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晨光刚漫过杂役房西院的墙头，8 岁的江丫蛋就提着小竹篮站在领粮处的石阶下。篮壁上还沾着昨日择菜的水珠，她攥着篮子的小手紧了紧，目光落在领粮窗口后堆积的粮袋上 —— 这是她入宫当杂役的第十日，按王嬷嬷的吩咐，每日辰时需来领杂役房二十人的口粮，再分发给各屋宫女。
领粮的张管事正坐在窗口后嗑瓜子，见丫蛋过来，头也没抬，随手扔出一个布口袋：“今日的粮，快拿了走，别耽误我算账。” 布口袋落在石阶上，发出 “哗啦” 的轻响，里面的小米混着细碎的谷壳，还隐隐透着一股霉味。
丫蛋连忙捡起布口袋，指尖触到袋底的硬粒，心里咯噔一下 —— 前几日领的粮虽不算精细，却也干净无霉，今日的不仅混着谷壳，这霉味还让她想起乡下粮仓受潮时的味道。她怯生生地抬头：“张管事，这粮…… 好像有点潮。”
“潮什么潮？” 张管事猛地抬头，眼神带着几分不耐烦，“后宫粮草紧张，能有粮给你们吃就不错了！再啰嗦，今日就别领了！”
丫蛋吓得缩了缩脖子，抱着布口袋快步离开。走到洗衣房旁的老槐树下，她忍不住打开口袋，抓出一把小米 —— 米粒发黄，混着好几粒发黑的霉米，还有细小的石子。她皱着小眉头，想起江兰姐姐教她的 “有不对劲就说”，可张管事的凶样让她不敢再回去问，只能抱着口袋去找王嬷嬷。
“嬷嬷，你看这粮……” 丫蛋把小米递到王嬷嬷面前，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王嬷嬷接过小米，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沉了沉：“这哪是给人吃的？怕是膳房挑剩下的霉粮！张管事这是把杂役房当冤大头了！” 可她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可咱们杂役房人微言轻，说了也没人管，只能先凑合用，挑出霉米再吃。”
丫蛋咬着嘴唇，没说话，心里却记着这事。傍晚江兰来杂役房时，她拉着姐姐的衣角，小声把粮的事说了，还把挑出来的霉米捧给江兰看：“姐，这米吃了会生病的，王嬷嬷说没人管……”
江兰看着掌心发黑的霉米，指尖瞬间收紧 —— 杂役房宫女虽地位低，却也是宫里的人，吃霉粮不仅损害健康，若引发疫病，还可能影响新政的后勤保障（后宫粮草与内务府相关，而内务府又关联江南漕运，正是她之前参与的新政领域）。可她若直接去找张管事对峙，一来无凭无据，二来杂役房后勤归内务府管，她贸然插手易落 “越权” 口实。
“丫蛋，你别怕。” 江兰蹲下身，与妹妹平视，从布包里掏出一张废纸，又拿了半截炭笔，“你每日领粮时，帮姐姐记两件事：一是领的粮有多少斤（看张管事给的牌子，上面有数字），二是粮好不好（好粮画圈，坏粮画叉），就像姐姐教你认满语字母那样，简单吗？”
丫蛋盯着纸上的圈和叉，似懂非懂地点头：“姐，我记这个干什么？张管事会不会说我？”
“不会。” 江兰摸了摸她的头，“你就说‘王嬷嬷让我记着，免得少了粮’，没人会怀疑你。等记够五日，姐姐就有办法让大家吃上好粮，好不好？”
丫蛋重重点头，把废纸叠好放进贴身的布兜 —— 那是江兰给她缝的小兜，专门放贴身东西，之前装过姐姐给的碎银子，现在装着记粮的纸，她觉得这纸比银子还重要。
接下来的五日，丫蛋每天辰时领粮时，都会悄悄拿出废纸记录。她记不全数字，就按江兰教的 “画竖线” 代替：领十斤就画十道竖线，领八斤就画八道；遇到霉米就画叉，好粮就画圈。有时张管事多看她两眼，她就赶紧把纸塞进布兜，小声说 “王嬷嬷让记的”，张管事果然没多问 —— 谁也不会怀疑一个 8 岁的乡下小宫女敢查粮。
第五日傍晚，丫蛋把记满竖线、圈和叉的废纸交给江兰时，小脸上满是认真：“姐，你看！三日是叉，两日是圈，还有…… 还有昨日领的粮比前几日少了两道线！”
江兰接过废纸，借着宫灯的光仔细看 —— 虽字迹稚嫩，却记录得清晰：五日里三日领的是霉粮（叉），两日是尚可的粮（圈），且第四日的竖线比第一日少两道，对应着 “少领两斤粮”。她心里有了数：杂役房每日固定领二十人份的粮，张管事不仅用霉粮充数，还存在 “短斤少两” 的问题，这背后极可能是内务府后勤的漏洞，甚至可能与 “克扣后宫用度” 有关，而后宫用度又关联新政的民生预算，这事必须解决。
“丫蛋做得好！” 江兰把废纸叠好放进布包，又给她一块桂花糖，“你先回去，姐姐明天就去说这事，以后大家就能吃上好粮了。”
丫蛋接过糖，高兴地跑回杂役房，却没注意到张管事正站在拐角，把她们的对话听了大半。
次日辰时，丫蛋像往常一样去领粮，张管事却没像之前那样扔粮袋，反而堵在窗口，脸色阴沉：“你这小丫头，是不是在记领粮的事？还敢告诉你姐姐？”
丫蛋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小手紧紧攥着布兜，想起江兰教她的话，小声却坚定地说：“是王嬷嬷让我记的…… 而且，我姐说这粮要是有问题，她会来问的。”
“你姐？江兰？” 张管事冷笑一声，伸手就要抓丫蛋的布兜，“不过是个御前侍女，还敢管杂役房的事？我看你是找打！”
就在这时，江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张管事，对着一个 8 岁的孩子动手，不太合适吧？”
张管事的手瞬间僵在半空，回头见江兰站在槐树下，穿着御前侍女的淡青色布衫，腰间系着 “御前近侍” 的腰牌，脸色瞬间变得发白。他连忙收回手，讪讪地说：“江兰姑娘…… 我就是跟这丫头玩笑，没真要动手。”
“玩笑？” 江兰走上前，把丫蛋拉到身后，目光落在张管事身上，“我倒是听说，杂役房这几日领的粮，不仅有霉米，还短斤少两。张管事是内务府派来的，该不会连‘让杂役宫女吃口干净粮’的事都做不好吧？”
张管事的额头渗出冷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 他知道江兰如今在御前的分量，连农政水利的事都能参与，要是把她惹急了，告到胤禛面前，自己这管事的位置肯定保不住。
“我也不跟你多计较。” 江兰从布包里掏出丫蛋记录的废纸，放在窗口，“这是五日的领粮记录，你自己看。今日起，杂役房的粮必须是干净无霉的，数量也得够二十人份，若是再出问题，我会直接找内务府总管回话。”
“是是是！姑娘放心！” 张管事连忙点头，转身从里面拿出一个新的粮袋，里面的小米颗粒饱满，没有半点霉味，“今日的粮，保证是好的！往后也绝不会再少！”
江兰接过粮袋，递给丫蛋，又对张管事说：“我会让王嬷嬷每日核对领粮的数量和质量，若是有半点差池，你知道后果。” 说完，拉着丫蛋离开。
走到杂役房门口，丫蛋抬头看着江兰，眼里满是崇拜：“姐，你好厉害！张管事都怕你！”
江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是姐厉害，是姐知道这粮的事该找谁解决。你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先弄清楚‘该找对的人’，再好好说，别害怕。”
丫蛋似懂非懂地点头，抱着粮袋快步去找王嬷嬷 —— 她要告诉王嬷嬷，以后大家都能吃上好粮了。
江兰没有立刻回养心殿，而是拿着丫蛋的记录，去找苏培盛。苏培盛正在整理后宫用度的奏报，见她进来，笑着说：“你这丫头，又有什么事？是不是为你妹妹的事来的？”
“公公猜对了一半。” 江兰把记录递过去，“是杂役房的粮出了问题，丫蛋发现的。不仅有霉米，还短斤少两，我怀疑内务府后勤有漏洞，说不定还影响后宫其他地方的用度。”
苏培盛接过记录，仔细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后宫用度是新政民生预算的一部分，若是连杂役房的粮都敢克扣，其他地方怕是也有问题。你做得对，这事先别声张，我把记录呈给皇上，看看皇上怎么说。”
当日午后，苏培盛就带着记录去见胤禛。半个时辰后，他出来找到江兰，脸上带着几分兴奋：“皇上看了记录，说‘这小丫头倒是细心’，还说杂役房粮草问题不是小事，让内务府即刻核查后宫所有区域的粮草，尤其是杂役房、膳房这些地方。皇上还特意说，让你也参与核查，毕竟是你妹妹发现的问题，你又懂民生事务，有你在，能少走些弯路。”
江兰心里一喜，连忙躬身道谢：“谢公公，谢皇上！奴才定当用心核查，不辜负皇上的信任！”
“你不用谢我，是你和你妹妹的功劳。” 苏培盛拍了拍她的肩膀，“皇上还说，‘连 8 岁的孩子都能发现问题，可见之前的核查不够细’，往后后宫民生的事，怕是要多靠你了。”
接下来的几日，江兰一边忙着整理黄河清淤的奏报，一边参与后宫粮草核查。她带着内务府的人，先从杂役房查起，核对领粮记录、检查粮的质量，发现张管事果然私扣了部分好粮，换成霉粮，还把私扣的好粮卖给宫外的粮铺，从中牟利。江兰按胤禛的吩咐，让内务府将张管事革职，又重新制定了 “后宫领粮核对制度”—— 每日领粮需两人签字确认，粮的质量需当场检查，确保再无克扣、以次充好的问题。
杂役房的宫女们得知后，都纷纷向丫蛋道谢，说 “多亏你和你姐姐，我们才能吃上好粮”。丫蛋的小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笑容，不再像刚入宫时那样怯生生的，甚至敢主动帮其他小宫女分粮，用江兰教她的方法记录数量，做得有模有样。
一日傍晚，江兰去杂役房看丫蛋，见她正坐在石阶上，教两个比她还小的宫女用竖线记数字，小脸上满是认真。王嬷嬷走过来，笑着对江兰说：“姑娘，你这妹妹真是越来越能干了！不仅记粮记得清楚，还帮着教其他孩子，现在杂役房的小宫女都服她。”
江兰看着妹妹的身影，心里满是欣慰 —— 丫蛋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护在身后的胆怯孩子，而是能自己做事、甚至帮别人的小大人了。这或许比解决粮草问题更重要，她不仅护了妹妹，还让妹妹学会了成长。
回到养心殿时，已是深夜。胤禛还在批阅后宫粮草核查的奏报，见江兰进来，抬头问：“核查得怎么样了？还有没遗漏的地方？”
“回皇上，都查清楚了，张管事已革职，新的领粮制度也定好了。” 江兰躬身回话，“多亏丫蛋细心，才能发现问题，不然这粮草漏洞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你教得好。” 胤禛放下笔，目光落在她身上，“不仅教她自保，还教她观察、记录，这比直接帮她解决问题更有用。后宫民生是新政的基础，你能从杂役房的小事入手，可见你对民生的用心。”
江兰躬身道：“奴才只是尽本分，能帮皇上解决小事，是奴才的福气。”
退出内间时，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养心殿的金砖上，泛着淡淡的银光。江兰摸了摸胸口的墨玉佩，又想起丫蛋教其他小宫女记数字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不仅让她深化了在新政民生领域的参与，更让她看到了妹妹的成长。她知道，往后她不仅要推进黄河清淤、农政水利这些 “大事”，也要关注杂役房粮草、宫女生活这些 “小事”，因为这些小事，才是新政民生最真实的样子，才是她穿越而来想要守护的东西。
回到东偏院，江兰将后宫粮草核查的奏报放在紫檀木书桌上，与丫蛋的记录纸放在一起。宫灯的暖光映在纸上，照亮了稚嫩的竖线和叉，也照亮了江兰的初心。她翻开黄河清淤的奏报，在扉页上写下 “结合后宫粮草核查经验，制定黄河沿岸民生物资发放制度”，心里默默盘算：要把后宫粮草核查的方法用到新政民生物资管理上，让更多底层百姓能拿到足额、合格的物资，这既是推进新政，也是在守护像丫蛋一样的人。蝉鸣渐歇，夜色渐深，江兰的笔尖在纸上轻轻滑动，书写着姐妹同心的温暖，也书写着一个穿越者在雍正朝，用小事堆砌新政根基的坚定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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