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虚影如山岳般压在心头,整个心斋笼罩在死寂的绝望里。弟子们眼神空洞,手指却如被无形的线牵引,在青石地面、廊柱、墙壁上疯狂刻划。鲜血混着尘土,一幅幅天哑族被锁链拖入青铜巨门的古老惨景重现人间。焦糊味、血腥气、刻石的尖锐刮擦声,混合成一场无声的癫狂。
苏婉清跪在癫狂的人群中央,眉心血印灼灼发亮,将那青铜门虚影死死钉在她上方寸许之处。每一次血印光芒的涨缩,都引得虚影震荡,下方弟子们的刻划动作便愈发狠厉疯狂,指尖血肉模糊。
“师父!”大弟子赵乾猛地抬头,眼神浑浊,声音却撕心裂肺,“杀了我!杀了我!”下一刻,他又被无形的力量攫住,低头更加用力地在石砖上刻划,指甲翻飞。青铜门虚影的低沉嗡鸣,如同魔咒。
不能再等!
吴境左臂上,那源于强行唤醒哑童残魂反噬而生的黑色锁链烙印,此刻灼烫如火,隐隐与苏婉清眉心的血印产生一种诡异的共鸣。他脑海中掠过青铜门内伸出百只鎏金瞳手臂抓向苏婉清的恐怖幻象,掠过“活钥匙”的冰冷真相,也掠过那冰冷的碑文警示——“解铃还须系铃人”。
谁是系铃人?是千年前将天哑族拖入青铜门的存在?是制造苏婉清这“人形裂隙”的法则?还是……此刻站在这里,不知不觉深陷因果的自己?
没有答案。唯有赌!
“婉清,守住心神!”吴境低喝,一步踏至苏婉清面前。他伸出右手,五指,心境本源之力如透明的火焰般升腾而起,并非攻击,而是牵引。同时,他毫不犹豫地将烙印着黑色锁链的左臂,猛地按向苏婉清眉心的血印!
“师父不可!”苏婉清瞳孔骤缩,想要后退,身体却被青铜门虚影的力量死死禁锢。
接触的瞬间——
“嗡——!”
一道无形的波纹骤然炸开,横扫整个心斋庭院!空气如水纹般剧烈扭曲震荡。所有刻划的动作戛然而止。所有陷入集体癔症的弟子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瘫倒在地。那笼罩头顶的青铜门虚影剧烈摇晃,竟发出一声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饱含痛苦的巨大呻吟!
吴境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左臂仿佛被投入了混沌熔炉!烙印处的黑色锁链纹路如活物般疯狂蠕动,传递出钻心蚀骨的剧痛,更有一股冰冷、污秽、带着无尽岁月腐朽气息的诡异力量,顺着左臂经络,凶猛地倒灌进他的识海!眼前金星乱冒,无数破碎扭曲的画面冲击着他的意识:染血的巨门、断裂的锁链、无声哀嚎的鎏金瞳……还有苏婉清在某个黑暗角落,双瞳化为纯金的冰冷回眸!
苏婉清更是如遭雷击,身体剧震,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眉心血印骤然黯淡,随即又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仿佛在与吴境左臂烙印的侵蚀力量激烈对抗。她白皙的脖颈上,黑色如蛛网般的纹路疯狂蔓延开去。她死死咬住下唇,鲜血顺着唇角蜿蜒流下,身体筛糠般颤抖,鎏金双瞳时而清澈,时而完全被狂暴的金色淹没。
两源却又激烈冲突的力量,在他们之间形成一场毁灭性的风暴!恐怖的能量乱流撕扯着庭院内的碎石、断枝甚至沉重的石锁,都被无形的力量卷起,悬浮在半空,围绕着风暴中心疯狂旋转、碰撞、粉碎!
“呃啊——!”吴境感觉自己的神识正在被那股污秽力量撕裂、污染,眼前景象越发模糊,唯有苏婉清痛苦扭曲的脸庞和那双挣扎的金瞳异常清晰。代价!这就是强行撼动因果、触碰禁忌的代价吗?他死死守住心斋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心境之力不要命地涌向左臂,将那倒灌的污秽力量死死堵在肩臂交界之处!皮肤上,诡异的黑色纹路正沿着锁链烙印向上缓慢攀爬,所过之处,肌肉僵硬,血液冰冷。
就在吴境感觉自己神识即将被彻底冲垮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剧烈震荡、仿佛随时会崩溃的青铜门虚影中央,与两人力量交锋碰撞最激烈的核心点——
一滴粘稠、深邃、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漆黑液体,无声无息地渗出!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它们并未滴落,而是诡异地悬浮在空中,如同拥有生命般蠕动、汇聚、拉伸……
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沧桑、甚至带着一丝……悲伤的气息,弥漫开来。那气息仿佛穿透了时间长河,带着千年前天哑族被拖入青铜门时的绝望与不甘,也带着无数岁月里门内法则的冰冷运转。
在吴境和苏婉清震惊而痛苦的目光注视下,那些黑色的液体急速凝聚、塑形。
不过瞬息,一块尺许高、虚幻缥缈却散发着沉重压迫感的黑色石碑虚影,赫然悬浮在他们面前!
石碑表面粗糙而冰冷,上面没有任何繁复的雕刻,只有七个仿佛用鲜血淋漓刻写、古老沧桑却又清晰无比的篆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微光:
解铃还须系铃人!
正是那日潭底碑文再现!
这七个字映入吴境和苏婉清眼中的刹那,一股无形的巨大冲击狠狠撞在他们的神魂深处!
“噗!”吴境再也压制不住,一口心头血狂喷而出,溅射在冰冷的石碑虚影上,血珠竟瞬间被那诡异的黑色吸收,不留半点痕迹。
苏婉清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悲鸣,双眼中的鎏金色泽如同被投入墨水的湖泊,剧烈地翻滚、冲突,一丝极细微的、不属于金色的异样瞳色,如同划破夜幕的诡异流光,在她左眼瞳孔深处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仿佛来自无比遥远的虚空深处,又仿佛就在心斋地底响起!像是某种维系了千万年的枷锁……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