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铁匠之村
穆清风坐在竹屋外的石凳上，轻轻抚摸着搁在膝上的那把断剑。
自海难后，这把陪伴他多年的佩剑不仅断了剑尖，剑身上也布满了细小的裂纹，海水的侵蚀使剑鞘也变得松垮不堪。
“这把剑对你很重要？”苏墨樵端着一盏茶走来，在他身旁坐下。
穆清风点点头：“它跟了我多年，虽非名贵之物，却是我踏入江湖的第一件兵器。”
苏墨樵捋着胡须，打量着断剑：“寻常铸剑师怕是难以修复。”
他顿了顿，“不过，向东翻过那座山，有个小村落，村里有位老铁匠，手艺颇为不凡，或许他能帮你。”
“老铁匠？”穆清风眉头微挑。
“对，姓张，人称张三刀，曾打造过不少江湖中人的兵器。”
苏墨樵指向远处山脉，“步行约半日路程。”
穆清风站起身，向苏墨樵深深一揖：“多谢指点。”
“你的伤势已无大碍，活动活动也好。”苏墨樵摆摆手，“只是那老铁匠脾气古怪，能不能帮你，还得看你的运气。”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穆清风便向沈清瑶辞别，独自前往铁匠村。
路途虽不远，但山路崎岖，加上他体力尚未完全恢复，行走间不免气喘。
日上三竿时，他终于翻过山脊，远远望见山谷中那个小村落。
村子不大，数十户人家散落在溪流两岸，袅袅炊烟在蓝天下飘散。
村口一棵古槐下，两位白发老者正对弈，见到穆清风这个陌生面孔，投来好奇的目光。
“老丈，请问张铁匠的铺子在何处？”穆清风拱手问道。
右侧那位老者指向村中心：“沿这条路直走，见到一座挂着铁锤招牌的院子就是了。”
“多谢。”穆清风刚要离去，却又被叫住。
“小伙子，你是来找张三刀打造兵器的？”左侧老者问。
穆清风回头：“是请他修一把断剑。”
两位老者对视一眼，神色复杂。右侧老者叹气道：“张三刀已经病了快一月了，怕是难以接活。”
穆清风眉头紧锁：“那他的铺子...”
“只有他的徒弟在撑着。”左侧老者补充道，“不过那丫头手艺还行，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告别两位老者，穆清风循着指引来到村中心。
果然见到一座院门上悬挂着铁锤招牌的宅院，院门半开，从里面传出阵阵敲打声。
穆清风推门而入，只见一个宽敞的院落中央是一座敞开式的铺子，一名身着粗布短褂的高挑女子正挥舞着铁锤，敲打着一块红热的铁块，火星四溅。
“有事吗？”女子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
穆清风稍稍提高声音：“我找张三刀铁匠。”
“我师父病了，有什么事找我就行。”女子一锤定音，将红热的铁块插入水中，发出“嗤嗤”的声响。
她这才直起腰，拂了拂额前的汗水，转身看向穆清风。
这是一位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子，肤色因常年在炉火旁劳作而略显黝黑，眉目却十分清秀。
她身形高挑，肩膀宽阔有力，一双手粗糙却灵活。
她将铁锤随手放在一旁，走到穆清风面前。
“我叫凌霜，是张师父的徒弟。”她直视穆清风的眼睛，声音爽朗，“你要打造什么兵器？”
穆清风从腰间取下断剑，递给她：“想请你看看，这把剑能否修复。”
凌霜接过断剑，手指轻轻抚过剑身，眉头渐渐拧紧。
她将剑举到阳光下仔细观察，又用指甲轻轻敲击剑身，聆听声响。
“这剑...”她摇摇头，“断口很奇特，像是受了极强的冲击力后崩断的。
而且剑身的金属质地与我们常见的不太一样。”
“能修吗？”穆清风问。
凌霜叹了口气，将断剑还给他：“恐怕我手艺不精，修不了。
这种工艺得我师父亲自来才行，但他...”她望向铺子后方的一间小屋，神色黯然。
穆清风接过断剑，略感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
他正欲告辞，却注意到铺子一角堆放着数十个未完成的剑鞘，有些已经开裂，工艺粗糙。
“这些剑鞘...”他指着角落问道。
凌霜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些许焦虑：“一个大户人家的订单，要为家中护院的二十名护卫配制剑鞘，下月初就要交货。
师父病倒后，这些活儿都压在我一人身上。”她抓了抓头发，“可我主修打铁，对制鞘工艺不太精通。”
穆清风走到那堆剑鞘前，拿起一个仔细端详。
他看出问题所在——皮革与木胎的衔接处理不当，导致皮革收缩变形，再加上漆水的比例不对，使得外表过早龟裂。
“我曾在剑庐学艺三年，对制鞘颇有心得。”穆清风放下剑鞘，转向凌霜，“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指点你剑鞘的制作工艺。”
凌霜眼睛明亮起来：“真的？”随即又狐疑地盯着穆清风，“你为什么要帮我？”
穆清风指了指自己的断剑：“作为交换，请你尽力为我修剑。
即使无法完全修复，也比现在好。”
凌霜眉头紧锁，思考片刻后点头：“成交。不过我得先说明，这剑我真没把握修好。”
“能修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穆清风微笑，“我叫穆清风，这几日就住在村里，每天来教你制鞘。”
凌霜双手叉腰，爽快地笑了：“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穆清风每天清晨都会来到铁匠铺，指导凌霜制鞘的技艺。
凌霜学得极快，不出三天，她制作的剑鞘已有了明显的进步。
“你要记住，木胎必须选用桐木，轻且不易变形。”
穆清风示范着如何精确地削磨木胎，“皮革要先用明矾水浸泡一夜，才能保证贴合后不起皱。”
凌霜边看边点头，时不时提出问题：“那漆水呢？
我用的是常见的桐油与朱砂混合。”
“比例不对。”穆清风取出一个小纸包，“这是我按比例配好的药粉，加入漆水中能使其更为坚韧，不易龟裂。”
凌霜惊讶地看着他：“你随身带着这些？”
穆清风笑而不答。事实上，这些药粉是他向苏墨樵讨来的，为的就是能够更好地帮助凌霜完成任务。
第五天，凌霜终于开始着手修理穆清风的断剑。
她先用细砂磨去剑身上的锈迹，再用特制的药水浸泡，中和海水的侵蚀。
“这剑的材质很特别。”她一边忙活一边说，“像是掺了某种特殊矿石，所以我不敢贸然锻打。”
穆清风坐在一旁，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问道：“张师父的病情如何了？”
凌霜的手停了一下，神色黯淡：“大夫说是积劳成疾，加上年岁已高，恐怕...”她没有说下去，深吸一口气继续手上的工作。
穆清风没有再问，只是默默地帮她整理工具，递上需要的材料。
他看出凌霜心中的焦虑与无助，一个年轻女子，要照顾病重的师父，还要支撑起整个铁匠铺，实在不易。
“你的剑鞘技艺进步很快。”穆清风看着她昨日完成的几个作品，真心赞叹，“再有几日，订单应该能如期完成。”
凌霜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多亏了你的指点。”
她顿了顿，“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这样的剑术高手，为何对制鞘之道如此熟悉？”
穆清风微微皱眉：“你怎知我剑术高？”
“你握剑的姿势、站立的方式，还有走路时的步伐。”
凌霜直视他的眼睛，“师父说过，真正的剑客，即使不持剑，也能从一举一动中看出来。”
穆清风嘴角微扬，没有否认：“我小时候在剑庐做学徒，什么杂活都干过。
后来才被师父收为弟子，学习剑法。”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凌霜继续问，手上动作不停。
穆清风看向远处的山脉：“暂时还没想好。”
凌霜点点头，不再追问。她将修好的剑鞘递给穆清风：“试试这个，是我按你的断剑尺寸特制的。
剑身还需几日处理，但至少有个好鞘子先用着。”
穆清风接过剑鞘，试了试，严丝合缝。他看着凌霜那双因常年劳作而粗糙的手，默默注视着她，对她的手艺肃然起敬。
“谢谢。”他轻声道。
凌霜摆摆手，笑容爽朗：“互相帮助而已，不必言谢。”
黄昏时分，铁匠铺的炉火映红了两人的脸庞。
穆清风看着专注打磨剑身的凌霜，望着专注工作的她，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在胸中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