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六十一年夏的江南，瑞祥号苏州分铺的伙计们正忙着卸漕粮，可账房里的气氛却透着焦虑。大宝攥着南洋分铺送来的亏银文书，指尖在 “胡椒溢价 20%，亏银 3000 两” 的字样上反复摩挲 —— 这是瑞祥号半年内第二次出岔子，前次江南分铺漏盯士绅囤粮，这次南洋分铺误签合同，全因分铺扩太快，他一个人管不过来。
“姑母，再这么下去，平准基金的粮价调控要受影响。” 大宝连夜赶回京城，在兰馨学院找到江兰时，她正带学生看医馆药材。“南洋分铺缺懂番商的人，江南分铺缺盯囤粮的人，士绅们还盯着想插人手 —— 王瑞叔的儿子承业在南洋做得好，可他才 30 岁，士绅们怕不服……”
江兰放下手里的药材，接过亏银文书，心里早有了数。她想起半个月前孙郎中的奏报 —— 兰馨医馆被士绅觊觎，赵老爷想抢运营权提价，陈阿婆这样的老人连诊位都快抢不到了。商业和医疗，是新政的两条腿，一条腿乱了，新政就要瘸。
“大宝，你先别急。” 江兰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手册，封面写着《瑞祥号南洋分铺运营记》，“这是承业这八年记的，你看看他在南洋怎么防番商坑、怎么盯粮价的 —— 他不是年轻，是有真本事。”
手册翻开，里面密密麻麻记着王承业的实绩：雍正五十四年，他在南洋用 “浸水法” 辨出番商的假胡椒，救了瑞祥号 2000 两损失；雍正五十七年，他打通 “南洋漕粮直运” 线路，比之前经广州中转省了 15% 运费；去年，他还帮江南分铺制定 “囤粮预警线”，周老爷那次囤粮，就是他提前报信才没酿成大祸。
“承业不仅懂商，还懂新政的根。” 江兰指着手册里 “平准基金粮价优先” 的批注，“他知道瑞祥号不是普通商号，是帮百姓稳粮价的 —— 这样的人，比士绅推荐的‘商二代’可靠百倍。”
三天后，江兰带着王承业和这本手册，走进了御书房。弘历正看着刘宗儒的奏疏，上面写着 “瑞祥号当交士绅代管，民间商号‘不宜久归外臣掌控’”，见江兰进来，赶紧放下奏疏：“江大人，你来得正好 —— 刘宗儒说瑞祥号该交士绅，可士绅囤粮的事刚过，朕怎么敢信？”
“皇上，臣带了能管瑞祥号的人。” 江兰让王承业上前，递上南洋分铺的利润表，“承业管南洋五年，分铺利润每年增 10%，没一次贪腐，没一次误签合同。上次南洋分铺亏银，就是因为他被调去帮江南分铺盯囤粮，分铺才出了岔子。”
王承业躬身道：“皇上，臣在南洋时，番商常用‘溢价合同’坑商号，臣定了‘三验规则’：验胡椒真假、验定价依据、验运输成本，此后再没吃过亏。若皇上信臣，臣必管好瑞祥号，不让平准基金的粮价出乱子。”
弘历翻着利润表，又看了看手册里的 “防坑规则”，眉头渐渐松开：“好！朕信你 —— 瑞祥号就交给你，江大人，你帮朕盯着，别让士绅再插手。”
夏月十五，瑞祥号的传承交接在总铺举行。江老实特意做了一枚楠木印，上面刻着 “瑞祥号总铺印”，印柄上还雕了颗小小的玉米 —— 象征瑞祥号 “以粮稳民生” 的初心。江兰握着印，递到王承业手里，语气郑重：“承业，这枚印不是权力，是责任。我给你定三则铁规，你要记一辈子。”
“第一，瑞祥号的分铺掌柜，必须从寒门子弟里选，士绅的亲属，哪怕再懂商，也不能用 —— 咱们不能让士绅再借商号囤粮坑百姓。”
“第二，瑞祥号每年的利润，要拿 10% 出来做公益：建村级医点，帮兰馨学院的寒门学生交学费 —— 瑞祥号是靠新政起来的，要反哺新政，反哺百姓。”
“第三，不管利润多高，平准基金的粮价调控必须优先。士绅想抬价，你要顶回去；百姓缺粮，你要调粮补 —— 瑞祥号的根，在百姓的粮袋里，不在士绅的钱袋里。”
王承业双膝跪地，双手接过印：“江大人放心，臣记住了！若违这三则铁规，臣愿受官府处置，永不碰商号！”
交接完总铺，江兰又带着王承业去了南洋分铺。番商头目见王承业回来，笑着递上胡椒样品：“王掌柜，这次的胡椒可是上等货，你要不要验验？”
王承业接过样品，取来一碗水，把胡椒丢进去 —— 大半沉了底，只有几颗浮在水面。“头目，这几颗浮水的，是陈胡椒掺的假，得挑出去，不然我不能要。” 他一边说，一边把假胡椒捡出来，“还有，上次你说的‘运输费涨 5%’，我查了广州港的行情，实际只涨 2%—— 咱们是老相识，你可不能坑我。”
番商头目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王掌柜还是这么精明！比你父亲当年还懂行，以后咱们的生意，我放心！”
江南分铺的交接更顺利。王承业一到，就把分铺的伙计们叫到一起，定了 “囤粮预警机制”：“以后每天关铺前，都要报粮库存；超过 500 石的，必须问清楚是哪个商户囤的，报总铺核 —— 士绅要是想囤粮抬价，咱们第一时间报巡抚署，不能让他们再坑百姓。”
周老爷听说王承业定了新规，悄悄把准备囤的 500 石米退了 —— 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比江兰还难对付，再囤粮，怕是要吃大亏。
瑞祥号的传承刚稳，江兰又转身去了兰馨医馆。杭州分铺的诊室外，陈阿婆正带着孙子排队，前面几个士绅家丁插在队里，还嚷嚷着 “士绅看病优先”，陈阿婆气得直发抖，却不敢吱声。
“孙郎中，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江兰找到孙郎中，66 岁的老中医正对着药材账叹气，“士绅想抢医馆运营权，赵老爷还让御史奏请‘交士绅管’，要是真交出去，咱们的免费诊疗就没了，陈阿婆这样的老人，再也看不起病了。”
孙郎中点点头：“江大人，俺们医馆的药材，都是按平准基金的低价进的，士绅要是管了，肯定要提价，还要收诊疗费 —— 可俺们要是拒了，他们又说‘耗国库银’，这可怎么办？”
“咱们改‘官督民办’。” 江兰坐在医馆的药柜前，拿出纸笔，一边画一边说，“朝廷派督导来监管：药材价不能超平准基金的定价，诊疗必须免费，老弱农户要优先；户部每月拨 1500 两运营银，不够的，从瑞祥号的公益银里补 —— 这是‘官督’，防士绅操控。”
“民间运营呢，就靠你和陈莲。” 江兰看向一旁的陈莲，20 岁的姑娘眼里满是期待，“孙郎中你掌医术，定些常见病的免费方子，比如生姜葱白治感冒，艾草灰止血，让百姓能自己在家治小病；陈莲你掌日常，管药材采购，分诊位，再选几个农户代表当监督，查医馆的账本，防有人贪腐 —— 这是‘民办’，灵活，能贴近百姓。”
夏月二十，兰馨医馆杭州分点率先改官督民办。军机处派来的督导李伟，拿着 “监管条例”，站在诊室外大声念：“从今往后，兰馨医馆不分士绅百姓，都享免费诊疗，老弱农户优先；谁要是插队、抢诊位，报官府处置！”
士绅家丁还想争辩，陈阿婆站了出来：“俺们老百姓看病不容易，凭啥你们士绅就该优先？督导大人说得对，就得按规矩来！”
其他农户也跟着附和，家丁们只能灰溜溜地退了队。陈阿婆第一个享受到优先诊位，孙郎中给她孙子开了 “生姜葱白方”，还教她怎么煮：“阿婆，生姜切片，葱白带根，加水煮半个时辰，趁热喝，两天就好。”
陈阿婆接过药方，激动得哭了：“孙郎中，江大人，谢谢你们！以后俺们老婆子看病，再也不用跟人抢了！”
改革后的一个月，兰馨医馆的变化越来越大。孙郎中编了《兰馨医馆常见病手册》，印了几百份，送到村里，农户们得了小病，照着手册就能治；陈莲带医学生下乡义诊，河南、浙江的村级医点，从 150 个扩到了 180 个 —— 新增的 30 个，都是用瑞祥号的公益银建的。
秋月初，王承业给江兰送来了瑞祥号的半年利润表：“姑母，南洋分铺的胡椒贸易利润增了 15%，江南分铺没再出囤粮的事，粮价波动一直控制在 3% 以内。按 10% 提的公益银，已经拨了 5000 两给河南建医馆，7000 两给兰馨学院的寒门学生交学费了。”
江兰接过利润表，看着上面的 “公益支出” 明细，心里满是踏实。她想起刚穿越过来时，在汉军旗包衣营里，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如今却能看着瑞祥号帮百姓稳粮价、兰馨医馆帮百姓看好病，一切都值了。
那天下午，江兰去了兰馨学院，把 “实地教学” 的事交给了陈莲和王二。21 岁的王二，已经能带着学生去瑞祥号分铺算粮价；20 岁的陈莲，也能教学生认药材、开常见病的方子。
“你们做得比我好。” 江兰看着他们带学生的样子，笑着说，“瑞祥号有承业，医馆有你们，新政的商业和医疗，再也不用我操心了。”
陈莲握着江兰的手，眼里满是感激：“江山长，要是没有您，俺们这些寒门子弟，哪有机会学医、学商？俺们一定把您教的‘民生为本’记在心里，不让您失望。”
江兰点点头，转身走出学院。夕阳正落在京城的街道上，瑞祥号的公益布旗在风中飘着，上面的 “瑞祥公益，惠泽民生” 格外醒目；兰馨医馆的方向，传来学生们认药材的声音，清脆又响亮。
江老实和江王氏在兰馨银行门口等她。江老实手里拿着刚做好的 “公益账本柜”，上面贴着江王氏织的布标，写着 “医点投入”；江王氏手里拿着陈阿婆送的绣花香囊，囊上绣着 “兰馨医馆，百姓之家”。
“丫头，累了吧？回家吃饺子。” 江王氏接过江兰的手，笑着说，“陈丫头来送香囊，说谢谢俺织的医馆标识布，还说现在医馆可好了，百姓看病再也不用抢了。”
江兰接过香囊，放在鼻尖闻了闻，淡淡的艾草香，像医馆里的味道。她抬头望向天空，晚霞染红了半边天，远处的漕船上，瑞祥号的伙计们正忙着运粮，兰馨医馆的灯，也一盏盏亮了起来。
“爹，娘，” 江兰轻声说，“以后咱们真的不用再操心了 —— 瑞祥号有承业，医馆有陈莲，新政的根，已经扎深了。”
江老实笑着点头，手里的账本柜晃了晃：“好，好！以后俺就帮承业修修账本柜，帮医馆做做药柜，你们娘俩在家带重孙子，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那天晚上，江兰睡得格外安稳。梦里，她又回到了雍正元年的汉军旗包衣营，只是这一次，她手里拿着瑞祥号的公益账本，身边围着陈阿婆、周阿福，还有王承业、陈莲他们 —— 大家都笑着，眼里满是希望。
她知道，自己从包衣之女走到今天，不是为了权力，也不是为了名声，是为了让这些笑脸能一直挂在百姓脸上，让新政的根能一直扎在民生里。
如今，瑞祥号传下去了，兰馨医馆也传下去了，她终于可以卸下担子，像爹娘一样，守着一个小院，看春种秋收，看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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