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脱离了身后那地狱般的险境，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伤痛瞬间席卷而来。众人瘫坐在冰冷的河岸碎石上，胸膛剧烈起伏，贪婪地呼吸着潮湿但至少不再充满硝烟与腐臭的空气。清点下来，除了陈默、裴明月和重伤但依旧强撑着的赵虎，出发时的精锐仅有一名京兆府的好手幸存，且人人身上挂彩，衣衫褴褛，血迹斑斑。
陈默靠坐在一块远离水边、相对干燥的巨石背后，阴影将他大半身形遮掩。他取出水囊，小口啜饮着清冷的河水，目光却如同最敏锐的鹰隼，冷静而细致地扫视着这片未知的地下空间。这里显然是一处被漫长岁月遗忘的角落，巨大的天然岩洞与明显经过人工斧凿、砌垒规整的石壁交织在一起，诉说着不同时代的秘密。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河岸的淤泥滩上。那里，半掩半露着一块残破的石碑，大部分碑身被厚厚的墨绿色苔藓与水藻覆盖，但露出的一角边缘，隐约可见某种刻痕。
他心中一动，强忍着身体的疲惫与伤痛，起身走了过去。蹲下身，徒手仔细地清理掉石碑表面湿滑黏腻的苔藓和淤泥。碑文逐渐显露，其上的文字并非大唐通用的楷书，而是一种更为古老、笔画繁复、更接近篆书的字体，透着沧桑古朴的气息。陈默凝神细辨，调动着原身陈慕白遗留的学识底蕴，结合伊万笔记中对各种古文字的记载与推演，一字一顿地艰难解读着：
【……周敬王……十又四年……有星陨于野……炽光灼夜……有物随之而降……色如青铜，坚不可摧……然携不祥之气，触之者狂……太卜占之，曰‘墟钥’现世……乃聚众力，镇于渭水之阴，龙首之原……】
碑文在此戛然而止，下半部分已然断裂缺失，不知去向。
“周敬王……星陨……墟钥……” 陈默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股寒意自脊椎窜起，直冲天灵盖！这石碑的记载，竟然比伊万·彼得洛夫所记载的年代还要古老数百年，直指春秋时期！难道说，类似伊万发现的“星陨石板”那样的天外之物，早在遥远的过去就曾降临这片土地？而这被称为“墟钥”的东西……是否指的就是自己怀中的零号令牌？或者说，是这玉佩所代表的、某种更为本质、关乎世界本源的“钥匙”？
“龙首之原”——这正是汉代兴建长安城，乃至如今大唐长安城所依托的核心区域！这块玉佩，或者说其代表的“墟钥”本源，竟然自古就被封印、镇压在这片土地之下！伊万找到并利用的，可能仅仅是它在漫长历史中重新被发现的一部分，或者是后世某个节点对其力量的再次解读与利用！
历史的厚重迷雾，似乎被这偶然发现的残碑撬开了一丝缝隙，然而显露出来的，却不是预期的光亮，而是更加幽深、更加令人心悸的黑暗真相。他原本以为的穿越、伊万的计划、零号令牌的争夺……其背后所牵扯的时空秘密与古老宿命，现在看来，恐怕远超他最初的任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