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做……是不是太……太下作了？和这些青城派的混蛋有什么区别？
一种属于少年人残存的、近乎迂腐的“体面”和“规矩”，在拉扯着他。
围观的食客们看着犹犹豫豫的林平之，纷纷叹气，恨铁不成钢。
毕竟青城派属于外地人，对于林家有着很大的认同和同情，眼见林平之的懦弱，暗暗鼓劲儿。
“泼啊！愣着干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唉，这孩子还是太嫩了，下不去手啊……”
“快泼啊！泼完赶紧收拾！求求了！”
被定身的三角眼知道当前的情形，想要开口求饶都做不到，只能心中大喊：
“不要啊！小爷！林少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别泼！我给你磕头都行！”
江湖人混江湖讲究一个面子，如果真的被淋了泔水，那简直是比被杀了还要难受。
林翊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甚至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包系统出品的恰恰香瓜子，慢悠悠地嗑了起来。
发出“咔吧咔吧”的清脆声响，在这寂静的大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瞥了一眼内心激烈交战的林平之，吐掉瓜子皮，懒洋洋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林平之耳中：
“犹豫，就会败北。”
“想想他们刚才怎么笑话你的？想想你衣服上的味儿？”
“想想如果今天我不在，他们会怎么对你？把你按在地上摩擦都是轻的。”
“江湖规矩？那是对讲规矩的人用的。对流氓，就得用流氓的法子。”
“还是说……你打算就这么算了，然后晚上回去自己躲在被窝里哭，一边哭一边闻着自己身上的馊味，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把桶扣他们脸上？”
林翊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锤子，狠狠敲击在林平之心头那层名为“怯懦”和“迂腐”的外壳上。
尤其是最后那句“躲在被窝里哭”，像一根尖刺，瞬间刺破了他所有的犹豫和伪装！
是啊！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受这份气？！
凭什么他们可以肆意欺辱我，而我连还手都要思前想后？！
如果今天没有林大哥，我的下场只会更惨！
去他妈的江湖规矩！去他妈的和气生财！
“啊——！！！”
林平之猛地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嘶吼，所有的屈辱、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疯狂的血色取代，手臂猛地抡圆！
哗啦——！！！
那桶里剩下的、浓缩了厨房精华的混沌液体，夹杂着烂菜叶、油污和不明块状物。
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无比地、淋漓尽致地泼在了那四个动弹不得的青城弟子头上、脸上、身上！
分量十足，雨露均沾！
“呃……”
“呕……”
被泼了个劈头盖脸的四个青城弟子，虽然身体不能动，但喉咙里发出了极其痛苦的干呕声和窒息般的呜咽。
恶臭瞬间弥漫开来，比刚才浓烈了十倍！
黄色的油污、黑色的汁液顺着他们的头发、脸颊、道袍往下流淌，那场面……堪称视觉和嗅觉的双重灾难！
“嘶——！”
大堂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围观的人都看傻了！
随后就是一阵惊喜，林家小子好样的，没有丢失身为男人的血性。
他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斯文甚至有些懦弱的少年，竟然真的敢下手！
而且下手这么狠！这么绝！
围观的人，心思各不相同。
卧槽！真泼了！够劲！
完了完了，这梁子彻底结死了！
啊啊啊我的地板！我的桌椅！掌柜的会杀了我的！
其他青城弟子心惊肉跳，虽然没被泼但也感同身受地恶心，太……太残暴了……
泼完那一桶，林平之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手一松，空木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看着眼前四个如同从粪坑里捞出来的“人形雕塑”。
脸上闪过一丝快意，但随即又被一种空茫和后怕所取代。
我……我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就在这时，林翊拍了拍手，把没嗑完的瓜子揣回兜里（不能浪费），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无视了那四个散发着生化武器气息的“雕塑”，伸手拍了拍林平之的肩膀。
“感觉怎么样？”他笑着问，仿佛刚才只是鼓励林平之去玩了次打水仗。
林平之喘着气，眼神还有些发直，下意识地回答：“……很……很爽……”但马上又补充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
林翊打断他，语气变得稍微正经了一些，虽然脸上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小子，记住今天的感觉。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周围噤若寒蝉的众人，声音提高了一些，确保每个人都能听到，“那是人情世故。”
在众人若有所思（或不明觉厉）的目光中，他话锋一转，用只有林平之能听清的音量，带着一丝戏谑道：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
他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林平之的胸口。
“你得有足够的实力，让别人不得不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跟你讲道理。”
“就像现在，”他指了指那四个惨不忍睹的“雕塑”，又指了指自己，“我比他们强，所以我定的规矩就是规矩。
我让你泼回去，他们就得老老实实站着挨泼。
同理，要是现在来个比我还能打的，说我欺负小朋友，要主持公道，那我估计也得乖乖认怂。”
当然，这种人目前还没出生就是了，嘿嘿。
这番毫不掩饰的“实力至上”论，配合眼前活生生的例子，如同重锤般狠狠砸碎了林平之过去十几年接受的某些观念。
又在他一片混乱的脑海中，强行塞入了一套全新的、冰冷而现实的江湖生存法则。
他呆呆地看着林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感激，有后怕，有豁然开朗，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崇拜和……深深的迷茫。
这个男人，强大、神秘、行事乖张、离经叛道，却又一次次地救他于水火，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逼迫他成长。
周围的江湖客们此刻也炸开了锅，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