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李小明的房间，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李妈妈挽起袖子，叉着腰站在房间中央，看着满地狼藉忍不住叹气。这孩子的房间简直像个垃圾场，再不彻底清理就要生出虫子来了。她决定趁今天天气好，来个彻底的大扫除。
“小明！过来把你这些宝贝收拾一下！”她朝客厅方向喊了一声。
回应她的是游戏机激烈的音效和李小明不耐烦的拖长音：“妈——我在通关呢！你随便弄，那些旧东西都不要了！”
李妈妈无奈地摇摇头，开始动手整理书架。她先抽出几本明显不会再看的童话书，又清理出一叠画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目光落在书架顶层那个落满灰尘的塑料模型箱上，她记得这箱子放在那里至少大半年没动过了。
箱子很沉，她费了些力气才把它搬下来。打开箱盖，一股塑料和油漆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杂乱地堆放着各种机器人零件、残缺的坦克模型和几架断了机翼的飞机。李妈妈粗略地翻看着，手指沾上了厚厚的灰尘。
“这些破烂还留着干什么...”她自言自语，开始把明显损坏的模型挑出来扔进旁边的黑色大垃圾袋。塑料零件落入袋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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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新红在箱底已经不知待了多久。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偶尔从箱缝透入的微光告诉她又过了一天。饥饿和干渴像两把钝刀，慢慢切割着她的意识。她的嘴唇干裂，四肢无力，连抬起手指都变得异常困难。
刚开始被关进来时，她还曾拼命敲打过箱壁，希望有人能听见。但她的声音太微弱了，被厚厚的塑料和堆积的模型完全隔绝。李小明沉迷于新游戏，早就把这个“玩具”忘在了脑后。
箱内空间狭小而压抑，她被挤在各种尖锐的模型零件之间，稍一动弹就会被划伤。黑暗中，她能感觉到有小虫子在身边爬行，有时甚至会从她手上爬过。最初她还会惊恐地躲闪，现在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她蜷缩在箱底角落，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古董店那场大火中，热浪扑面而来；转眼又好像躺在流浪儿童脏兮兮的手心，听着他们刺耳的笑声。这些记忆碎片交织在一起，变成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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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继续清理着模型箱。她把上层还算完整的模型小心地放到一边，准备留给儿子。越往箱底，东西越是破烂。断成几截的机械臂、掉漆的汽车模型、几个生锈的金属齿轮...她摇摇头，这些肯定都要扔掉。
她的手指在箱底摸索着，触到一个硬硬的小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个缺了条腿的机器人模型，漆都掉得差不多了。她随手把它丢进垃圾袋。
段新红听见头顶传来翻找的声响，然后是零件被一件件取走时发出的摩擦声。光线忽明忽暗，有灰尘不断从上方落下来。她艰难地抬起头，看见一只巨大的手在箱子里翻搅，离她越来越近。
求生本能让她想要呼救，但干渴的喉咙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她试图移动身体，却虚弱得连翻身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在附近翻找，每次靠近都让她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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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已经完全忘记了几周前儿子曾向她炫耀过的“神奇手办”。当时她正忙着做饭，只是随口敷衍了几句。现在她只想尽快完成清理工作，晚上还要做晚饭。
箱底还剩最后一些零碎：几个小螺丝、一段塑料链条、一个褪色的贴纸包，还有...她摸到一个方形的硬物，拿出来发现是个半透明的塑料文具盒。盒子表面有些划痕，但看起来还挺新的。
她打开盒盖，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粒像是仓鼠粮的碎屑。这估计也是不要的东西吧，她想着，随手就要把文具盒扔进垃圾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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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盒子即将脱手的瞬间，段新红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撞向身边一个松动的模型零件。那是个小小的金属齿轮，被她一撞，咕噜噜滚到了箱底明显的位置。
这个动作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她瘫软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嗡作响。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还是没有被发现，等待她的将是垃圾压缩车或者填埋场。
李妈妈正要合上垃圾袋，眼角余光瞥见箱底有个闪亮的东西。是个完好的小齿轮，看起来还能用。她弯腰捡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放回了保留的那堆模型里。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个文具盒，手指在盒盖上轻轻敲了敲。不知为什么，她没有立即把它扔掉，而是把它暂时放在了书架旁的地板上。
“算了，等会儿再决定留不留吧。”她嘀咕着，转身去收拾下一个箱子。
垃圾袋的袋口敞开着，散发出塑料和灰尘的味道。段新红依然被困在黑暗的模型箱底，但至少，她暂时逃过了被丢弃的命运。午后的阳光在地板上移动了一小段距离，房间里的尘埃继续在光柱中缓缓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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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新红听着脚步声远去，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冷汗浸湿了她破烂的衣衫，刚才那番挣扎让她几乎虚脱。她仰面躺在箱底，望着从箱盖缝隙透进来的那丝微光。
喉咙干得发痛，胃部因饥饿而阵阵抽搐。她想起在盲人老匠人家里喝到的那碗温水，温度恰到好处，顺着喉咙滑下去时带来的舒适感。那是她缩小心后少有的被当人对待的时刻。
可现在，她连一口水都喝不上。箱内空气污浊，混合着塑料和老旧油漆的味道。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在箱底触到一小片不知何时落入的水渍。她赶紧凑过去，用舌头小心地舔舐着那点潮湿。水分少得可怜，但至少缓解了嘴唇干裂的疼痛。
远处传来李妈妈整理其他物品的声音，塑料袋窸窣作响，书本被重重放下。每一次响动都让段新红心惊胆战，生怕那双大手再次伸进箱子里。她现在脆弱得像一张纸，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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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正在清理书桌抽屉。她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地上，分成三堆：要留的、要扔的、不确定的。不确定的那堆越来越庞大，她开始后悔没有坚持让儿子自己来收拾。
“小明！你真的不过来看着点吗？万一我把什么重要的东西扔了...”她朝门外喊道。
“都说了你随便处理嘛！”李小明的声音伴随着游戏音效传来，“那些都是不要的！”
李妈妈叹了口气，继续手上的工作。她从抽屉深处翻出一本半旧的素描本，随手翻开几页。上面画着各种机器人、恐龙和太空飞船，笔触稚嫩但充满想象力。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素描本放回了“保留”的那堆。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又落回那个模型箱。箱盖还开着，能看到底部的各种零件。不知怎的，她总觉得箱子里还有什么值得保留的东西。也许该让小明最后确认一眼？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抛在脑后。客厅里传来游戏通关的欢呼声，厨房水壶开始鸣叫，阳台上的衣服还没收...太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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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新红听见水壶的鸣叫声，这声音刺激着她干渴的神经。她想起很久以前，在她还正常大小的时候，办公室里也有一个这样的鸣笛水壶。每天下午，助理都会为她泡一杯红茶，茶香袅袅中，她翻阅着下一份要签的文件。
那些日子遥远得像个梦。现在的她，连喝到一滴干净的水都是奢望。箱底的那点水渍早就被她舔干了，喉咙依然火烧火燎。
她试着活动手指和脚趾，确保自己还没有完全丧失行动能力。必须保持清醒，必须等待下一个机会。在俱乐部、在古董店、在流浪儿童手中，她都是这么熬过来的。每一次都觉得撑不下去了，但每一次都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求生欲是个奇怪的东西，它会在你最绝望的时候突然冒出来，推着你继续向前。就像现在，明明已经虚弱得睁不开眼，她还是强撑着不让自己昏睡过去。谁知道下一次机会什么时候来？她必须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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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终于收拾完了书桌抽屉，垃圾袋已经装得半满。她拎起袋子掂了掂，还挺沉。看来儿子房间里确实堆了太多没用的东西。
她走到模型箱旁，准备进行最后一次检查。弯腰时，她的发梢扫过箱沿，几根掉落的发丝轻飘飘地落在段新红身边。
段新红屏住呼吸，看着那只大手再次伸进箱子。这次手指直接朝她所在的方向探来，先是捡起了她旁边的一个塑料片，接着又摸到了她靠着的一个机器人头部零件。
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李妈妈突然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算了，剩下的都不要了。”
她说完就开始把箱底剩余的零件往垃圾袋里扫。第一个零件落入袋中，发出沉闷的响声。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段新红感到身边的支撑物正在迅速减少，她很快就要暴露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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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客厅里的游戏声突然停了。李小明咚咚咚地跑过来，扒着门框探头：“妈，我饿了，晚上吃什么？”
李妈妈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儿子：“就知道吃！没看见我正忙着吗？冰箱里有早上剩的包子，自己热去。”
李小明撇撇嘴，视线落在模型箱上。“咦，这个箱子你要扔掉吗？”他蹲下来，开始在妈妈保留的那堆模型里翻找，“我记得里面有个很酷的红色机器人...”
“都在那里了，你自己找。”李妈妈拍拍手上的灰，趁机休息一下，“箱底剩的我都不要了，太脏了。”
李小明专心致志地翻找着机器人，完全没在意妈妈的话。段新红听着近在咫尺的对话，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这个少年能想起她...
但李小明很快找到了他要的机器人，开心地举起来：“找到了！我就说记得放在这里嘛！”说完就蹦蹦跳跳地回客厅继续打游戏去了。
希望再次破灭。段新红闭上眼睛，感受着心脏缓慢而沉重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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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看着儿子欢快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她重新蹲下身，准备尽快完成清理工作。
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孩子爸爸打来的，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去新开的超市逛逛。她一边讲电话，一边无意识地把模型箱里剩下的东西往垃圾袋里扫。
段新红感到身边的零件正在快速减少，她的身体已经半暴露在空气中。就在那只手再次伸过来，即将把她和最后几个零件一起扫进垃圾袋时，李妈妈突然对着电话说：“现在？可是我还在打扫卫生...好吧，那我现在过去，你到小区门口接我。”
通话结束。李妈妈匆匆站起身，看了眼乱七八糟的房间，决定明天再继续收拾。她随手把垃圾袋系好，放在门口，然后拎起包快步走出家门。
大门关上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段新红躺在空了一半的模型箱底，浑身虚脱。她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但危险还远未结束——那个黑色的垃圾袋就放在门口，随时可能被带走。
夕阳西沉，房间里的光线逐渐暗淡下来。从窗户看出去，天空染上了橘红色的晚霞。段新红望着箱子上方那一小片逐渐变暗的天空，不知道明天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她的手指紧紧抓住身下粗糙的箱底，指甲因用力而发白。饥饿和干渴依然折磨着她，但此刻占据她内心的，是另一种更沉重的东西。那是一种深刻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疲惫，不仅仅来自身体，更来自无数次在希望与绝望间摇摆的灵魂。
远处传来汽车的喇叭声，邻居家飘来炒菜的香味，楼下有孩子在追逐打闹。所有这些声音都提醒着她，这个世界依然在正常运转，只有她被困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在生存的边缘挣扎。
夜色渐渐笼罩了房间，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段新红在彻底的黑暗中闭上眼睛，听着自己微弱的心跳。它还跳动着，这就够了。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这个念头支撑着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今晚也不例外。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被临时放在书架旁的文具盒，在夜色中反射着微弱的月光。而李妈妈明天回来时，会不会记得这个被遗忘的模型箱，还是个未知数。
黑夜漫长，黎明尚远。在垃圾袋的边缘，段新红继续着她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