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雨死死地盯着徐帆。
瞳孔因为惊骇而缩到了最小。
“你……你们……”
她的嘴唇哆嗦着。
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们怎么会……知道?”
那是她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是她所有痛苦和仇恨的根源。
是她午夜梦回时,唯一会感到温暖。
也唯一会让她痛彻心扉的东西。
她以为,除了她自己。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可现在,这个秘密。
却被眼前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警察。
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这种感觉,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很惊讶?”
徐帆双手插在裤兜里。
慢悠悠地踱到她面前。
“惊讶我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就把你十几年前的老底都给翻出来了?”
他歪了歪头,露出一抹略带歉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啊,职业病。”
“我们警察嘛,就喜欢刨根问底。”
“尤其是我,好奇心特别重。”
陈思雨不说话。
只是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想知道我们是怎么查到你的吗?”
徐帆也不等她回答,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其实一开始,我们确实被你给秀到了。”
“真的,我愿称你为年度最佳mVp。”
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所有的案发现场,提取到的关键dNA。”
“检测结果都指向一个男性。”
“但无论是目击者描述,还是监控录像。”
“出现的人,都是一个女人。”
“性别,成了这个案子最大的矛盾点。”
“说实话,我们一度怀疑局里的鉴定科。”
“是不是该换设备了。”
“或者,凶手是不是掌握了。”
“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黑科技。”
“比如现场dIY了一个dNA出来。”
徐-帆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讲一个段子。
崔驰在旁边听得嘴角直抽抽。
“直到我们开始重点关注你。”
徐帆话锋一转,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你很谨慎,反侦察能力也很强。”
“几乎没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但你有一个习惯,或者说,有一个破绽。”
他指了指陈思雨被卷起袖子的左臂。
“无论是三十多度的天气。”
“还是在闷热的台球厅里。”
“你总是穿着长袖,或者戴着护腕套。”
“这正常吗?”
“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在遮掩什么?”
“我们当时猜测,是纹身?“=”
“还是什么特别的胎记?”
“现在看来,是为了遮掩。”
“和穆泉搏斗时留下的伤口。”
“顺便也遮掩你手臂的肌肉线条,对吧?
陈思雨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当然,光凭这一点,还定不了你的罪。”
“这只是让我们对你产生了怀疑。”
“真正的突破口,还是在死者身上。”
徐帆竖起一根手指。
“宗嘉,刘丰,穆泉。”
“这三个人,职业不同,圈子不同。”
“表面上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
“想把他们串联起来,简直是大海捞针。”
“我们查了他们的社交关系,资金往来,通话记录。”
“查到头都快秃了,还是一无所获。”
崔驰在旁边感同身受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
“直到我们换了个思路。”
徐帆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是属于猎人发现猎物踪迹时的兴奋。
“既然现在的关系查不到,那就查过去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于是,我们开始疯狂调取这三个人的学籍档案。”
“从大学,到高中,到初中,再到小学。”
“终于,在一个早就倒闭了的。”
“少儿绘画培训班的陈年档案里,我们发现了惊喜。”
徐帆停顿了一下。
看着陈思雨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宗嘉,刘丰,穆泉。”
“十几年前,这三个人。”
“都曾是‘阳光少儿绘画班’的学员。”
“更巧的是,在同一期的学员名单上。”
“我们还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一种揭开谜底的魔力。
“陈宇。”
当“陈宇”这两个字。
从徐帆嘴里说出来的时候。
陈思雨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晃了一下。
那张血色尽失的脸上。
最后一点侥幸也消失殆尽。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徐帆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继续用他那把无形的刀。
一层一层地剖开她血淋淋的过往。
“陈宇,十三岁。”
“一个很安静,甚至有点内向的男孩子。”
“画画很有天赋。”
“是那个培训班里老师最喜欢的学生。”
“可惜啊,天才总是招人嫉妒的。”
“尤其是在一群半大不小的熊孩子里。”
徐帆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惋惜。
“因为性格,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这个叫陈宇的男孩,成了宗嘉、刘丰、穆泉。”
“还有另一个人。”
“哦,对了,就是你今晚。”
“准备去送‘惊喜’的刘帅康。”
“他们那个小团体的霸凌对象。”
“他们嘲笑他,孤立他,给他取各种难听的外号。”
“把他的画具藏起来,把墨水泼在他的画纸上。”
“这些事,我们都查到了。”
“当年培训班的老师,对你印象很深。”
“她说你是个很能忍耐的孩子。”
“不管怎么被欺负,都一声不吭。”
“直到有一次。”
徐帆的声音沉了下去。
“你正在画一幅你母亲的肖像画,对吗?”
“那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可是,那幅画。”
“被他们,被宗嘉,被刘帅康他们。”
“当着你的面,撕得粉碎。”
巷子里,只有徐帆平稳的叙述声。
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陈思雨的心上。
让她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世界,彻底崩塌。
她的眼眶红了。
积攒了十几年的泪水,终于决堤。
但她没有哭出声。
只是任由那滚烫的液体,划过冰冷的脸颊。
那是为那个叫陈宇的男孩流的泪。
是为那段被埋葬的、屈辱的岁月流的泪。
“从那以后,陈宇就从培训班消失了。”
“我们也失去了你的线索。”
“一个十三岁的男孩。”
“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
“怎么也联系不起来。”
“直到我们把‘陈宇’和‘陈思雨’这两个名字。”
“一起放进了系统里。”
“我们发现,你们的户籍,曾经在同一个地址上。”
“然后,我们又查到了一份医疗记录。”
“一份从泰国某家医院寄回来的。”
“关于性别重置手术的记录。”
徐帆看着她,目光复杂。
“所以,真相就清晰了。”
“你,陈思雨,就是当年的陈宇。”
“为了复仇,你彻底改变了自己。”
“你做了变性手术,改了名字,换了身份。”
“从一个瘦弱的男孩,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