吸，将那几粒几乎难以察觉的碎屑逐一取出，轻轻放置在洁白的绢布之上。那碎屑质地异常坚硬，颜色暗沉近乎墨黑，却带着金属特有的冷光，绝非大唐境内已知的任何常见金属。
“这质地……这光泽……”陈默眉头紧紧锁起，目光锐利如刀，“像是某种经过特殊冶炼、成分未知的合金残留物。” 这一发现，如同沉重的砝码，进一步印证了他心中那个最不愿证实的猜测——隐藏在迷雾后的对手，不仅掌握着骇人的攻击方式，其背后支撑的冶金与制造技术，已然超越了当前时代所能理解的范畴！
“崔使君！”陈默猛地直起身，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事不宜迟，立刻选派最可靠的心腹，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将这几粒碎屑，连同从船体破口处采集的金属熔滴样本，一并密封，火速送回长安格物院，亲自交到墨衡手中！告诉他，放下手中一切其他事务，集中所有力量，全力分析这些样本的成分与来源！这或许是我们撕开对手技术迷雾，找到应对之策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