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枫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难以言说的酸涩与思念。
林沐风眼含泪水，消瘦的脸颊似乎容不下半滴泪水。
可见他与魏流苏那份感情已然刻进骨子里了，爱若刻骨铭心永世不得忘怀。
只有日复一日的痛苦，那痛苦沉浸在思念里。
“过去她是千金小姐，如今她是帝王宠妃，我知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自己都配不上她的身份，可我不求别的，只求能入宫做个杂役，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她，在她需要时能递上一杯热茶、一张暖帕，便足够了。”
林沐风几经哽咽，顿了顿接着道：“这数月来，我走遍了京城的大小衙门，求过无数人，却连宫门都进不去。上次承蒙大人相救，我才逃过一劫，我听说尚宫大人您今日来视察陵寝，便一早在此等候，只求您给我指点一条明路。”
说着，林沐枫猛地双膝跪地，对着苏玉瑶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很快便渗出血迹，诚意可见一斑。
“尚宫大人，求您成全！只要能留在她身边，无论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苏玉瑶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心上人不顾一切的男子，心中的怒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的动容。
她在宫中这么久，见惯了尔虞我诈、虚情假意，像林沐枫这般纯粹而执拗的情意，竟让她有些不忍苛责。
皇贵妃魏流苏虽得圣宠，可偶尔在宫里遇见她时，眉宇间那抹不易察觉的落寞，苏玉瑶也曾看在眼里。
或许，这位林公子口中的“旧情”，真的是皇贵妃心中难以磨灭的念想。
苏玉瑶沉默片刻，上前一步，沉声道：“林沐枫你起来吧！”
苏玉瑶见林沐枫抬头，眼中满是期盼。
她又缓缓说道：“并非本座不近人情，也非本座不愿帮你，只是皇宫规矩森严，外男绝无入宫的可能。”
林沐枫闻言，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
那是失望与绝望混合的黯然，人最悲哀莫过如此。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林沐风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不肯放。
苏玉瑶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无奈的调侃。
她随口说道：“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只是怕你不肯。这宫中唯有一类男性，既能长期留在宫内，又能时常侍奉后妃左右，说是男人其实也不是男人。”
话音落下，林沐枫猛地抬头，眼中先露出一线光芒，随即竟透出几分决绝的光芒，仿佛抓住了一丝希望。
林沐风急切的道：“请大人示下。”
“太监。”
林沐风眼里是闪过一丝错愕，张了张嘴，语塞了。
苏玉瑶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暗惊，刚想开口说这只是戏言，却见林沐枫已再次俯身，对着她深深一揖。
“多谢苏尚宫指点，林沐枫记下了。”
说完，林沐枫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山下走去，背影依旧挺拔，只是那月白色的长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竟透着几分孤注一掷的悲壮。
苏玉瑶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林间，忽然有些后悔方才那句随口之言，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为了皇贵妃不顾一切的男子，竟真的会将这话听进心里。
但她辗转一想，林沐枫只是方才一时冲动，回去静下心一想他绝不可能为了见到皇贵妃不做男人，而自宫成太监。
极有可能他已经放弃了，才会转身匆匆离去。
再深的感情也是经得住考验的，只是看要拿什么去考验。
远处的凿石声依旧传来，阳光透过松柏枝叶洒下，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玉瑶还是难以释怀的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此事怕是不会就此了结。
而她此刻还不知道，自己这句无心之语，日后竟会在深宫之中掀起一场不小的波澜。
苏玉瑶转过身去向京城的方向望去，她似乎看见了皇宫最不起眼的北角阁。
北角阁院内的玉兰花落了满地，像极了数日前婉嫔香消玉殒的样子，散在青石砖上的那滩刺目的红。
如今，秋叶落花掩盖了尘封的过往，可北角阁里的阴寒，却像生了根的藤蔓，缠得整个宫苑都透不过气。
婉嫔走后的第七日，按例该撤去祭品供果，将婉嫔的遗物封存。
负责此事的是北角阁宫里的掌事嬷嬷张嬷嬷，一个素来以心硬胆大着称的老宫人。
可当她带着两个小太监推开北角阁那扇沉重的木门时，一股混杂着霉味与淡淡脂粉香的冷风扑面而来，吹得烛火“噗”地一声灭了。
“没用的东西。”
张嬷嬷低声骂了一句，示意小太监重新点上。
小太监不敢吭声，照做就是了。
重新点燃的烛火摇曳着，殿内的陈设按照皇上的旨意依旧是婉嫔生前的模样。
紫檀木的梳妆台上，那面嵌着东珠的铜镜还摆在原处，镜面上蒙了层薄灰，却依稀能照出人影。
旁边的锦匣半开着，里面还放着婉嫔常戴的那支碧玉簪，簪头的流苏断了一根，孤零零地垂着。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
张嬷嬷叉着腰催促，像极了《还珠格格》里容嬷嬷的尊容。
两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刚要去碰梳妆台上的东西，忽听得殿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像是女子压抑的啜泣声。
“谁在外面？”
张嬷嬷脸色僵硬，扯着破锣嗓子厉声喝问。
外面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窗棂的呜咽声。
一个小太监壮着胆子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那棵婉嫔生前亲手栽种的石榴树，枝桠光秃秃的，在夜色里像个鬼影。
“许是风刮的，嬷嬷别多想。”小太监颤声说。
张嬷嬷皱了皱眉，心里也有些发毛，但仗着自己是老人。
她还是硬着头皮道：“少胡思乱想，赶紧干活，干完了好回屋歇息。”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所有人都慌了神。
一个小太监捧着婉嫔的衣物往箱子里放，刚走到衣柜前，衣柜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衣柜里面黑漆漆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房间内立刻被阴云笼罩着，所有人都吓得脸色煞白，只闻得见几人砰砰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