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祈福暂收线，粮案边疆启新程
晨光刚漫过天牢的高墙，沈清沅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贴身丫鬟春桃捧着一件月白色素纱外衫，声音里裹着未散的慌乱：“小姐，天牢那边来报，赵峰昨夜没了！狱卒说像是突发恶疾，嘴角还挂着黑血呢！”
沈清沅猛地坐起身，枕边的薄荷香囊滑落掌心，指尖下意识攥紧——赵峰是三皇子案里唯一能牵扯出背后人的“活口”，怎么会突然死了？她赤着脚踩在暖毡上，伸手去够衣架上的棉袄，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春桃刚把梳理好的发簪递过去，就见沈清沅已拎着药箱往门外走，鬓边的碎发都没来得及别好。
“小姐慢些！外面还冷呢！”春桃追着喊了两声，却见院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乌木马车，陆景渊穿着一身玄色劲装，正站在车旁等着，马蹄上还沾着清晨的霜雪。
“沈小姐，刚从天牢那边过来，顺路接你一起走。”陆景渊见她出来，伸手替她拢了拢棉袄的领口，指尖不经意触到她微凉的耳垂，又飞快收回，“天牢里阴气重，你带足药材了？”
沈清沅点头，把药箱往车辕上放：“带了银针和解毒的草药，说不定能查出赵峰的死因。”两人并肩踏上马车，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空荡的清晨街道上格外清晰，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天牢的铁门厚重冰冷，推开时发出“吱呀”的钝响，一股混杂着霉味和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赵峰的尸体已被抬到一间向阳的空牢，盖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单，边角还沾着几块褐色的污渍。沈清沅没急着掀布，反而蹲下身，目光落在牢桌的剩饭上——一碗糙米饭冷得发硬，米粒黏在碗底，一碟咸菜蔫得发灰，还有半块麦饼滚落在桌边，饼皮上沾着几点若隐若现的黑色粉末。
她从药箱里取出一根银簪，指尖捏着簪尾，轻轻戳进麦饼芯里。不过片刻，原本亮白的银尖就泛出淡黑色的锈迹。“是毒。”沈清沅的声音很轻，却让一旁的狱卒瞬间变了脸色。
“这……这麦饼是谁送的？”陆景渊上前一步，语气里带着压不住的沉意。
狱卒战战兢兢地往后缩了缩，双手攥着腰间的钥匙串：“是……是四皇子府的人昨日送来的，说是赵统领早年在府中当差，殿下念及旧情，特意让厨房做了些吃食送来。”
沈清沅捻起一点饼屑放在鼻尖轻嗅，除了麦饼的霉味，还混着一丝极淡的薄荷脑气息——这味道她太熟悉了，上次去四皇子府给王氏贵人送安神枕时，就闻到过府里熏香里掺着这种薄荷脑，说是能助眠，实则能掩盖某些药材的毒性。她心里冷笑，四皇子倒会算，知道赵峰一死，所有线索都会断在这，干脆提前递了“请罪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果然，没过半个时辰，宫里就派了小太监来传话，手里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奏折：“陆将军，沈小姐，四皇子殿下听闻赵峰亡故，已向皇上递了请罪折，说是‘府中下人不懂规矩，擅自送食误了查案’，还主动请求去京郊静安寺祈福三月，闭门思过呢！”
陆景渊接过奏折扫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他倒会避风头。”
沈清沅却摇了摇头，指尖拂过银簪上的黑锈：“不是避风头，是在等机会。他知道现在线索不够定他的罪，主动去祈福，既能让皇上太后觉得他‘识大体’，又能趁机让手底下的人在京城活动——赵峰的死，绝不会这么简单。”
两人刚走出天牢，就见一辆青布马车停在不远处，林砚正坐在车辕上等着，身上裹着件沈修的墨色披风，显然是担心女儿，特意来接。“沅儿，冷不冷？”林砚伸手把女儿拉到身边，用披风裹住她的肩膀，又从食盒里取出一个温热的芝麻饼，“刚从家里带来的，你还没吃早饭吧？”
沈清沅咬了一口芝麻饼，甜香混着暖意漫进心里，刚因查案提起的紧绷情绪，瞬间松了大半。“娘，赵峰是被毒死的，麦饼是四皇子府送的，可他已经请罪去祈福了。”她小声把情况说了，林砚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却还是伸手替女儿擦了擦嘴角的芝麻：“别担心，你爹已经去查四皇子府下人的动向了，咱们先回家，等他消息。”
陆景渊看着母女俩的互动，眼底泛起一丝暖意，抬手抱拳道：“林夫人，沈小姐，我先去宫里向皇上禀报情况，晚些再去沈府商议后续。”说罢，翻身上马，马蹄扬起一阵轻尘，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回到沈府时，沈修正坐在书房里看账本，桌上摆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向门口，见林砚正替女儿摘披风，连忙起身接过：“外面冷，怎么不多穿点？”他的指尖触到林砚的手，见她手微凉，又把她的手攥在掌心搓了搓，“下次别去天牢那种地方，阴气重，仔细冻着。”
林砚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我不放心沅儿，去看看才安心。你查得怎么样了？四皇子府的下人有动静吗？”
沈修叹了口气，拉着她坐在椅上，又给她倒了杯热茶：“四皇子府的管家昨日下午就带着几个下人离京了，说是去静安寺打理祈福的住处，走得急，连府里的账册都没来得及交接。我让人跟着，发现他们没去静安寺，反而往京郊粮仓的方向去了。”
沈清沅坐在一旁，手里捏着那根沾了毒的银簪：“爹，京郊粮仓是不是就是之前安置流民的地方？大皇子之前还说过，粮仓的粮草总少。”
沈修点头：“正是。四皇子这是想借着祈福的由头，让手底下的人去粮仓搞鬼——北疆战事将近，粮草若是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三日后，宫里传来消息：皇上为“三皇子案暂结”设了小宴，邀请沈修、陆景渊、大皇子、皇后等人入宫，沈清沅和林砚也因“查案有功”被特许参加。御花园的暖阁里燃着银丝炭，暖意从地面往上漫，脚边的铜炉里飘着淡淡的檀香，桌上摆着蜜饯、杏仁酪、水晶糕，琉璃盏里盛着温热的桂花米酒，气氛却不像表面那般松弛。
皇上坐在主位上，抿了口米酒，目光落在陆景渊身上：“陆将军，北疆匈奴虽失了小王爷，主力仍在，近日可有异动？”
陆景渊起身躬身，玄色朝服的衣摆扫过地面，动作利落：“回皇上，臣昨日收到北疆密报，匈奴近日与西域部落往来频繁，使者已去了三次西域，恐有联手犯边之意。臣请求三日后返回北疆，加固防线，以防不测。”
皇上点头：“准了。只是北疆粮草紧缺，沈修，你常年与民间粮商打交道，此事便交予你筹备，务必在半月内凑齐十万石粮草，不得有误。”
沈修连忙起身应道：“臣遵旨，定不辱使命。”
林砚坐在沈修身边，悄悄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腕，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筹备粮草时多派些人手，注意安全。”
沈修侧头看她，眼底满是温柔，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放心，我心里有数。”
大皇子放下酒杯，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忧虑：“父皇，京郊粮仓近日屡屡失窃，上个月少了五千石糙米，这个月又少了三千石麦子。寒冬将至，流民安置本就困难，若是粮草再不足，恐怕会生事端。”
皇后也放下茶盏，眉头微蹙：“是啊，昨日内务府还来报，给流民准备的棉衣，竟少了三成，查了几日也没查到是谁动了手脚。”
沈清沅坐在太后身边，正帮太后整理被风吹乱的袖口，指尖突然触到一颗冰凉的珠子——是太后手腕上的赤金平安扣，皇上去年生辰时赏赐的，上面镶嵌的七颗东珠，竟少了一颗，凹槽里还沾着一点深蓝色的颜料。这颜料质地细腻，带着淡淡的异域香气，不是宫中绣坊常用的朱砂或石青，反而与她上次在赵峰袖口丝线上看到的西域染料一模一样！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甲轻轻掐了掐掌心——四皇子虽去了静安寺，他的人却还在京城活动，连太后身边的东西都被动了手脚，可见其势力根本没散。
宴席过半，沈清沅借口“去偏殿取帕子”，刚走到廊下，就见陆景渊跟了上来。“沈小姐，方才在暖阁里，我见你看太后的平安扣时神色不对，可是发现了什么？”陆景渊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关切。
沈清沅回头看他，月光落在他肩上，映出玄色朝服上细密的云纹：“陆将军，太后平安扣上少了一颗东珠，凹槽里有西域染料——跟上次赵峰袖口丝线上的一样，是四皇子府常用的那种。”
陆景渊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他果然没安分。我三日后返回北疆，粮草筹备之事至关重要，绝不能让他的人搞破坏。沈大人经验丰富，筹备粮草时需多派些心腹看守，以防不测。”
两人正说着，就见沈修和林砚也走了过来。林砚手里拿着件披风，快步走到沈清沅身边，替她裹上：“廊下风大，仔细冻着。”
沈修看着陆景渊，语气严肃：“陆将军，粮草筹备的事，我打算让沅儿跟我一起去京郊粮仓清点库存——她心思细，能发现些我们忽略的细节。”
陆景渊看向沈清沅，眼底满是赞许：“沈小姐虽年纪小，却比许多大人都沉稳，查案时更是细致入微，有她帮忙，再好不过。只是京郊流民混杂，还需多派些人手保护你们父女的安全。”
沈清沅笑了笑，眼底闪着光：“多谢陆将军关心，我带着药箱，既能查粮仓的事，还能给流民看看病——上次去西山矿时，我认识了几个流民首领，说不定能从他们口中问出些线索。”
陆景渊看着她眼里的光，心里泛起一丝佩服——这么小的年纪，面对这么多复杂的事，不仅不慌，还能想到帮流民看病，这份心细和善良，实在难得。他点了点头：“好，若是需要帮忙，随时派人去军营找我，我定尽力相助。”
暖阁里的谈笑声隐隐传来，月光洒在廊下的积雪上，映出四人的身影。林砚挽着沈修的胳膊，轻声说：“等粮草的事忙完，咱们去京郊的温泉庄子住几日，就咱们一家三口，好好歇一歇。”
沈修拍了拍她的手，语气里满是温柔：“好，都听你的。”
宴席结束后，沈家人坐着马车离开皇宫。车窗外的街道渐渐亮起灯笼，昏黄的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落在沈清沅脸上。她靠在林砚肩上，看着窗外往来的行人——有的裹着单薄的棉衣匆匆赶路，有的蹲在墙角啃着冷硬的窝头，还有的抱着孩子，缩在店铺的屋檐下避寒。
“娘，咱们一定要尽快查清粮案，把粮草和棉衣送到流民手里。”沈清沅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
林砚摸了摸她的头，眼底满是心疼：“会的，有你爹和陆将军帮忙，咱们一定能做到。你这么小，却要跟着操心这些事，辛苦你了。”
沈清沅摇了摇头，笑着说：“不辛苦，能帮到大家，我很高兴。”
坐在对面的沈修看着母女俩，心里满是暖意。他伸手拿过林砚手里的茶杯，替她续了些热水：“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去查京郊粮仓的看守了，过几日去清点时，定能找到线索。”
马车继续前行，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的声响。月光将马车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青石板路上。虽然四皇子这条暗线暂时收束，但新的挑战已在眼前——北疆的烽烟、京郊的粮谜、流民的生计，每一件都关乎京城的安危。
沈清沅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清楚：接下来的路不会好走，但只要他们一家人同心，再加上陆将军的帮忙，就一定能守住这京城的安宁。而那些藏在暗处的阴谋，终有一天，会被彻底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