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四十五年秋的江南,一场冷雨刚过,常州城的沈府书房里,老秀才沈敬之正伏案写诗。窗棂外的梧桐叶被雨水打湿,蔫蔫地垂着,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他今年六十五岁,鬓发全白,手指因常年握笔而关节突出,此刻正捏着一支磨得光滑的狼毫笔,在洒金宣纸上一笔一画地写《秋兴四首》。写到 “丁银均田夺民产,火耗归公刮民膏” 时,他手腕微微用力,墨汁在纸上晕开,字里行间满是对新政的愤懑 —— 上个月他的族弟沈敬亭(无锡士绅,有田百亩)因摊丁入亩多缴了三十两银,天天来府上抱怨 “新政断了士绅活路”,这些话像种子一样在他心里发了芽。
这诗没几天就传遍了江南文人圈。苏州观前街的 “裕兴茶馆” 里,穿宝蓝长衫的文人周启元正摇头晃脑地念着,手里还拿着一张抄诗的素笺,唾沫星子溅在桌上的茶碗里:“沈老先生这两句写得好啊!摊丁入亩让咱们士绅多缴银,火耗归公是朝廷变着法刮钱,照这么下去,江南百姓迟早要反!”
周围几个士绅模样的人立刻附和,坐在角落的苏州农户李阿婆听得心里发慌。她今年六十岁,家里种着三亩田,上个月刚在官盐直销点买过 35 文一斤的官盐,比之前省了不少钱,原本今天是来买两斤回去腌咸菜的,可听周启元这么一说,手里的布口袋都攥紧了:“官盐要是又涨价了,俺家咸菜都腌不起了……”
邻桌一个穿粗布短打的年轻小伙听见了,忍不住反驳:“阿婆,我上礼拜还买过官盐,还是 35 文啊!火耗归公后,俺村还建了医馆,我娘看病没花一文钱,哪来的‘刮民膏’?”
周启元瞪了小伙一眼:“你个泥腿子懂什么!官员私吞火耗银,建医馆不过是做样子,迟早要涨价!” 小伙还想争辩,却被旁边的同伴拉了拉 —— 同伴怕他得罪文人,惹麻烦。李阿婆终究没敢去买盐,揣着钱袋回了家,心里七上八下的。
瑞祥号苏州分铺的掌柜王顺昌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今年五十八岁,跟着江兰做了二十多年生意,深知新政对百姓的好处,当晚就写了密报,详细描述了茶馆的争论、李阿婆的犹豫,还有分铺官盐销量比前几天少了两成的情况,让伙计快马送抵京城。
御书房里,胤禛拿着密报,气得手都在抖,指节泛白:“这些文人!朕推行新政,让百姓吃平价盐、少缴丁银,他们倒好,拿着笔墨当刀子,造谣惑众!朕看要查抄沈敬之的家,把他抓来京城问罪,再把传抄诗作的文人都治罪,看谁还敢乱说话!”
站在一旁的周大人(科场舞弊案后靠讨好守旧派留任)连忙躬身附和:“皇上圣明!文人最是会结党营私,不严查恐生民变,到时候盐政、摊丁入亩这些新政都要受影响,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江兰坐在角落的紫檀木椅上,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菊花茶,看着胤禛怒气冲冲的样子,心里却很平静。鬓边的银丝用一支素雅的银簪绾着,经历了四十三年的新政风雨,从摊丁入亩的阻力到盐政改革的波折,早已明白 “堵不如疏” 的道理。等胤禛的气息稍平,她才缓缓放下茶杯,开口说道:“皇上,严查不得。沈敬之是江南文人的领袖,门下弟子遍布苏杭,抓了他,其他文人会觉得‘新政容不得半点异议’,反而会把‘刮民膏’的谣言坐实;百姓本就半信半疑,见朝廷抓人,只会更怕新政,到时候官盐销量会降得更厉害,兰州的医馆也没人敢去了。”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看着谣言传遍全国,让新政毁在这些文人手里?” 胤禛问道,语气里带着些急切,眼角的皱纹因情绪激动而更深了。
“不如借兰馨报社。” 江兰从袖中取出一份叠得整齐的兰馨报社往期报纸,递到胤禛面前,“皇上您看,这报纸上个月刊登了玉米种植的方法,无锡、兰州的农户都照着种,收成多了三成;还登过火耗改革的算法,百姓都知道火耗银去了哪。现在报社在百姓中信任度高,是最好的舆论载体。咱们把沈敬之的诗作全文刊登,不删一字,再请改革派官员、受益百姓、兰馨学院的学者逐条注释,让大家都来讨论,真相自会破谣言。”
胤禛接过报纸,翻到 “太原王大娘说盐价” 那篇,看着上面印着的王大娘肖像(小宝画的简笔画),眉头渐渐舒展:“这法子倒是新鲜,可万一注释压不住谣言,反而让诗作传得更广怎么办?”
“不会的。” 江兰胸有成竹,语气笃定,“咱们请三类人写注释,形成三面夹击:官员说政策,让百姓知道新政怎么算;百姓说真事,让大家看到新政的好处;学者算细账,用数据说话。比如摊丁入亩,陈默知府可以写无锡张老栓的例子,附上缴税单据;火耗归公,就让兰州医馆的就诊记录说话。这些都是百姓看得见、摸得着的,比空讲道理管用。”
方案定下后,江兰第一时间让人把大宝、小宝、丫蛋叫到兰馨学院的藏书楼,商量具体落地的细节。
丫蛋负责兰馨报社的版面设计。她穿着淡青色的布裙,鬓边别着一朵新鲜的秋菊,做事向来细致。她铺开一张宽大的宣纸,用炭笔快速画出版面草图:“左栏登沈敬之的《秋兴四首》,原文不删改,标题用‘沈敬之秀才《秋兴四首》原文’,字体用楷书,让文人看着舒服;右栏分三部分,上面是‘官员解读’,中间是‘百姓说真事’,下面是‘学者算细账’,标题用‘新政利弊大家谈’,字体比诗作大一号,让百姓一眼就能看到。”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还得把‘百姓说真事’部分的字体加粗,行距加宽,方便老花眼的老人看;官员和学者的注释用细一些的字体,这样主次分明。” 说完,她又拿起一支红色的炭笔,在 “百姓说真事” 部分画了个小框:“这里留着放百姓的肖像,小宝画的王大娘、张老栓的样子,百姓一看就觉得亲切。”
第二天一早,丫蛋就亲自去了兰馨报社的排版工房。工房里弥漫着油墨的味道,几个排版工正围着一张大版纸忙碌。丫蛋走到一个年轻排版工身边,指着他排的 “官员解读” 部分:“这里的行距太密了,再放宽一些,不然百姓看着累。还有‘百姓说真事’的标题,用红色油墨印,比黑色更显眼。” 她还特意拿了一张样纸,对着窗户的光看了看:“油墨要匀,不能有漏印的地方,不然百姓会以为是故意遮遮掩掩。”
小宝负责插图。穿着藏青色的长衫,袖子挽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知道插图是让百姓相信的关键,所以格外用心。为了画准张老栓家的银袋,他特意去瑞祥号苏州分铺,借了张老栓去年缴税用的银袋做参照 —— 银袋是粗麻布做的,上面有一道明显的磨损痕迹,是张老栓常年摩挲留下的,小宝把这道痕迹仔细画了下来,还在银袋旁边画了一把小秤,标着 “1 两银”“0.6 两银”,让百姓一看就知道缴银少了多少。
除了原计划的两幅图,小宝还加了第三幅 “火耗银建私塾” 的图。他去苏州城郊的新私塾实地观察,画了十几个寒门学子坐在教室里读书的场景:最前面的一个小男孩穿着打补丁的衣裳,手里捧着一本《算术进阶》,脸上满是认真;教室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 “学费全免,火耗银资助”。小宝还在图旁写了一行小字:“苏州新增私塾 5 所,已有 200 名寒门学子入学,均由火耗银资助。”
大宝负责报纸的运送。刚从广州回来,晒得黝黑,身上还带着海风的味道。他知道江南的谣言传播快,必须让报纸尽快送到百姓手里。他从广州调了两艘最快的漕运船,船身窄长,吃水浅,能快速通过江南的内河。出发前,大宝亲自去船坞检查,教水手如何保护报纸:“用桐油布把报纸裹三层,每层之间垫上干草,防止受潮;船底放几个炭盆,保持干燥。” 他还与苏州分铺的王掌柜约定:“船到苏州码头后,鸣三声锣,伙计们立刻来取报,分送到茶馆、驿站、乡村,每个地方至少留五份,让百姓能传阅。”
出发当天,江南下着小雨,水手们担心报纸受潮,大宝就和他们一起用桐油布加固包裹,还把自己的蓑衣脱下来盖在最上面:“报纸比什么都重要,不能湿了。” 船行至太湖时,遇到一阵小风,船身有些摇晃,大宝站在船头,指挥水手调整航向,确保船能按时到达。
三天后,最新一期兰馨报社准时送到了苏州。王掌柜带着伙计们,把报纸送到了城里的十几家茶馆、二十多个驿站,还有城郊的五个村子。
裕兴茶馆里,穿宝蓝长衫的周启元还想念沈敬之的诗,却被一个穿京营制服的士兵拦住。这是江石头派来的三十名士兵之一,名叫赵虎,识字,声音洪亮。他手里拿着一份报纸,走到茶馆中央,大声说道:“各位乡亲,今天咱们不聊别的,就聊沈秀才的诗,还有新政到底好不好。大家看报纸右栏的‘官员解读’,无锡知府陈默说,无锡农户张老栓,原来种 2 亩田,每年要缴 1 两丁银,现在按田亩缴,只缴 0.6 两,余粮多收了 300 斤,够全家吃三个月,何来‘夺民产’?这里还有张老栓的缴税单据,上面有他的手印,大家可以传着看。”
赵虎把报纸递给身边的一个老人,老人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看单据上的手印,点头说道:“这手印像是真的,张老栓我认识,是个老实人,不会说谎。”
旁边的周启元不服气,大声说道:“单据可以伪造!火耗归公就是刮民膏,谁知道火耗银是不是被官员私吞了!”
赵虎不慌不忙,又翻到 “学者算细账” 部分:“周秀才,你看这里,兰馨学院的李桐先生算了一笔账,兰州上个月的火耗银共收了 5 万两,其中 30% 用于建医馆,新增了 3 家医馆,就诊人数有 1200 人,每人平均节省医药费 20 文;20% 用于建私塾,新增了 5 所私塾,学费全免。这里还有医馆的就诊记录和私塾的入学名单,都有官员的盖章,假不了。”
这时,之前犹豫的李阿婆挤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口袋:“小伙子,官盐真的还是 35 文一斤吗?我今天就是来买盐的,听了谣言又不敢去了。”
赵虎笑着说:“阿婆,您看‘百姓说真事’部分,太原的王大娘说,盐价从 50 文降到 35 文,她每月买盐省 450 文,能给孙子买麦芽糖。咱们苏州的官盐直销点就在街对面,您现在去买,还是 35 文,要是涨了,您来找我!”
李阿婆半信半疑地去了直销点,回来时手里提着两斤官盐,脸上满是笑容:“真的是 35 文!盐还干净,没一点沙子!” 周围的百姓见了,纷纷去买盐,直销点的伙计忙得不可开交。周启元见没人听他说话,悄悄溜出了茶馆。
常州的沈敬之看到报纸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派门生去无锡查探,门生回来后,递上张老栓家的缴银单据,还说 “张老栓现在每天都能喝上玉米粥,之前可只能吃野菜”。可沈敬之还是不放心,决定亲自去看看。
他乔装成一个卖字画的老先生,背着一个布包袱,去了无锡张老栓家。张老栓家的院子里晒着金黄的玉米,屋檐下挂着一串串红辣椒,看起来很热闹。张老栓见他是外乡人,热情地请他进屋,端上一碗热乎乎的玉米粥:“先生,您尝尝,这是今年新收的玉米,比去年多收了 300 斤,够吃到来年春天。”
沈敬之接过粥碗,温热的粥里满是玉米的香气。他喝了一口,问道:“老栓,听说摊丁入亩后,你缴的丁银少了?”
张老栓点点头,从里屋拿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的缴银单据:“先生您看,去年缴 1 两,今年缴 0.6 两,省下的 4 钱银,我给孙子买了件新棉袄。之前士绅说新政不好,我也怕,可现在看来,是真的好啊!”
沈敬之又去了兰州,看到乡村医馆里挤满了看病的百姓,护士正给一个老人量体温;还去了苏州的私塾,看到寒门学子在教室里认真读书,朗朗的读书声传遍了整条街。
沈敬之拿着这些见闻,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他亲自写了一封致歉信,送到兰馨报社。信里写着:“余老眼昏花,未察新政利民之实,妄写诗句惑众,今亲赴无锡、兰州、苏州,见农户多收粮、百姓免费看病、学子免费读书,方知余之过也。此后,余愿为新政说真话,让更多百姓知新政好。”
兰馨报社很快刊登了这封信,还在旁边配了沈敬之在张老栓家的合影(小宝画的简笔画)。这封信一登,江南的谣言彻底破了。苏州的官盐直销点,销量不仅回升,还比之前增了 15%;兰州的医馆,就诊人数比之前多了 200 人;兰馨报社的发行量也从五千份涨到了一万两千份。
很多百姓、文人都给报社写信,分享自己的经历。苏州商户陈掌柜在信里写:“我做丝绸生意,摊丁入亩后多缴了 2 两银,但火耗改革后,运货的银钱结算更透明,少被官员刁难,上个月多赚了 50 两,新政是长远好。” 常州百姓李二在信里写:“我之前信了谣言,买了私盐,结果吃了拉肚子,花了 100 文看病。现在只买官盐,35 文一斤,又便宜又干净,再也不信谣言了。”
御书房里,胤禛拿着报社送来的读者来信和发行量报表,笑得合不拢嘴:“兰丫头,还是你有办法!这报纸比刀枪管用,不仅破了谣言,还让百姓更懂新政了。”
江兰笑着说:“百姓怕的不是新政,是不知情;文人反的不是改革,是自己的利益受损。咱们让大家把话说开,把实情摆出来,自然能赢民心。”
此时的广州,大宝正给江兰写回信,信里详细说了探路船的准备情况:“探路船已经装好了防盐化的船舱,还带了 200 份兰馨报社的报纸,准备送给美洲的土着,让他们也知道大清的新政。就等朝廷拨的 30 万两火耗银,买玉米种植手册和种子了。”
西北的江柱子,也传来消息:“查到常州文人柳志远和八爷党旧部有联系,之前是他劝沈敬之写诗的,现在柳志远见谣言破了,已经躲起来了,我派了人盯着,不会让他再闹事。”
江兰站在兰馨报社的窗前,看着街上百姓拿着报纸讨论新政,有的在看 “百姓说真事”,有的在念 “学者算细账”,脸上都带着笑容。她想起四十三年前,刚穿越成包衣丫头时,连粗布衣裳都穿不起,每天只能帮江王氏缝补衣裳,那时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帮着胤禛,用一张报纸化解一场舆论危机。
“姐姐,沈敬之派人送来了他写的《新政颂》,里面写‘盐贱粮多百姓安,火耗归公医馆建,私塾朗朗书声起,新政利民万万年’,要不要刊登?” 丫蛋拿着诗稿跑过来,脸上满是笑意,诗稿上还带着淡淡的墨香。
江兰接过诗稿,看着上面工整的楷书,点了点头:“登,还要放在头版,加个标题‘沈敬之秀才新作《新政颂》’,让大家都知道,文人也能为新政说话。”
夕阳落在紫禁城的角楼上,金色的光洒在兰馨报社的牌匾上,把 “兰馨” 两个字照得格外明亮。江兰知道,这场舆论危机的化解,不是结束,而是新政深入民心的开始。接下来,她还要陪着大宝,等美洲探路队带回玉米种子;陪着陈默,在江南推广玉米和番薯的套种;陪着吴青,用火耗银建更多的医馆和私塾。
她摸了摸鬓边的银丝,心里默念:“再拼一年,等新君能稳住新政,等玉米种子种满大清的田,等百姓都能吃饱、穿暖、读书、看病,我就能放心退休了。”
御书房的钟声缓缓传来,浑厚的声音传遍京城,像是在为这场成功的舆论引导喝彩,也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美洲征途,奏响新的序曲。江兰收拾好读者来信和沈敬之的诗稿,和丫蛋一起往瑞祥号分铺走 —— 她要给大宝写封信,让他多带些兰馨报社的报纸,说不定能和美洲的土着,分享大清的新政故事,让他们也知道,大清的百姓,正过着越来越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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