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五拖着他那扭曲成诡异角度的左臂,脸上带着混杂痛苦与兴奋的扭曲笑容,步入了三号诊室的黑暗之中。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
大厅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结果。林辰注意到,孙老五进入后,怨护士身上那暗沉的血污似乎又浓郁了一分,仿佛在汲取着某种养分。他左臂的煞气传来微弱的共鸣,一种厌恶与警惕交织的情绪透过那灰紫色的纹路隐约传来。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比赵晓雯那次要短。
几分钟后,广播声响起:
【编号736,孙老五,诊断通过。】
孙老五推门而出,他的左臂已经恢复了正常,但活动时似乎还有些微的不协调。他脸上那癫狂的兴奋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悸。
“里面什么情况?” 沈泽昊立刻追问。
孙老五揉了揉左肩,啐了一口:“空的,跟那丫头说的一样。但感觉……更恶心。” 他似乎在斟酌用词,“像是有无数根冰冷的针,在刺探你那条假扮的胳膊,检查它‘扭曲’得够不够‘真实’,够不够‘痛苦’。” 他看了一眼自己刚刚恢复正常的手臂,眼神阴鸷,“支付记忆换来的体验,骗不过那东西。它要的是……一种真实的‘认同感’,哪怕这认同是临时买来的。”
他的话让众人心头更沉。这意味着,即便支付了记忆,如果在体验过程中流露出哪怕一丝“这是假的”的念头,也可能导致失败。
没时间多想,广播声接踵而至:
【编号737,吴超。】
【请至三号诊室,接受初步诊断。】
【诊断病征:短暂性失明。】
“失……失明?!” 吴超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在一个充满未知恐怖的环境里失去视觉,这简直是死刑的缓期执行!
“支付!我支付记忆!” 他几乎是哭喊着叫出来,巨大的恐惧让他别无选择。
熟悉的剧痛袭来,又一段记忆被无情抽走——内容未知,但吴超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眼神更加空洞。紧接着,他眼前的景象如同断电的屏幕,瞬间陷入一片纯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啊!我看不见了!真的看不见了!” 他惊恐地挥舞双手,失去平衡感让他差点栽倒。
“直走!吴超,向前直走!” 李强忍不住再次出声指引,手指紧紧攥着。
吴超像个溺水者,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挠,脚步踉跄蹒跚。他撞到了墙壁,又差点被地上不明的障碍物绊倒,最终几乎是半爬半走,凭借着李强不断的声音指引和求生的本能,狼狈不堪地摸进了那条黑暗的走廊。
门关上了。
大厅里的人屏息凝神。失去了视觉的吴超,在里面会遭遇什么?那些精神攻击,在绝对的黑暗中被放大后,他还能承受吗?
等待的时间格外煎熬。里面没有传来惨叫,但这种死寂反而更让人不安。
终于,广播声宣布:
【编号737,吴超,诊断通过。】
门被推开,吴超几乎是滚出来的。他瘫在地上,大口喘息,视力显然已经恢复,但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更深层次的迷茫。他失去的不只是两段记忆,还有在黑暗中独自面对未知恐怖时被摧毁的部分勇气。
现在,尚未被叫到号的,只剩下沈泽昊(734)、苏白芷(738)和林辰(739)。
沈泽昊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带着距离感的冷静。他看了一眼林辰,眼神意味深长。
广播声没有让他久等:
【编号734,沈泽昊。】
【请至三号诊室,接受初步诊断。】
【诊断病征:感官混淆(听觉与嗅觉)。】
“感官混淆?” 沈泽昊眉头微蹙。这个病征比之前的更加抽象和诡异。“支付记忆,换取体验。”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做出了选择。对于他来说,用可量化的代价去换取明确的目标,是最高效的方式。
剧痛闪过,他失去了一段记忆,关于一次重要的、被他视为人生转折点的学术辩论胜利。随即,一股奇异的错乱感席卷了他的感知。
他听到的声音开始变得扭曲:李强沉重的呼吸声闻起来像铁锈;赵晓雯压抑的抽泣声带着一股甜腻的腐臭味;甚至他自己的心跳声,都仿佛化作了某种粘稠的、带着腥气的触感,拍打着他的鼓膜。而空气中原本的消毒水味和血腥气,却仿佛变成了尖锐的、如同指甲刮擦黑板般的噪音,刺痛着他的神经。
这种五官感觉的彻底错位,带来一种强烈的恶心和晕眩感。沈泽昊的脸色微微发白,但他强忍着不适,努力维持着镇定,迈步走向走廊。他的步伐依旧稳健,但仔细观察,能发现他的身体有细微的、抗拒性的僵硬。
他消失在门后。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
大厅里异常安静。林辰能感觉到白芷抓着他胳膊的手越来越紧。
“林辰哥哥,” 白芷小声问,声音带着恐惧,“沈泽昊他……能成功吗?还有,下一个会不会就到我们了?”
林辰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三号诊室的门,左臂的煞气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那灰紫色的纹路在皮肤下微微发光,传来一阵阵带着警告意味的灼热。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沈泽昊的诊断,似乎触动了这个病院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而接下来,无论轮到他还是白芷,他们所面临的,恐怕将不再是这种相对“常规”的病症模仿。
这座“遗忆病院”,正在为它最后的、最特殊的“病人”,准备一场量身定制的“诊疗”。
门,依旧紧闭。里面的沈泽昊,正在经历着怎样的感官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