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骨平原一战的余波,并未随嬴的离去而立刻平息。暗紫色雷狱肆虐过的痕迹触目惊心,空气中弥漫着雷霆湮灭后的焦糊气息,以及淡淡的血腥与鬼气。一些自恃修为不错、或怀有特殊目的的修士,在确认那恐怖的黑袍青年和两位灵海境强者都已离开后,才敢小心翼翼地靠近这片区域,查探残留的能量痕迹,试图从中窥得一丝机缘或信息。
嬴对此漠不关心。他化作的暗紫电芒并未远遁千里,而是在脱离平原核心区域后,便迅速降低了速度与光芒,变得更为内敛,如同一条融入阴影的雷蛇,借助废墟复杂的地形迂回穿梭。
他并未选择直接向外围突围。幽冥殿鬼将虽遁走,但以其势力,很可能在外围布下罗网。天妖宫的态度暧昧,亦不可不防。此刻他状态并非巅峰,贸然冲击封锁线,并非明智之举。
他的目标,是地图上标注的,位于雷鸣废墟深处另一侧的一处险地——“寂灭雷峡”。据闻那里地势极其险峻,终年笼罩着一种能吞噬神识、扭曲方向的“寂灭雷瘴”,环境比核心雷池区域更为诡异莫测,等闲修士绝不敢深入。正因如此,那里或许反其道而行,成为暂时避开追兵、安心恢复的最佳藏身之所。
一路潜行,嬴将神识收敛到极致,仅维持着身周百丈范围的警戒。他一边运转《太初祖龙经》,汲取着废墟中依旧浓郁的雷霆精气,缓缓恢复消耗的祖龙雷元,一边仔细体悟着方才一战,尤其是催动“万劫雷狱”时,与识海中万劫雷核更深层次的共鸣。
那暗紫色的毁灭雷光,不仅仅是一种强大的能量,更蕴含着一丝“审判”与“规则”的意味。它似乎对幽冥鬼气这类阴邪能量有着天然的克制,而对赤焰夔牛那至阳的妖火,则展现出更为纯粹的“毁灭”与“压制”。
“万劫……承载万般劫数,审判诸天罪业……这便是祖龙逆鳞所化之物的部分威能么?”嬴心中明悟更深。这万劫雷核的力量,远非他现在所能完全驾驭,每一次全力催动,不仅消耗巨大,更会对他的肉身和神魂造成一定的负担。若非他根基扎实,祖龙血脉强横,恐怕方才那一击之后,自己便要先行崩溃。
“需得尽快提升修为,至少达到蜕凡境九重,乃至尝试冲击灵海境,方能初步发挥此核威力,否则终是孩童舞大锤,未伤敌先伤己。”他暗自思忖,对力量的渴望更加强烈。
数个时辰后,前方景象骤变。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幽暗峡谷出现在视野尽头。峡谷上空,并非铅灰色的雷云,而是一种如同凝固墨汁般的漆黑雾霭,其中无声无息地游弋着道道灰白色的闪电,那些闪电毫无煌煌正气,反而散发着一种死寂、湮灭的气息。峡谷两侧的岩壁呈诡异的扭曲状,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巨力揉捏过,寸草不生,唯有嶙峋的怪石。
空气中弥漫的雷霆精气也变得稀薄而诡异,带着一种腐蚀神魂的冰冷感。这便是“寂灭雷峡”。
嬴在峡谷边缘停下,神识尝试探入那漆黑雾霭,果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和扭曲力,神识如同泥牛入海,迅速被削弱、搅乱,根本无法探清内部情况。
“果然名不虚传。”他非但没有退缩,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满意。越是如此,越是安全。
他并未立刻进入,而是先在峡谷外围寻了一处隐蔽的岩缝,布下几个简单的预警和隐匿禁制,随即盘膝坐下,取出了数块元石握在手中,全力恢复起来。
与两大灵海境一战,尤其是最后催动万劫雷狱,消耗实在太大。祖龙雷元几近枯竭,五脏六腑也因承载那磅礴力量而隐隐作痛,神魂更是传来阵阵虚弱感。他必须将状态恢复到一定程度,才敢踏入这未知的寂灭雷峡。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嬴周身气息逐渐变得平稳悠长,消耗的龙元一点点被补充,肉身的细微损伤在祖龙血脉强大的恢复力下缓缓愈合。他心分二用,一部分心神专注于恢复,另一部分则沉浸在对万劫雷核以及新领悟的雷霆规则的感悟中。
他尝试着不再大规模引动雷核之力,而是细致地观摩其表面那些生生灭灭的雷霆道纹,理解其运转的规律。渐渐地,他对于自身祖龙雷元的掌控,变得更加精妙入微。指尖跳跃的电蛇,可以随心所欲地变换颜色与属性,时而至阳至刚,时而阴柔诡谲,虽远不及雷核本源的威力,但却多了无数变化与可能。
《九霄御雷真解》中的诸多神通,在他心中也有了新的理解。“雷光遁影”不再仅仅是速度,更可融入环境,模拟寂灭雷峡边缘那种死寂的雷意;“雷狱镇魔指”的指芒愈发凝练,穿透力更强,对力量的损耗却更小。
就在嬴潜心恢复与悟道的第三日,他布下的预警禁制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嬴猛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敛,气息已然恢复了七八成。他并未立刻动作,而是将神识如同最纤细的蛛丝般,小心翼翼地向外蔓延,避开寂灭雷峡的方向,感知着那丝波动的来源。
只见约莫十里之外,三道穿着幽冥殿服饰的身影,正呈品字形,小心翼翼地朝着他这个方向搜索而来。为首一人,赫然是之前被他重创遁走的那名鬼将!只是此刻他气息依旧不稳,脸色苍白,显然伤势未愈。他身旁跟着两名气息阴冷的鬼使,修为皆在蜕凡境九重天。
“搜!那小子定然还未逃远!他施展那般强大的雷法,消耗必然巨大,此刻正是他最虚弱的时候!”鬼将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与贪婪,“殿内已加派人手封锁外围,他插翅难飞!必须在他恢复之前找到他,夺回万劫雷核!”
一名鬼使手持一个罗盘状法器,指针正微微颤动着,指向嬴所在的大致方向。“大人,寻魂盘有反应,他应该就在前方那片区域。”
另一名鬼使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尤其是那片令人心悸的寂灭雷峡:“大人,前方是寂灭雷峡,凶险异常,他会不会……”
“哼!”鬼将冷哼一声,“他若敢进去,那是自寻死路!寂灭雷瘴之下,神识无用,方向迷失,更有无形雷煞蚀体销魂,就算灵海境深入也有死无生!他定然是躲在附近疗伤!仔细搜,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嬴藏身岩缝之中,眼神冰寒。果然追来了,而且带着能追踪气息的法器。看来那鬼将对他身上的万劫雷核是志在必得,甚至不惜带伤追踪。
他迅速权衡。此刻状态未复至巅峰,面对一名受伤的灵海境和两名九重天鬼使,正面冲突胜负难料,且很可能引来更多敌人。寂灭雷峡虽险,但或许有一线生机,至少能摆脱追踪。
心念一定,嬴不再犹豫。他悄然撤去禁制,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化作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随即,他身形一动,并未施展显眼的雷遁,而是如同鬼魅般,凭借着对力量的精妙掌控和对地形的利用,悄无声息地向着寂灭雷峡的边缘潜去。
他的动作轻盈而迅捷,脚下不留痕迹,仿佛融入了风中。很快,他便来到了那漆黑死寂的雾霭边缘。近距离感受,那寂灭雷瘴带来的压迫感更强,神魂都感到一阵冰寒与滞涩。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三名逐渐靠近的幽冥殿修士,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旋即,他不再迟疑,一步踏入了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幽暗雾霭之中。
身形没入的刹那,嬴只觉周身一紧,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沼。外界的一切声音、光线都迅速消失,神识被压缩到体表寸许范围,再难延伸。一种冰冷、死寂、带着腐蚀性的能量开始侵蚀他的护体龙元,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更麻烦的是,方向感瞬间丧失,上下左右仿佛都失去了意义,只有无尽的幽暗与偶尔无声划过的灰白闪电。
“果然诡异……”嬴心中凛然,不敢大意。他立刻将祖龙雷元遍布全身,尤其注重守护神魂。那暗紫色的雷光在体表流转,竟隐隐与周遭的寂灭雷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抗与平衡,侵蚀的速度大为减缓。
他尝试迈步,脚步沉重,如同背负山岳。在这片区域,任何遁法似乎都失去了效果,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步伐移动。
他选定一个方向,坚定地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感知着脚下虚实与周遭能量的细微变化。他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也不知道这寂灭雷峡究竟有多深,但他知道,后退已无路,唯有向前,才有可能找到出路,或者……在这绝境中,寻得新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