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府先奉晨昏礼,闲庭细语话家常
陆景渊回府第三日,晨光总算褪去了连日的清寒,暖融融地漫过陆府的朱红大门,落在庭院的桃枝上,将半开的花苞染得愈发娇嫩。沈清沅天未亮便起身,对着铜镜细细梳妆——今日要去拜见婆母柳氏,她选了一身月白色襦裙,裙摆绣着浅淡的缠枝莲纹,针脚细密,是柳氏先前亲手为她缝制的;发间只插一支素银镶珍珠的簪子,珍珠圆润,映着晨光泛着柔光,既不失温婉,又透着恰到好处的恭谨。
“慢些,别慌。”陆景渊走进内室时,正见她抬手调整发簪,指尖微微发紧。他走上前,从身后轻轻扶住她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母亲性子温和,最是疼人,不会为难你的。”
沈清沅对着铜镜笑了笑,镜中两人的身影依偎在一起,他玄色常服的衣摆与她的月白襦裙相映,竟透着说不出的契合。“我不是慌,只是许久未见母亲,想好好给她请安。”她抬手覆上他的手背,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掌心的纹路,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粗糙却温暖。
梳洗妥当,两人携手走出内院。穿过回廊时,晨雾尚未散尽,桃花瓣上凝着晶莹的露珠,风一吹,便有细碎的水珠滚落,沾湿了衣袂,带着清冽的花香。沿途的仆役见了,纷纷躬身行礼,口中恭敬地唤着“将军”“少夫人”,声音里满是喜气,连脚步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份晨间的静谧。
柳氏的院落“静云轩”就在前院东侧,远远便见院门口站着几位伶俐的丫鬟,手中捧着温热的茶盏,见他们走来,连忙笑着迎上前:“老夫人一早便等着将军和少夫人了,特意让奴婢们备了热茶呢!”
掀帘走进正厅,暖意瞬间包裹过来。柳氏正坐在靠窗的软榻上,身着深紫色织锦褙子,衣襟绣着暗纹的松鹤延年,鬓边插着一支赤金点翠的簪子,翡翠通透,点翠鲜亮,衬得她面色愈发红润。虽已年过四十,眼神却依旧温和,眼角的细纹里都藏着笑意,见他们进来,立刻笑着起身:“景渊,清沅,可算来了。”
“母亲。”陆景渊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动作沉稳恭敬;沈清沅紧随其后,屈膝福身,声音轻柔得像春日的风:“母亲安好,儿媳给您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柳氏连忙走上前,亲手扶起沈清沅,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指尖带着微凉的暖意,目光落在她脸上,满是疼惜,“这几日定是忙坏了吧?瞧着倒是清减了些,景渊,你回来后可得好好疼疼清沅才是,别让她总为你操心。”
陆景渊笑着应下:“母亲放心,儿子省得。”他目光落在沈清沅身上,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仿佛要将这许久的分离都在目光里弥补回来。
柳氏拉着沈清沅在软榻上坐下,又让陆景渊坐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丫鬟们很快端上温热的银耳羹,甜香漫在空气中,混着屋内熏香的清雅,格外宜人。“前几日听闻你在朝堂上受了陛下重赏,封了镇国大将军,还赏了清沅‘恭安夫人’的封号,真是天大的喜事。”柳氏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眼中满是欣慰,“咱们陆家能有今日的荣光,全靠你争气,也多亏清沅贤良,替你守好这个家,让你在外征战没有后顾之忧。”
“都是儿子分内之事,多亏母亲教诲,也多亏清沅体谅。”陆景渊语气恭敬,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沈清沅,见她垂着眼帘,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的边缘,模样温顺又乖巧,心中愈发柔软。
沈清沅抬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心头一暖,轻声对柳氏说:“母亲过奖了,景渊在外征战辛苦,九死一生,儿媳只是做了该做的。倒是母亲,这些日子操持家事,还要惦记景渊的安危,才该好好歇歇。”
她说着,从随身的锦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盒,递到柳氏面前。瓷盒是素白的,上面绘着几朵淡淡的桃花,是她亲手描的。“这是儿媳亲手研制的桃花膏,里面加了珍珠粉和滋养的草药,母亲每日涂抹,能滋润肌肤,缓解疲劳,您尝尝看。”
柳氏接过瓷盒,打开一看,一股清雅的桃花香扑面而来,膏体细腻莹润,透着淡淡的光泽,触之微凉。“你有心了,还记得我不喜那些过于浓烈的香气。”她笑着用指尖蘸了一点,轻轻涂抹在手腕上,清凉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开来,竟瞬间驱散了晨起的几分倦意,“果然好用,比那些宫里送来的还要合心意,清沅的手艺真是越发好了。”
三人围坐在一起,说着家常话。柳氏细细问起陆景渊在西域的境况,却避开了那些凶险的战事,只问饮食起居,念叨着“那边风沙大,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将士们都还安好吗”;陆景渊也捡着轻松的话说,讲西域的奇特瓜果,讲沿途看到的大漠落日,偶尔提到沈清沅研制的药膏如何帮将士们疗伤,语气中满是骄傲:“母亲不知,清沅的药膏救了不少将士的性命,那些被毒箭所伤的将士,涂抹了她的药膏,很快便能止血止痛。”
沈清沅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偶尔补充几句,比如药膏里加了哪些草药,如何根据将士们的伤势调整配方,柳氏听得认真,不时点头称赞:“清沅聪慧,竟懂这些,真是难得的贤妻。”
聊到尽兴时,柳氏忽然想起什么,对陆景渊说:“你刚回来,兵部定有不少事务要处理,倒是不必急着回沈府请安。等过几日清闲了,再陪清沅回去看看亲家公,也让他放心。”
陆景渊颔首:“母亲考虑周全,儿子也是这般想的。前几日刚回朝复命,朝中还有些收尾的事务需要处理,等忙完这几日,便陪清沅回沈府。”他转头看向沈清沅,眼中带着询问,“你看可好?”
沈清沅点点头,心中一暖,婆母和夫君都这般体贴,让她少了许多顾虑。“都听你的,你忙完公务再说,父亲也知晓你刚回来繁忙,不会怪罪的。”
日头渐渐升高,暖意透过窗棂洒进屋内,将三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丫鬟们端上精致的早膳,摆了满满一桌子——软糯的莲子羹,金黄的奶黄包,还有沈清沅爱吃的翡翠烧卖,柳氏不停给她夹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看你瘦的,景渊,你也别光顾着自己吃,给清沅夹菜。”
陆景渊笑着应下,夹了一个烧卖放进沈清沅碗里,低声道:“快吃,母亲夹的,别辜负了她的心意。”
沈清沅点点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烧卖的皮薄馅足,翡翠般的青菜与肉末混合在一起,鲜香可口。她抬眼看向柳氏,见婆母正笑眯眯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慈爱,心中忽然觉得无比温暖,仿佛这便是世间最安稳的模样。
饭后,柳氏有些乏了,沈清沅便陪着她在软榻上小憩,陆景渊则去了书房处理公务。沈清沅坐在一旁的小凳上,轻轻为柳氏扇着蒲扇,扇面是素色的,绣着几株兰草,扇动时带着淡淡的风,拂过柳氏的脸颊,她很快便睡着了,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沈清沅放轻动作,悄悄走出内室,来到庭院里。春日的阳光正好,桃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铺在青石板上,像一层柔软的锦缎。她走到药田旁,看着长势喜人的薄荷与金银花,叶片翠绿饱满,带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她指尖轻轻拂过叶片上的露珠,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心中忽然觉得无比安稳。
不知站了多久,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沈清沅回头,便见陆景渊站在不远处,玄色常服的衣摆被风轻轻吹动,腰间的草老虎香囊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草叶虽有些磨损,却依旧被仔细地系着。他手中拿着一卷书,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像盛满了春日的暖阳。
“忙完了?”沈清沅笑着走上前。
陆景渊点点头,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那是日日打理药田、研制药膏留下的痕迹,却让他觉得无比珍贵。“嗯,处理得差不多了。”他低头,鼻尖蹭过她的发顶,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桃花香,“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就是觉得今日的阳光真好。”沈清沅靠在他的肩头,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对了,回沈府的礼物,我都准备好了,给父亲的是上好的端砚和孤本诗集,给安儿的是木雕小木马,还有给……母亲的,是我新研制的金银花膏,她素来容易上火,用这个正好。”
陆景渊低头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想得真周全,辛苦你了。”他抬手,替她拂去发间的桃花瓣,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等明日我去兵部交代完最后一些事,后日便陪你回沈府,可好?”
“好。”沈清沅点点头,抬头望他,眼中满是期待。
两人并肩站在庭院里,风一吹,桃花瓣簌簌落下,落在他们的肩头,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陆景渊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草老虎香囊,指尖摩挲着草叶的纹路,那是沈清沅亲手编的,一路陪着他征战西域,是他最珍贵的念想。“这个香囊,我一直戴着,从未离身。”他轻声说,眼中满是珍惜,“在西域的日子,每当看到它,就像看到了你,心中便有了底气。”
沈清沅心中一暖,握紧他的手:“我知道。”她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盛满了对她的深情与珍视,让她觉得,所有的等待与坚守,都在这一刻有了最好的归宿。
“走吧,”陆景渊牵着她的手,声音温柔,“去煮壶桃花茶,尝尝你亲手种的桃花,好不好?”
“好。”沈清沅笑着点头,任由他牵着,一步步走向庭院的石桌旁。阳光正好,春风温柔,桃花芬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爱意,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剩下彼此的呼吸与心跳,还有这份跨越风雨的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